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胎(16)

　　“正在进行手术吗？”季辰嗓音嘶哑地问道。
　　“现在终止的话可能造成患者的……”
　　“我不要孩子，我要宋若。”季辰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他看着旁边桥边的围墙忽然很想撞上去。
　　季辰疯了一样的跑进医院，跪在手术室门口，头抵在墙上痛哭流涕。


第31章 三十一
　　宋若在这两个小时里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他那孤僻的并不美好的童年。年幼的他坐在小区沙地上，手里拿着小铲子打算给自己盖一座城堡，一堆叽叽喳喳的小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笑嘻嘻地踢倒他的城堡。宋若冲上去和其中那个最坏的孩子厮打，他被推倒在地，被无数只小孩的脚踢踹头颅。
　　忽然，这堆小孩都哇哇地哭着跑了。宋若抬起眼睛，看见他面前站着一个小孩。
　　这个小孩他太熟悉了，就是季辰。
　　小季辰把他拉起来，抱着他，虎里虎气道：“以后我把欺负你的人都打破，以后我保护你。”
　　宋若一掌将他推开，转身就跑，“以后就你最欺负我。”
　　季辰一边大哭，一边拖拽着宋若，“不许跑，不许跑。”
　　宋若一直跑一直跑，季辰永远都追在他身后，像一个无法摆脱的梦魇。
　　两个小时以后，宋若面无血色地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季辰连滚带爬地来到他身边，抓住宋若的手瑟瑟发抖。
　　宋若一下惊醒，他想甩开季辰的手却实在没有力气，只能任由季辰拉着。
　　“你来干什么？”宋若气若游丝道。
　　“若若，我……”季辰话说到一半，哽咽到说不下去。
　　虽然宋若看起来虚弱，但是他心里其实挺轻松的。这两个月来他常常因为肚子里那个孽种在半夜惊醒，他梦见自己大着肚子，赤身裸体走在大街上，所有人都嘲笑他奚落他。小姨从人群中冲出来，扇他耳光，骂他贱货，十八岁就被人搞怀孕了。
　　当医生把管子插进他的阴道，捅进他的子宫里，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是陷入沉睡，没有感觉的。可他偏偏有，他能准确地感知到那根管子吸走他子宫里本不该生长的胚胎组织。
　　他敞开双腿，热烈地欢迎，只想那根管子吸得更深，更用力。
　　季辰如丧考妣地杵在一旁，是一根倒人胃口的木头桩子，严重地影响了宋若本来还不错的心情。
　　“若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怀孕的？”季辰哭着问道。
　　“两个月以前。”宋若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季辰道。
　　“你为什么换掉我的避孕药？为了用孩子把我绑在你身边？季辰，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不会生下强奸犯的孽种。”宋若冷冷道。
　　季辰脸色惨白，泪水糊在脸上，被宋若的锥心之语钉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沉默了很久后，季辰又痛苦地问道，“你既然怀着孕，为什么又答应每天和我上床？”
　　宋若淡淡道：“两个月以前胎位不稳，孩子很容易被弄掉。”
　　季辰又哭又笑，表情难看而诡异，“你就那么恨我吗？”
　　宋若道：“对。”
　　这个时候了，季辰居然还妄想挽留宋若，“若若，我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只要你原谅我，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宋若道：“好，我要你跳楼。”他把目光移向窗外，这是八楼，窗外万里无云。
　　季辰裂开嘴，非常难看地笑了一下，“跳下去你就原谅我吗？”
　　宋若没有任何感情道：“对，你跳下去我就原谅你。”


