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订(118)
退役了二十多年的中年男人,一手拎着老花镜,一手挡着脸,哭得稀里哗啦的,把岑真白吓了好大一跳,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憋了半天,只道了一句:“……别哭。”
他和陈叔在霍家吃了饭,之后拎着咪咪,回到了他的家———协同医校附近的那个小房子。
咪咪重新熟悉这个环境,岑真白一刻没闲下来,开始打扫卫生。
等他洗了澡,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才有了真的回到二星的真实感。
安静下来,他才延迟地感到了疲累,他闭着眼睛,趴在床上,也没盖上被子,就这么快要睡着的时候———
门铃响了。
岑真白睁开眼。
来人很有礼貌,没等到回应,也没有发疯一般地不停按响,但之间越来越短的空格,足以看出急迫。
“来了。”岑真白从二楼下来,拖鞋趿拉着,把门打开。
是霍仰。
霍仰身上还穿着军装,一身风尘仆仆的味道,明显是一解散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这。
霍仰深深地望着omega,一秒都没有挪开。
他有很多话想说,但一见到人,又哑了。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只是岑真白不知道,他也从未进过门,只待在远处,遥遥望着这栋楼。
岑真白明显感觉到了,他见到霍仰,是开心的,是思念的,是……眼里情不自禁带上一点暖意的。
他侧身让alpha进来,拿出一双拖鞋,说:“你穿这双。”
霍仰回神,“嗯”了一声,他军靴摆放得很整齐,就差没拿把尺子量一毫米一毫米地对准了。
岑真白问:“要喝水吗?”
霍仰在omega身后,准确地说,omega去哪,他跟到哪,“哦,好。”
他几秒不用,喝完了一杯水。
还有点烫的水。
岑真白沉默了下,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霍仰身上的情绪和气息很不稳定,不安而又焦虑。
岑真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alpha的反应与他预想的太不一样了。
是知道了他的心意,不开心吗?
岑真白安静了一会,说:“坐下吗?”
霍仰也点头,岑真白说什么,他都说“好”。
霍仰看着像是没有他引路,就不知道沙发在哪一样,岑真白率先在沙发上坐下,身旁那道身影却不动了。
alpha看着没有要坐下的意思,他疑惑道:“怎……”
霍仰终于忍不住了,“岑真白。”
岑真白看着他。
霍仰忽然在omega面前单膝蹲下,他很矛盾,一边急于知道岑真白的想法,一边又不想听到否定的答案,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占据了他所有,撕扯着他的灵魂,让他痛苦不堪。
他张了张嘴,说:“喜欢你,我喜欢你。”
岑真白睫毛一眨。
霍仰抬起脸,仰视着岑真白,他都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语气迫切又焦躁:“但你,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能明确地告诉我吗?我想了很久,但是,我怕我又乱想、会错意……”
就像读书时,他的自作多情、他的自导自演、他那独自大半年的恋爱。
他害怕,非常。
霍仰盯着岑真白的眼睛,可瞳孔又缩小着、颤抖着,他只执拗地重复着:“我喜欢你……”
你呢?
无论是同意还是拒绝,你明确的想法呢?
他紧张得几欲昏厥,他等待着岑真白的审判。
岑真白感受到,alpha的身体竟然在细细发着抖。
他很快就猜到,他都说得这样了,霍仰还不敢确定的原因,心脏传来淡淡的酸意。
“没有误会,”岑真白说,“我也喜欢你。”
霍仰一怔,随即笑了,笑得很英气很释然,可一秒不到,就再也坚持不了这个笑容,他忍着巨大情绪地抿紧了唇线。
他蹲不住了,另一边膝盖落地,跪在岑真白面前。
他弯下腰,低下头,额头抵着岑真白的膝盖。
岑真白很快就知道霍仰怎么了,他感觉到自己膝盖处传来一阵湿意。
霍仰终于忍不住了,肩膀开始发抖,呼吸急促混乱,压抑的哭声泄露一瞬,尽管很小声,几乎等同于气音,可岑真白还是听到了。
半晌,岑真白缓缓地,把手放在alpha的头上,压住那个顺时针的发旋。
触感意外地不扎。
这句话,他听霍仰说了很多遍,这次轮到他说了:“霍仰……别害怕。”
第88章 “明天见。”
霍仰哭了很久,像是要把这四年的委屈全都哭出来一样。
那个高大又高傲的alpha,之前要面子得要死,一点都不要输给他,现在却躬着腰,跪坐在他面前,毫不隐藏地表露自己的脆弱。
……霍仰真的变了很多。
不知过了多久,肩膀的细微抽搐停止,霍仰看着像冷静下来了,只是脸还没有抬起。
岑真白就一直等着,反正也没有事干,时间多得很,他低着头,轻而易举地就看到了alpha光洁的后脖颈,上边的腺体正散发着好闻的味道。
alpha的头发很黑,不带一丝黄和棕的颜色,衬得他的手肤色更白了。
终于,在岑真白长时间保持的腿发麻了好几分钟后,霍仰闷声道:“好痒……”
岑真白小力揪着alpha头发玩的手停了下来。
霍仰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听着应该鼻塞了,“想去洗手间。”
岑真白说:“我带你去。”
霍仰抵着他的膝盖摇了摇头,“你和我说在哪,我自己去。”
岑真白的膝盖也跟着alpha的动作左右晃了晃,“你左手边第二间。”
于是霍仰便动了动,只是姿势有些扭曲,身体侧了过去,但头还正着,看着似乎在纠结,到底该怎么站起来。
岑真白有些疑惑,“怎么了?”
霍仰安静了几秒,才闷闷不乐道:“……哭了好久,丑,丢人。”
竟然还有偶像包袱,是岑真白意料之外的答案,他被逗笑了,很尊重的:“那我不看你。”
“……”alpha听着更郁闷了,“你笑我。”
最后霍仰是抬手挡着去的,总之不给看脸。
洗手间门关上,咪咪从沙发底下跳出来,挨着omega趴着。
刚刚alpha那死动静,把野兽猫狸都吓跑了。
岑真白看到自己睡裤膝盖骨的位置,两滩深色印记明显,他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霍仰在洗手间待了十多分钟才恋恋不舍地从里边出来,他还是不大想让岑真白看到,哪怕用冷水洗了半天,还是难看,红就算了,还肿了,眼睛小了一倍。
在喜欢的人面前会不由自主地放大自己的缺点,可刚好互补的是,喜欢你的人会情不自禁地忽略你的缺点。
岑真白看过去,霍仰额发都湿了,眼睛仍然能看出来有点红,但丝毫不影响立体英气的五官,反而中和了一点alpha身上的那股凌厉。
岑真白说:“不丑,很帅。”
霍仰垂着眼,他是从来都知道自己长得好的,但长得好不等于omega喜欢这种长相,万一岑真白就喜欢那种圆润无棱角的beta长相呢?
岑真白问他:“舌头麻了吧?”
闻言,霍仰这才得了空去感受自己的舌头,还真是,又麻又痛。
他点了点头,就是……这怎么弄的?他怎么完全想不起来。
他俩,也没接吻啊?
接吻……
霍仰的耳朵尖瞬间被眼眶传染了,他悄悄地瞥了omega一眼,没料到岑真白正看着他,他又快速挪开视线,不敢看了。
岑真白递过去一管喷雾:“你喷一下这个烫伤药。”
烫伤药会在舌头表面形成一层膜,大概几分钟就不痛了。
霍仰接过来,转过身背对着,快速往嘴巴里边喷了下。
刚放好在桌上,他的终端响了,是陈叔,问他今晚还回不回家,要不要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