退订(2)
身后很快响起了交叠的脚步声,岑真白腿瘸着,自然跑不过成年人,这样的下场必定只有被抓住。
他咬了咬牙,忍着疼加速往巷子转角跑,那里是废品站,有很多纸箱,他把自己摔了进去。
那些人在路口停下了。
岑真白屏住呼吸,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他不知道的是,其实他血液里散发的信息素早就暴露了他的位置,但中年男人抬了抬手,制止了这场“追击战”。
“抱歉吓到你了,”中年男人就这么站在路口说了起来,他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也的确就是小孩子,“我是霍启上将的管家,霍启上将的儿子患了信息素的病,我们通过普查,发现你的信息素和霍仰少爷的百分之百匹配,也就是说,你的信息素对少爷的病有缓解作用。”
无人回应。
纸箱堆下,岑真白则被这一消息砸懵了头,他微微睁大了眼,霍、霍启上将?那个祖辈是第二星的开星元勋、世代从军、如今仍在一线的霍启上将?
虽然岑真白的身体仍紧绷着,但潜意识的,他的戒备心减退了一大半。
“霍启”这个名字就是有这种魔力,任随便一个第二星的公民听见了都会如此。
星元147年,二十多年前,第七星攻打第二星,一时间,炮火连天,血肉横飞,是年仅25岁的霍启带领38艘战舰逼退敌军。
岑真白两岁的时候,第七星有卷土重来的趋势,霍启开着战舰在第二星上空连续盘旋了一个月,直接在空中击退,没让战火延续到地面上,是第二星当之无愧的大英雄。
岑真白没有亲眼见过,但从小听周围长辈们讲神话故事般的讲过几百遍。
中年男人:“之后你就寄养在霍家,生活上的所有费用由霍家出,你可以继续读书,也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
仍旧是一片寂静。
“更不用担心我们做违法的事情,《omega保护法》在实施,具体的你可以等江嘉能主任回来后,和她面对面沟通。”
江嘉能,omega,霍启的妻子,在军队担任一级文员。
自《omega保护法》实施以来,外加omega的强烈抗议,大家慢慢地不再用alpha的姓氏去称呼omega,不再叫江嘉能为“霍夫人”。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中年男人都怀疑少年是不是失血过多晕过去的时候,那边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想提一个要求。”
“请讲。”
岑真白知道,他压根没有选择,他没有成年,没有钱,没有住所。
十六岁的少年费力地从垃圾堆爬出来,站在阴暗处,只露出一点瘦削的下颌线,他说:“我要和岑志斌断绝关系,等他老了,我不会赡养他。”
男人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像在赞赏,“可以,我们这边会请律师帮你解决。”
—
岑真白没有行李,提着书包和湿淋淋的校服就可以走。
见他走路一瘸一拐的,男人想过来扶一下,却被岑真白躲过,他不喜欢和别人有过多的肢体接触。
“你喊我陈叔就好。”
omega平平地“嗯”了一声,他第一次坐上这么高档的车,整个人缩着,尽量靠着门边。
陈叔察觉到,少年不是怕脏了这车,而是一直戒备着,估计一不对劲就要跳车。
二星贫富差距大,除了中心的那一小块,其余都不被富人放进眼里,甚至岑真白住的那一边被叫做贫民窟。
车程两个小时,岑真白就绷了两个小时,他看似盯着窗外,实则压根没关注外边的景色,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隔壁的男人身上。
漫长的一段路,车子停下了。
印入眼帘一栋五层别墅,岑真白捂着自己的肋骨跟着下车,佣人恭敬地接过他手上的两袋垃圾。
陈叔登记了他的虹膜信息,教他怎么用这个虹膜识别器,之后便进了别墅,留岑真白一人在外尝试。
别墅的大门很高,岑真白安静地仰了仰头,却看不到顶,大门之后的世界是否是另一个地狱,他不知道。
指尖有点发抖,被他硬生生按下,说到底,再怎么装冷静,也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罢了。
识别器传出声音:“好了你试试。”
岑真白回神,他学东西很快,指尖按下#号键,一束蓝光打在他的眼球上。
与此同时,他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
是一个alpha,omega敏感地察觉到。
“喂。”
那声音很冷,很硬,又带着嚣张与浓浓的不耐烦。
“乞讨滚去别家。”
第2章 “滚出去!”
