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好(29)
“好,等我一会。”陈墨把包扔在地上,赤着脚跑远,不一会儿回来,手里拎着两瓶啤酒,坐下来递给付泊如一瓶,“喝吗?”
付泊如伸手接过,顺便把他那瓶解开。
脚底的沙子细腻松软,陈墨把脚埋进沙坑里,手臂撑在身侧,仰着头看着天边。
“明年过生日我们再来吧。”陈墨说。
付泊如喝了口酒,莞尔:“好。”
两人默契地碰了碰杯,相视一笑。
“有件事一直想问你,”陈墨抹了抹唇边沾的酒渍,“毕业后你有什么打算?”
付泊如比他大一级,明年毕业,如果不考研可能会离开这座城市。
明明才在一起两个月,可他竟有想要跟眼前人共度一生的念头。
这段感情主动坎坷,他不担心自己变心,甚至不担心付泊如变心,他只怕两人会在现实面前低头。
毕竟有人曾经沧海难为水,到最后却落了个相看两厌,甚至还用了一句酸诗给自己的孩子起名——
“错把陈醋当成墨,写尽半生纸上酸。”
还真是讽刺。
“出国留学。”付泊如平淡道,像是在说天气一样随意,而后看向陈墨,“你呢?”
陈墨原本左右晃动的脚戛然而止,勉强牵了牵嘴角:“我大概会考研吧。”
气氛莫名地低沉下来,付泊如察觉到陈墨情绪低落,有意逗他开心,把手里的酒瓶随意一放,从地上站起来,对他伸出手,“走,带你去个地方。”
陈墨还沉浸在两人今后可能要异地恋的烦闷中,酒精上头有几点晕乎,懒懒地往后一躺,“不去。”
付泊如踢踢他的小腿,“真不去?”
陈墨翻了个身,一副要睡觉的架势。
他这个样子像是在闹别扭的小孩,付泊如忍俊不禁:“那我走了啊,天亮的时候我再来找你。”
陈墨掀开眼皮,抬头瞄了一眼,正巧跟他四目相对,付泊如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倒映出他的身影,细看之下还有几分笑意。
陈墨仅有的那点烦躁感褪去,起身跟着他沿着海边走了几米,“到底要去哪啊?”
两人落在身后的影子渐渐重叠,一高一低,像是依偎在一起。
付泊如勾住他的小拇指,目视前方道:“天涯海角。”
他的语气太过一本正经,陈墨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在开玩笑,而后心里突然间酸胀。
要真是能不顾一切地去到天涯海角就好了。
喧闹的人群落在身后,两人的小指紧紧勾在一起,陈墨笑了笑:“我们这算是私奔吗?”
付泊如停下脚步,也笑了:“你觉得算就算。”
眼前是浩瀚无边的海,落日似乎近在咫尺。
原来付泊如带他来的地方是最接近太阳的岸边。
一时没有人说话,海风拂面而过,别有一番岁月静好的感觉。
气氛也刚刚好。
陈墨偏头看向付泊如,正巧付泊如的目光也转过来。
付泊如垂眼看着他,眼底是比晚霞还要动人的情意,他低声问道:“我可以吻你吗?”
陈墨翘起嘴角没回答,勾住他的脖子大胆地吻了上去。
远处似乎有人看见了他们,伸着手指指点点,陈墨闭上眼,干脆不去看。
难得放纵一次,其余的……
管他呢。
-
酒店大厅灯火辉煌,前台服务员礼貌地询问需要订几间房。
陈墨在来的路上又喝了瓶酒,脚下站不稳,半个身子几乎靠在付泊如身上。
“两个单间。”付泊如摸出手机要扫码。
陈墨一把按住他的手,抬起头来,嘴里的话勉强能连成句子:“一个……双人间。”
付泊如当他喝醉了,没理,使了使劲要抽出手来。
陈墨扭头看着他,眼里又几分强撑起来的清醒,认真道:“订一间。”
他的目光里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付泊如的动作顿住,深吸一口气,“你确定?”
