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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简潜水史(72)

作者:七声号角 时间:2018-08-04 23:36 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欢喜冤家

  比如他坐在暖黄的灯光里组装防水罩,比如他筛选照片时认真的眼神,再比如他手指骨节匀称,滑动鼠标时,带起手背青筋隆结。
  陈燕西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着人是一种很奇妙的动物。面对面相处时,察觉不到对方重要。及至分开,那些日日夜夜便如梦魇般缠上来。
  管它甜蜜也好,揪心也罢。裹得你喘不过气,尝尽想念的杀机。
  原来金何坤曾追随他走过很长很长一段路,陈燕西翻着地图。
  看得太难受,他就爬起来,跑到阳台上抽烟。远方大海波涛滚滚,于深夜轰隆而来。他没有开灯,亮红烟头映在眼底,落寞不堪。
  千百公里,你竟没能给金何坤一个安心。
  陈燕西趴在阳台的围栏上,心口勒得发紧。
  翌日出海,陈燕西破天荒带上湿衣、面镜、鼻夹、脚蹼。他乘着渔船往深海去,去到这世间最深的海沟之上。
  船夫对他的行为不明所以,陈燕西也没解释。他穿上湿衣与脚蹼,戴好面镜和鼻夹。他想起当年在仙本那,给金何坤讲超深渊带。讲那一片混沌中,永生永世地下着一场大雪。
  那些如银河的细小颗粒,洋洋洒洒。
  是谓一种永恒。
  后来金何坤给他讲宇宙和陨石,讲那一片浩瀚中,百亿年来不断地膨胀变迁。
  那些闪耀的星子又如海洋里的小颗粒,纷飞如沫。
  亦谓一种永恒。
  而人世间只有两件事是永恒的,一为死亡,二为爱情。死亡是人生早已许诺的,爱情则需要他们自己去寻找。
  陈燕西跃入水中,吞咽气体。他将腹部与胸腔填满,手心里紧紧攥着一样东西。
  他现在就要去寻找。
  陈燕西潜入大海,没有丝毫犹豫地去到更深处。周遭的海水由浅蓝逐渐变为深蓝,头顶那抹天光远去。世界混沌,再一次分不清上下。
  或许“向下”便是“向上”,他甚至听到有孤独的鲸啸。一声,一声,从遥远的深海里传来。
  他即将到达负浮力区,即将能够摆脱陆地上的所有规律,任由深渊里那只手,拉着他飞身往下。
  陈燕西却停住。
  那天他在负浮力区只停顿几秒,却似停留几个世纪。
  陈燕西认真看着大海,看着他曾不愿“上岸”的理由。然后陈燕西伸出手,缓缓张开手掌——
  一对紧紧捆绑的婚戒,就此下坠。
  开始它们缓慢,却并不孤独的沉没。
  婚戒上刻着陈燕西与金何坤的名字,经过千百年,这对戒指最终会沉入海底两万里。
  沉入超深渊带。
  以爱之名,获得永恒。
  陈燕西曾将大海看作自己的生命。
  而如今他爱金何坤,与生命同在。
  陈燕西不再停留,义无反顾地转身升水。他渐渐远离海洋温暖的怀抱,远离那一声又一声的孤寂鲸啸。
  他远离了近二十年奋力追逐的东西,后背的鱼鳍伤痕累累。他感受到一种剐骨剔肉的疼痛,却并不后悔。
  陈燕西不再完整,他自己知道。
  但真正的自由却刻在根骨里。
  —我给你写下这张明信片时,我就要启程回国。等你收到明信片,说不定我正躺在你家床上,而你刚下飞机结束工作,我们应该已快乐生活了一段日子。
  —平时给你写明信片,参参几句,今天写多一点,所以字有点小。你看的时候,要认真。
  —我朝海里扔了一对婚戒,不贵,小十几万,重要的是意义。我从没想过与谁捆在一起。坤儿,终有一天,这对戒指会躺在没有阳光的海底,沉在深渊的山峦沟壑、或平原盆地间。他们会在那里停留千万年,直到最终被“大雪”覆盖。直到沧海变桑田,直到它们袒露在苍穹之下,闪闪发光。
  —而海与天,终将得以相遇。
  陈燕西以为,如此他就死过一次。然后重生。
  现在他可以回去好好爱一个人。
