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好(7)
陈墨心想,这赵医生要是搁在战争年代绝对是己方隐藏最深的卧底,不过他还是很感谢他的好意,回复了几个字:“借您吉言。”
他倒是想约付泊如吃顿饭喝喝酒,奈何付泊如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他简直无处下手。
陈墨保存好了他的手机号,没敢加他微信,突然想起祁嘉来,给他发了条消息——“我遇见他了。”
祁嘉没回他,估计在忙。
陈墨几口吃完了饭,照例给宋阳讲了会儿题。其实也没啥好讲的,宋阳是名副其实的学霸,住院这么多天什么都没落下,该会的都会了,甚至比正常上课的学生还要出色。
一般来说,理科班的学生,尤其是男生,语文或多或少都会有点问题,一是理性思维太强理解不了感性的东西,二是对文科性质的学科不屑一顾,不肯好好学。陈墨早上检查早读背书情况时差点没给气死,饶是他再好的修养,看见一屋子学生——刷理综的刷理综,写数学的写数学,趴在桌子上打盹的更是一大片,也是忍不住心头火起,厉色训斥了半天。
宋阳跟班里大部分男生显然不是一个境界的,吃饭之前还在刷理综,吃完饭就能认认真真的赏析古诗,写出来的答案比标准答案还标准。
陈墨深感欣慰,对宋阳越发慈祥,还生怕他累着:“学习累了吧,稍微休息会儿,下床走走。”
宋阳对他这慈父般目光稍感不自在,拒绝了他的提议,从书包里翻出本英语练习题,又闷头写了起来。
陈墨陪了他一会儿,两点的时候走了,下午第二节 是语文课,他得提前去办公室泡上杯菊花茶,省的再被气到上火。
?
祁嘉整理完最后一段资料,敲下键盘,给客户发了过去,长长的舒了口气,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眯眼躺了会儿。
忽然想起手机还在静音,怕有人找他,撑起腰摸过手机,划开屏幕一看——一条未读消息。
我遇见他了。——陈墨
他?
他是谁?
祁嘉看着这五个字,不是很能理解陈墨的意思,正准备打个电话过去问问,突然间福至心灵,三十多年的直男思维终于在此刻转了个弯。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噼里啪啦地给陈墨发了条消息——前男友?他在江城?你俩见面了?
陈墨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掏出手机,步履不停的进了教室,还有两分钟上课,学生们自觉今早惹他发火现在不敢再触他霉头,一个个坐在座位上嗷嗷背着文言文,神情之专注,声音之洪亮,让陈墨忍俊不禁,他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早就不生气了,好整以暇地撑着讲台,抽空给祁嘉回了个消息。
“嗯。”
一个字,回答了所有。
祁嘉噎了半晌,幽幽叹了口气:“真是,造孽啊……”
第7章
祁嘉从未想过陈墨是个弯的,且弯的毫无征兆。
明明上学的时候两人还一起追过隔壁班班花,这才过了几年性取向就变成男的了?祁嘉刚知道的时候简直五雷轰顶,痛心疾首地谴责道:“都怪我……”
陈墨:“……又不是你把我掰弯的,你不用自责。”
祁嘉两眼泪汪汪:“早知道我当初就把班花让给你了。”
陈墨无语凝噎。
此事说来话长,当初两人闲得没屁事,突发奇想打了个赌,看谁能把隔壁班的高冷班花追到手。陈墨当时年少无知,为了赢可劲儿送花,玫瑰花,百合花,郁金香,轮换着送了好几个周之后才知道班花对花过敏……
祁嘉作为一个资深富二代,再加上独树一帜的直男眼光,把他妈的翡翠观音偷来送人,结果班花是追到了,也差点被他妈赶出家门。
陈墨三言两语讲完他跟前男友的事,话虽少,但十分简洁地概括了故事的开端高潮发展结局,听得祁嘉一个愣一个愣,消化了很久才勉强理清他俩那宛如山路十八弯一样的曲折故事。
别人不知道,但祁嘉知道陈墨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人家感情上的事祁嘉也不好多做评价,但作为朋友,他其实是不希望两人再有什么瓜葛,陈墨好不容易熬过来,这些年没那个人也能好好生活,这突然再给他点希望,万一那人又不肯跟他和好,岂不是又要搭进去半条命?