“嗯。”陈墨点头。
“不好意思,订一间双人房。”付泊如扫了码,接过房卡,在服务员探究的目光中揽住陈墨离开。
房间在二楼,陈墨半梦半醒地倒在床上,嘟囔着冷。
付泊如把空调打开,铺好了被子,见他迷迷糊糊的样子哑然失笑。
都这样了还要定双人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敲门声响起,付泊如把来时订好的蛋糕拿进来,蛋糕是陈墨平常爱吃的水果蛋糕,上面什么水果都有,不过看样子他可能没胃口吃。
付泊如走到床边揉了揉陈墨的头发,轻声道:“起来吃生日蛋糕。”
本以为他会充耳不闻,没想到这人竟缓缓地睁开眼,环顾四周:“哪呢?”
付泊如把蛋糕端过来,放到床头柜上,点上蜡烛,跳动的火苗映在他的瞳孔里,目光像是有了炙热的温度,灼灼的,令人无法忽视。
“生日快乐,陈墨。”他一字一顿道:“永远快乐。”
……
后来的事陈墨就记不清了。
很多年之后他多次回忆,只能想起来那晚两人一同进了浴室,又纠缠着倒在床上。
第一次好像很疼,疼得他不住的流泪,付泊如一次又一次地吻着他,从眼角吻到脖颈,又吻到小腿,竭力让他舒服一点,不停地跟他说“生日快乐”。
折腾到多晚他忘了,依稀记得第二天醒来看见枕边人是心上人的欣喜,让他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那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快乐的一次生日。
也是最后一次。
第28章
雨似乎没有要停的趋势,面包车摇摇晃晃,玻璃上的雨水连成几条线,蜿蜒落下。
“介种下雨天很少有人进村儿,你是来干啥子的?”司机抽着烟,大着嗓门回头看了他一眼,“带嫩么多东西,看亲戚呦?”
面包车后座堆满了杂物,空隙狭窄,陈墨抱着几箱刚买的牛奶,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姿势别扭地坐着。
司机是个地道的本地人,在进村的公路上被他拦下来,一开始还对这个穿着看起来挺光鲜的年轻人抱有几分警惕,毕竟社会新闻看多了,对上车抢劫这种事多少有点谨慎,没想到这年轻人说话文文弱弱的,给钱却不含糊,虽然不顺路,但瞧他那瘦弱身板估计也够不成什么威胁,就让他上了车。
当地的方言外人听起来可能难懂,但陈墨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将近三年,甚至也能照葫芦画瓢说上两句,笑了笑,说:“来看学生的。”
村子是远近闻名的贫困村,里面有个希望小学,每年都会有西部支教的大学生来到这里,司机了然道:“你是之前来支教的大学生哦?”
“是。”陈墨看向窗外,“现在是老师了。”
“老师嗦,挺好挺好。”
车拐进一条泥泞的路,两侧是参差不齐的树木,干枯的树枝在风中胡乱甩动,抽打着车顶和玻璃,混淆着雨声雷声,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
“我的娃儿将来也想当老师。”司机握着方向盘又点燃了一根烟,“你哪儿里的呦?”
烟味有些呛鼻,陈墨放轻了呼吸,“江城。”
“江城可是个大城市嗦,你蛮可以的。”
说话间车子缓缓停在村口,两块奇形怪状的大石头摆放在小路两边,一块破败得不成样子的木板上写着“大同村”。
想来这三个字还是陈墨写的。
没想到半年没来,掉漆更严重了。
陈墨撑着伞跳下车,空出一只手把奶一箱箱地拎下来,地上无处安放,水把纸箱泡得稀软,司机见状把车窗打开,冲他喊道:“车后面放介个手推车,你拿去吧。”
手推车锈得不成样子,搬下来的时候哐当乱响,几箱奶放上去正合适,推着也省力,陈墨隔着雨幕挥挥手,“谢谢啊。”
司机黝黑的脸逐渐被车窗挡住,朝他一抬手,开着车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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