撸猫综合征(39)
冯文轩的母亲,符朗并不陌生。在冯文轩小学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全职主妇,符朗去冯文轩家玩时常常能遇见她。
可那时那个带着和蔼笑容招呼他留下来吃饭的女人,此时却失去了理智,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指甲深深地陷入了他的手臂里,歇斯底里地哭叫着:
“轩轩…他怎么会这样…他还是个孩子啊!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班主任企图上前制止这个崩溃的母亲,却导致她更激动了,死死抠着符朗不放,深陷的指甲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许多道鲜血淋漓的痕迹。
“李女士,你冷静点。医生说小冯的死怀疑是急性毒品中毒,这件事情跟小符没关系,你先放开他。”
李荷听到“毒品”两字,倏地转过头,遍布血丝的双眼遍布绝望和困惑,忽然扑到班主任的跟前,恶狠狠地揪着他的衣领。
“毒品?你不要胡说!他是个好孩子,他不可能会去吸'毒!他不会的!他不会……”
最后尸检结果表明,冯文轩的体内有多种毒品成分,死因是氯胺酮过量引起的呼吸衰竭。
证据确凿,警方立即行动了起来,控制了酒吧的老板,并根据他的口供,捣毁了一个贩毒集团。
符朗筋疲力尽地回到家中。
家里的灯是柔和的淡黄色,他的母亲吴玥早已准备好了饭菜,熟悉的饭菜香气让他疲惫的神经彻底松弛了下来。
吴玥正在把菜盘子往餐桌上端,听见他进门,也没回头,就说:
“回来啦?今天还是这么晚啊?考试完老师们还给你开小灶了?今天考得怎么样了?”
一连串的问题没有换来符朗的一个回答,吴玥疑惑地回过头,顿时吓了一跳,说:
“阿朗?你手怎么了?衣服怎么这么脏?”
吴玥的关切让符朗鼻子一酸。
如果冯文轩的妈妈也是这般在意他,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儿子?你还好吗?到底怎么啦?”
“妈……”符朗艰难地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成话,“文轩他…死了…”
符朗第一次感觉到,“死”这一字竟是如此地沉重。
曾经他以为自己与它是遥远的。
可如今它却突如其来地与自己的好兄弟联系在一起了。
符朗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在母亲的面前潸然泪下。
吴玥已经许多年没见过符朗哭泣的样子了。
她花了几秒,才消化了符朗的话,伸出双手,抱住了在不知不觉中长得这般高大的儿子。
“可惜了,文轩是个好孩子。别哭了,他一定不想看到你这么难过。”
来自最信任的人的温暖拥抱,轻易地摧毁了十七岁少年的心防。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让他自己回家……如果我多在意他一点,他就不会这样了……”
“那个时候……他很害怕,很痛苦……他一定很希望我能救救他……”
“可我,什么都、做不了……”符朗啜泣着,抱紧了他的母亲,“我只能、这样、抱着他……”
“我知道的……他在救护车来前、就已经走了……”
“他好冷……妈……他好冷啊……”
第39章
符朗哭得累了,慢慢止住了啜泣,木讷地伏在吴玥的肩上。
吴玥拍了拍慢慢儿子的背,柔声道:
“饿了吗?快去洗个澡吃饭吧,一会妈妈给你的手抹点药。”
符朗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少年的灵魂仿佛被源源不断的眼泪带走了,只留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吴玥心疼坏了,但她明白,安慰的话,在死亡的阴影面前,是那么地苍白无力。
“儿子,坚强点。”吴玥把符朗轻轻推开,伸出手,按在他的胸口,“只要你坚强,文轩就会永远在这里。”
胸前那只手,很轻,却充满了温暖的爱意,如同冯文轩嘱咐他时那般,将他从浑噩之中唤醒了。
符朗握住母亲的手,问:
“妈……今天土豆的比赛怎样了?”
“连赢了两场,晋级明天决赛了。杨逾那孩子,平时吊儿郎当笑嘻嘻的,没想到打起架来这么狠的啊……”
符朗抬起头,露出这一天的第一个笑容:
“那不是打架,是体育竞技。”
从杨逾登上决赛擂台的那一刻起,符朗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过去杨逾登台,总像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豹子,带着自信的笑容,兴致勃勃地注视着他的猎物。
那是一股独属于少年人的傲气。
可今天的杨逾,却像只被困笼中的斗兽,用那双通红的眼,凶狠地瞪着对手。
他的对手是个身材矮小的十七八岁的青年,赤'裸的上身大方地显露着饱满的肌肉,赫然便是一副成熟阳刚的男性躯体。
相比之下,杨逾虽然长得高大,身上也有些许精壮的肌肉,仍是一副略显青涩的少年躯体。
然而比赛铃响后,杨逾就像一只愤怒的猛兽,气势汹汹地抢先发动进攻。
在技术与气势的压制下,体格上占优势的青年竟陷入了劣势。
那拼命般的攻势持续了整整三个回合,才随着杨逾的体力不支渐渐减弱。
被压着打了三局的青年终于得到喘气的机会,开始反击。
可杨逾虽然早已是强弩之末,气势却丝毫不减,虽是一味挨打,得分部位却防得滴水不漏,青年竟奈何不了他。
比赛只剩最后的一分钟,青年明显开始急躁了。忽然,青年朝杨逾脸上挥出一拳,趁着他举起拳套遮挡的那一刹那,猛地一转身,从杨逾的视线死角处飞起一脚,踢向他的颈侧。
脖子本是自由搏击比赛中的禁击部位,而青年这一记转身后摆踢来得猝不及防,等杨逾惊觉时已经快要被踢中了。
倘若杨逾的体力没有在前三局里胡乱挥霍,本可接下这一脚,甚至抱住对方的腿把他反摔在地上。
然而杨逾早已精疲力竭,只来得及勉强退开一小步,上身微微后仰,脖子堪堪避过了致命的伤害,那记不留余力的踢腿就重重地踹在了他的左侧肩头。
隔着屏幕,符朗都能听见杨逾被踢飞倒地的那声闷响。
杨逾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主裁判犹豫了一瞬,便半跪在他的身侧,拍击地板为杨逾读秒。
场边杨逾的教练朝裁判席大声抗议对手犯规,但主裁判充耳不闻,坚定地读着秒。
医务人员已经候在场边,只等读秒结束就一拥而上。
可杨逾动了。
第八秒的时候,他伸出右手,艰难地把自己的上半身支起,缓缓地站了起身。
他左侧锁骨的皮肤一片深红,他却若无其事,依然摆出了标准的防守架势。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左手已经彻底失去了力气,对手更是不遗余力地攻击他的左半边身体。
杨逾摇摇欲坠,疼痛让他的双目涣散,却顽强地屹立在台上。
台下响起了一片喝彩声。
可电视那头的符朗分明看见,杨逾那双通红的眼里流露的,不是对胜利的渴望,而是绝望中的执着,以及肝肠寸断的悲伤。
裁判握住杨逾的右手高高抬起,宣布他获胜的那一刻,全场掌声雷动,久久不息。
然而,杨逾直挺挺地倒下了。
符朗再次见到杨逾,已经是一周后了。
杨逾整个人瘦了一圈,面容憔悴,赤裸的上身缠着一层又一层的绷带。
他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眼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医生说他左侧锁骨粉碎性骨折,骨折片还出现了移位,小血管割破了好几条,差点伤及大动脉,当时的情况真的很危险。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但是因为伤重,必须卧床三个月,之后的功能恢复还得看愈合的情况……我没有想到他在台上已经骨折了,他还站在那挨打,那得有多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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