空旷的地方风更大了,岑真白冷惯了,没有半点缩着身体,他回头,视线还要往上再抬个十厘米才能看到来人的脸。
陌生的alpha就站在他身后,眉眼英俊带着少年气,只是此刻真的很烦的样子,明明是冬天,身上却仅套着一件薄薄的运动T恤,插着兜,居高临下地看着岑真白,背着的箭筒放置着几支箭,脚上穿着的白球鞋上还有一个黑乎乎的鞋印子。
岑真白没几件衣服,每一件都是洗了又洗,缝了又缝,从小学穿到现在,短了一大截。
此时此刻omega穿着一条洗到褪色的牛仔裤和开了线的黑色外套,外加刚刚又在地上打滚又钻纸箱的,脸和身上都沾着不少灰尘。
看着最惨烈的还要属脑袋,横七竖八地贴着白色纱布,额头一块,侧脸一块,扒开头发捂着头皮一块,弄得原本柔软的头发都逆方向炸起来。
脸颊和眼睛的位置高高肿起,几乎看不出原貌。
脸上还有血印子,可以看得出来努力处理过,但由于血迹已经干掉,所以无论怎么擦都黑黑红红的,像浅浅的胎记,一大片地刺在侧脸上。
的确是乞丐没错。
“听不见吗?”alpha不耐烦道,“滚开,别挡路。”
就在这时,门前的识别器滴答一声,伴随着机械声“虹膜识别成功,欢迎回家”的响起,alpha的表情立刻变了。
管家陈叔通过摄像头看到了外边的场景,连忙迎出来,“少爷,你回来了,这位是……”
“啊……”alpha扯了扯嘴角,“原来是你啊。”
什么?
岑真白不解,突然,他闻到了一点浓烟的味道,像是在秋天这个季节,山火肆虐,烈焰焚烧着干柴树枝,霹雳吧啦作响,很呛。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哪里着火了,直到几秒过后,岑真白才反应过来,味道来源于面前的这个alpha。
alpha在不熟悉的omega面前不收好自己的信息素,其实是非常冒犯的一件事,要是释放的量再大一些,岑真白都能大叫“非礼”了。
年轻气盛的alpha在用这个方式告知岑真白他那不加掩饰的嫌恶,当然还有另一种意思———施压,好让对方识趣一点自己滚。
信息素之所以叫信息素,是因为不用开口,别人就可以通过这种外激素接受到许多不同的信息,开心的、讨厌的、不怀好意的、勾引的……
经科学研究,omega对于感情情绪和接受信息素的敏感程度是alpha的三倍高,是beta的16倍高。
曾经有十几名omega描述过,当他们感受到alpha散发出的恶意意味时,首先是心悸,再就是强烈的害怕,肩膀上仿佛瞬间被放置了千斤顶,重得让他们手指抬起来都难。
更何况两人是百分百匹配度,互相感知的连接只会更灵敏。
岑真白顿时心跳加速,omega脆弱的身体感知到了危险,发出高频尖叫,分泌的激素让他被动地染上恐惧。
还没成年的alpha身上的气息已经足够吓人,他冷声道:“滚。”
岑真白看到alpha攥紧了拳头,他思考,对方揍上来的话,他要不要躲。
管家道:“少爷,这是主任的吩咐。”
alpha半点不听,英气的轮廓越发冷硬,蔑视地看着岑真白:“我说滚。”
信息素越来越重,像座山一样砸过来,岑真白仍然心悸着,可他表面平静,与alpha对视几秒后,转身走人。
陈叔哪能让人走,连忙上前一步堵住岑真白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