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之年(74)
只见屏幕哗啦啦下了一阵雪花,然后直接就上来俩穿着诡异的壮汉。其中一哥们儿跟变魔术似的不知打哪儿抄起条鞭子,二话不说就开抽;另一个则撅着屁股哇哇喊着洋文,表情看着还挺享受。
……
徐明海本来就云里雾里的,这下更晕菜了。操!冯源卖的这都他妈的是什么玩意儿?! 徐明海出师不利,气得立刻把盘退了出来。
他对观摩别人挨揍没什么兴趣,又怕一不小心再看见什么人与兽,于是不得不耐着性子,从一众花花绿绿的碟套中挑了张看上去闹不出太大幺蛾子的,再次塞进影碟机里。
这回荧幕里出现的地方挺正经,像是个条件不错的外国大学宿舍。几个空镜头后,两个身材健康,金发碧眼的漂亮少年打闹着走进来,随后便开始轻轻亲吻。
徐明海终于踏实下来。他缓缓坐到身后的钢丝床上,任由电视机于幽暗中发出的光温柔笼在自己脸上。
眼前的亲吻颇具美感,让徐明海不禁想起身在烂尾楼的那天。他觉得,那个晚上就像道分水岭,把人生隔成了两部分。
在那之前是冒着傻气的童年,鸡飞狗跳的青春期。而那之后,他俩就被一下子推进成人的世界,被迫长大,被迫与俗事钱财纠缠,被迫去茫然地筹划未来。
如果可以选择,徐明海宁愿时间永远凝固在荒草遍地晚霞漫天的那一刻。少年初诉衷肠;骨肉尚未别离。
徐明海暗自唏嘘惆怅了片刻,待他回过神来,眼前的场面已进入白热化。
俩小老外姿势娴熟,手口并用,叫声诱人;徐老板眼界大开,手足失措,呼吸不稳;小小海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徐明海青春期看过的有限几部“毛片儿”无一例外都是日本的。里面的男人因为天生体力的优势,任何举动都显现出强烈的攻击性。而女性的反应普遍都是屈辱羞愧。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徐明海内心都觉得这事儿挺恃强凌弱的。
可此刻,荧幕上的俩人势均力敌。承受的同时也在索取,宣泄的同时更是在给予。没有不情不愿,没有痛苦压抑,更没有被镜头凝视的紧张和不安。徐明海甚至觉得他俩在生活里也是一对真正的情侣。
于是,在四下无人的夜里,胡同串子徐老板第一次尝到了全球化的红利。他向两位漂洋过海而来的小导师认真学习,面红耳赤,“我操”连连地填补了自己技术层面的巨大空白。
次日一早,冯源过来开店。他站在小库房门口敲了几下,里面传来动静:“没锁。”
冯源进来,先伸头伸脑四处看看,又皱着鼻子嗅了嗅:“哟,海爷,真没约妞儿啊?”
“哪来的妞儿?”徐明海大义凛然,过河拆桥,“年纪轻轻就满脑子黄色思想,怎么给国家发展做贡献?”
“操!你脑袋里都是四个现代化还跑我这看毛片儿?!”冯源这个堵心。
徐明海占够了便宜,精神非常爽利地拍了拍对方肩膀:“回头记得请我吃饭啊,不能白给你看店。小爷我开门儿挣钱去喽!拜拜~”
冯源没搭理他,径直跑到电视柜前,拉开抽屉一看,套儿都没了!
“你大爷的!鬼子进村片瓦不留啊?!”
徐明海不管身后冯源的吱哇乱叫,只揣着战利品,一面哼着“都说冰糖葫芦甜~”,一面朝自己的店走去。不想远远却看见秋实一个人在门口坐着,低首垂肩,身影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寂寥非常。
“果子!”
徐明海扯开嗓门大喊一声,然后对方便如同听见警铃一般瞬间抬头看过来。
徐明海三两步跑过去,一把将人拽起:“这么早你过来干吗?大星期六的不多睡会儿?”