第32章 三十二
　　季辰立时地向窗外走去，没有一丝一毫地迟疑。他正打算跨过围栏，跳下八楼，和宋若重新开始的时候。一个瘦瘦小小女人尖叫着死死抱着季辰，硬是把一米八六的季辰拖了回来。
　　这个女人便是季辰的母亲。
　　季辰流泪道：“妈妈，是我对不起宋若，我要赎罪。”
　　他仍想跳楼，还在一步一步地向阳台走去。
　　季母纵身一扑，用一个母亲的本能死死地压住季辰。她大声喊道：“你没罪！镇定剂！镇定剂！宋若，我儿子要是死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宋若平静地看着季母，“无所谓，一起死好了。你看看我和季辰谁先死在你前面？”
　　季母看着宋若，只觉全身发寒，毛骨悚然。
　　季辰毕竟是一米八六的男性，他全力挣动起来，季母根本拦不住。季母见势不好，立刻转换面孔，泪眼盈盈地看着宋若，“宋若，伯母求你了，放过季辰吧，他才十八岁，他还是个孩子。”
　　宋若漠然道：“伯母，可能你不知道，被你儿子强奸怀孕，刚打完胎的我也才十八岁。”
　　季母死死地拽着季辰，“若若，你还有有个小姨对不对，只要你放过季辰，伯母保证你小姨今后衣食无忧。你出了什么事小姨会难过，小姨出了什么事你也会难过对不对？”
　　宋若听出季母话语中的威胁，他暗暗咬牙，在季辰走到阳台边缘，准备翻身而出的时候，淡淡道：“季辰，你回来吧。我不要你跳了。”
　　他召唤季辰就像召唤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季母本来死死地抓住季辰的衣袖，现在季辰忽然回来了，她陡然脱力，一下跌坐在地上。
　　季辰把妈妈扶起来，之后又向宋若而去。季母现在看宋若就像看索命的厉鬼，她拽着季辰，颤抖道：“辰辰，不要靠近他，他会害死你的，妈妈求你了。”
　　季辰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宋若。妈，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怪他。”
　　季母不准季辰走，和季辰撕扯起来。
　　院长、大夫，保安终于冲了进来，大家齐心协力摁着季辰，却还摁不住。
　　季辰奋力挣扎，将院长大夫保安都打伤了，自己也受了伤，手臂上血淋淋的。可是他还要将那血淋淋的手臂伸向宋若，痛苦地流泪，“若若。”
　　季辰被一针扎进静脉，他一拳挥向那个给他扎针的大夫，捂着针口跌跌撞撞地跑向宋若。
　　然而他只跑了两步，两步之后他便双眼白翻倒在了地上。
　　宋若一点回应也没给季辰，好像这场闹剧的一个观众。
　　季母终于觉得自己儿子有些不正常了，以前季辰欺凌宋若，当着他们的面强奸宋若的时候她都没觉得。现在，她儿子为了这个男孩要死要活的时候，她觉得了。
　　季母决定要把季辰送进精神病院治疗，她一定要让季辰离开宋若，否则季辰早晚有一天会死在宋若手里。
　　但是季辰现在除了宋若的话谁也不听。
　　季辰被保安拖了下去。季母站起来理理头发，端庄地走向宋若。
　　宋若淡然地看着她，一开始她歇斯底里地诅咒宋若，后来她哀哀地祈求宋若，现在她又变了脸，冷静地和宋若谈判。
　　“宋若，我们做个交易好吗？”


第33章 三十三
　　季辰一觉醒来，缓缓睁开眼睛，宋若居然守在他的床边。
　　季辰喜悦又担忧，立刻从病床上坐起来，伸出手抚摸宋若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你去休息啊，你刚做了手术，不好好休息会落下病根的。”
　　“还好。”宋若没有抗拒季辰的抚摸，神态安然而平和。不知是不是怀过孕的缘故，在阳光下，显露一种包容万物的神性。
　　季辰内心受到感召，漱漱流下来泪来。
　　宋若静静地听他哭完，忽然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想要离开你吗？”
　　季辰道：“因为我强迫了你。”
　　宋若道：“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季辰，我想要离开你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太害怕了。”
　　他像给班里倒数第一辅导数学题一样，一步一步地引导着季辰。
　　“季辰，你的情绪高度不稳定，像一个随时会爆的炸弹。我不知道我哪句话，做了什么就会突然激怒你，然后你就羞辱我，强迫我。”
　　宋若想起之前的种种屈辱，愤恨到发抖。季辰以为他是害怕地发抖，立刻心疼不已，抱住宋若痛改前非，“若若我错了，我一定改，我永远都不会再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