祁嘉操着老父亲的心,十分为他这个便宜儿子担忧。
只可惜他这个便宜儿子不懂他的心,一下班就开着车满怀愉悦地跑到医院去了。
宋阳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年轻人本就恢复能力强,陈墨又天天给他送好吃好喝的补着,住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
宋阳妈妈在工地打工,钱是按工时算的,她抽不开身,家里又没有亲戚,于是拜托陈墨帮忙办一下出院手续。
陈墨自然乐的帮忙,能多往医院跑一趟是一趟。
陈墨拿着账单回头问宋阳:“你带着医保卡吗?”
宋阳摇摇头。
陈墨摸摸口袋,除了一张银行卡,也就几把零钱,一串钥匙。
陈墨干杵在原地,借推眼镜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的银行卡已经没几个钱了,根本付不起医药费。
“用我的吧。”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古龙香水味,陈墨一时有点不敢相信。
付泊如无意路过这,刚走近就听见陈墨问宋阳的那句话,再一看他悻悻的表情,心下了然。
他正在犹豫是直接转身走,还是若无其事地经过,一转头,对上了宋阳的目光。
少年下意识地咬紧嘴唇,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几分求助的意味。
付泊如觉得好笑,当老师的怕丢人,在学生面前努力掩饰尴尬,当学生的其实心知肚明,还会隐晦地找别人帮忙。
神使鬼差地,他走了过去。
陈墨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递给护士一张银行卡,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一个低调名贵的手表,表盘上的秒针无声的转着,陈墨一时有点恍惚。
很多年前,他也曾送给付泊如一个手表,花光了兼职一个月挣来的钱,小心翼翼地塞进他的书包,想给他一个惊喜。
付泊如确实很惊喜,从那以后,那手表就跟长他手腕上似的,一天24小时除了洗澡基本不离身,甚至直到两人吵完架冷战,他也没舍得摘。
估计已经扔了吧,陈墨想。
结账的护士认得付泊如,但跟他又不太熟,说话战战兢兢的:“给,付医生,结完了。”
付泊如接过银行卡,脸上没什么表情,转身就要走,陈墨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的胳膊。
付泊如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他。
陈墨冲动过后也有点后悔,但拽都拽了,只能硬着头皮说了:“那个……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钱我会还你。”
宋阳一直默默无闻的坐在一边,此刻突然出声:“联系方式还是给我吧,不用麻烦老师了。”
啧,这孩子,关键时候咋看不懂眼色呢。
陈墨正绞尽脑汁地再编个借口,付泊如掏出手机来,问他:“手机号还是微信?”
陈墨毫不犹豫:“微信,”
于是他终于光明正大的加上了付泊如的微信,在请求通过后顺手把他设成了置顶。
送宋阳回家的路上陈墨甚至心情甚好地跟着车载音乐哼歌,宋阳在后座默默听他哼了一路,调都跑到外太空去了,饶是漠然如宋阳,也忍不住想:这是我认识的那个稳重成熟的陈老师?
车子驶进偏僻的小路,陈墨把宋阳送到了楼下。
在城乡结合部的偏僻角落,破败的楼房在繁华的现代化都市里格格不入,收纳着在这个城市无处安身的穷人。
陈墨摸摸少年参差不齐的发茬,“在家休息一天,书包我给你送回学校,明天别忘了来上学。”
头顶还残留着陈墨掌心的余热,尽管宋阳的个头蹿的很快,但还是比陈墨矮一头,他略仰起头,第一次如此直视陈墨的眼睛,“谢谢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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