秋实的眼神里似乎酝酿着某种过于汹涌的情绪,可被这么一问,瞬间偃旗息鼓。他愣了愣,开口问道:“你晚上干嘛去了?”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像被砂纸打磨过。
对于这个问题,徐明海拉不下脸来实话实说,只含糊地说:“哦,冯源那边有点事儿,我搭了把手儿。完事儿挺晚的了,就在他店里凑合睡了。”
见秋实露出放松的神色,徐明海赶紧打蛇随棍上,主动为自己昨天的表现道歉。
“果子,内什么,就昨天……”
秋实心里一颤,立刻打断:“昨天什么?我都忘了。”
……
“忘了?”
“嗯,真忘了。你放心,我以后再不跟你那么瞎闹了。”光天化日下,秋实不敢随着心意去搂人,只能拿眼神当成嘴,一下接一下重重落在徐明海脸上。
徐明海听了则彻底傻眼,心说别不闹啊!你要不闹了我还怎么一雪前耻,重新做人?
“不是,果子,我知道你不是瞎闹。我只是没有心理准备……然后突然就……就……”徐明海越解释越心虚,暗骂自己,还他妈的有脸找补呢!就什么就?就“不行”了呗!
秋实垂下眼:“没事儿,是我不好,让你为难了。”
这份体贴和懂事让徐明海恨不得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我没为难,真的,我特别不为难……”
没等徐明海结结巴巴把意思说清楚,秋实便伸手替他稍微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随即露出一个浅笑:“我先走了,今天还有一大堆的功课要复习呢。哥,你好好卖货,晚上见。”
学习大过天,徐明海只得作罢。
和上次落荒而逃的背影比起来,秋实这次走得很踏实,中间还回过头来用力挥了挥手,留下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徐明海脑子一热,差点就跑上去把人直接打横抱起扔回店里。他不想做哪门子买卖了,他想亲果子;想看对方被自己进入时也露出这么漂亮的笑;他想被那双长而结实的双腿死命缠住;他想果子一遍遍喊自己的名字,然后在最失魂落魄的时候流下泪来。
那样的画面一定比任何艺术电影都要美。
可徐明海觉得自己要真这么干,未免下流了些。关键时刻“不行”的是自己,如今想起一出儿是一出儿的还是自己。于是,他望着秋实身影消失的拐角处,暗下决心。来日方长,下次一定要大展拳脚,从跌倒的地方爬起来,重振夫纲。
而徐明海不知道,因为自己昨晚没回家,秋实支棱着耳朵等了半宿。他越等越心焦,越等越害怕,脑子里各种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此起彼伏。
可能所有在漫长等待中失去过至亲的人,对时间的流逝都敏感极了,根本无法再次承受这种煎熬。
秋实后悔了,他认定徐明海不回家是因为不想见到自己。于是挨到凌晨三四点的时候,秋实一个人跑到市场找人。他见店门从外面锁着,顿时慌了神,当下便在一片黑灯瞎火中放肆大喊徐明海的名字。
而当时徐明海所在的那个小仓库被冯源特地改造过,相当隔音。再加上他全神贯注认真学习,所以压根儿没听见外面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
秋实嘶哑的叫喊声饱含着近乎病态的执拗,在深夜的市场里显得无比瘆人。最后,徐明海没喊来,却招来了管理员。
秋实因此被勒令不许再“抽风”“撒癔症”,要找人就老老实实坐门口等着,否则就喊联防的人来抓他。
秋实别无他法,唯有惶惶地守株待兔。眼见天色破晓,他终于听见徐明海的声音,看见对方朝自己大步跑来。
那颗悬着的心一下子就落回到秋实的肚子里,他看着对方也是一夜未眠的脸色,于是默默将自己那些妄念全面碾碎。秋实想,只要徐明海肯待在自己身边。剩下的,他不强求了。
他们两个人就像「麦琪的礼物」中的那对男女。真挚又无奈,尽可能为对方付出的同时,偏偏又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第68章 碟中谍
周五傍晚,莘莘学子三五结伴陆续走出校门,不经意间发现马路对面的大槐树下正杵着个陌生帅哥。
学生们对潮流最为敏感,什么“阿迪”,“耐克”如数家珍。这帅哥身上虽然一个logo没有,但鼻梁上架着的宽边墨镜,身上的破洞刮痕牛仔裤,一看就是东洋的舶来品,穿他身上倍儿酷倍儿时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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