  吃人间烟火,踏踏实实过活。就让骨血里的罡风,从此柔和。
  “我一直以为我会漂在海上,没想到命门里是有克星的。”
  陈燕西靠着车门打电话,正对T1航站楼4号出口。他于十一月回国,C市冷得受不了,只好穿上棉服与牛仔裤。
  “刚回来,昨天到的。谁也没通知,就给你和我妈打了电话。”
  唐浓的声音里夹了笑意,逗他,“你再不回来,金何坤估计就跟其他男人跑了。”
  “我告诉你,你家那位香饽饽不知多少贼惦记。”
  “有本事他们就惦记,燕哥的人也敢抢?怕是不知打脸两个字怎么写。”
  “你现在在哪儿。”
  “我啊,我在机场,”陈燕西一乐,又转身对着玻璃抓了抓头发。往后撸一把,觉得成熟。于是赶紧扒拉几下,额前遮了碎发,显小。
  “等坤哥下班呗,还能干什么。”
  “要他的行程多简单啊,搞定钱聪基本就算是安插眼线。我也没通知坤哥,想给他一个惊喜。”
  唐浓:“别惊喜没有,吃个憋。”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这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出现,有几个人能受得了。”
  “他又不是人,”陈燕西说,“他是藏獒,公狗腰。”
  唐浓猛地喷一口水,呛得直翻白眼,“大白天你发什么骚。”
  “没呢,哪儿能对你骚,这才哪到哪啊。”
  陈燕西笑了,挂电话前一锤定音。
  “更骚的话攒着给坤哥讲,别人想听也听不到。”
  他吹着口哨,又从车内拿出耳机。天边晚霞正好,风似情人双手,揉着他后颈。
  机场喧嚣,车辆往来。人们提着行李匆匆离别,巨鸟一架架起飞降落。
  金何坤开完总结会,拖了行李箱从T1航站楼4号口走出。他翻看手机,陈燕西离开第三十八天,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金何坤其实有点惶恐,甚至夜半醒来,梦见陈燕西义无反顾地跃进大海,从此再也不回头。
  他极其矛盾,希望陈燕西安定,又希望陈燕西永远如风。
  所以当金何坤听见有人叫他名字时,心跳近乎暂停。
  这个声音太熟悉。
  他迟缓地抬头往声源地看去,街道那一边,陈燕西居然站在引擎盖上朝他挥手。
  这个场景亦太熟悉。
  与两年前在仙本那的惊鸿一瞥如出一辙。
  陈燕西站在引擎盖上,鹤立鸡群,格外惹眼。他穿着棉服,单手揣兜里,双腿笔直,牛仔裤挽起,露出脚踝。
  那态度很随便,似叛逆期格外长。
  陈燕西依然戴着耳机,叼着烟。身后无垠晚霞给他勾勒金边,衬得他又痞又帅。
  他就在那里,音乐刚好放到:给我一瓶酒,再给我一支烟。说走就走,我有的是时间。*
  金何坤怔怔立在原地。
  他看着跨越两年之久的画面再度重叠,忽地鼻尖一酸,眼睛发胀。
  想笑,又笑不出。
  金何坤发现,时至今日,此时此刻此分此秒,他对陈燕西的看法依然没有改变。
  就算他折断鱼鳍。
  就算他狼狈上岸。
  金何坤心想,我的少年回来了。
  这男人真挺酷,洒脱又知足。
  ——
  注:
  ①“给我......年轻。”——《我还年轻我还年轻》
  这歌挺好听。
  ②个人很喜欢陈老师的这个状态:吃人间烟火,踏踏实实过活。就让骨血里的罡风,从此柔和。


第六十五章
  “他不理我,他居然没理我!”
  “不是,老唐你到底什么乌鸦嘴,啊。前脚挂电话,后脚金何坤出航站楼,他看我一眼,站了估计半分钟吧。我以为他在酝酿情绪,我操。我他妈都准备好掏纸跟他说,宝贝别哭。哥哥疼你。”
  “操操操,金何坤那老狗逼,居然扭头就走。还他妈坐进出租车,潇洒得很。”
  “要不是我跟他有一腿,真要呱唧呱唧鼓鼓掌。”
  “老唐,你别笑。嗳唐浓!我说你到底是不是兄弟!”
  陈燕西拍桌子蹬脚地挠地板,唐浓坐在实验室的复式隔间里,努力压着嘴角笑意。他让陈燕西小声点,“别吵到楼下做实验的学生。”
  “别人什么仇什么怨,要听你在这儿犯猫病。”
  “我就搞不懂,”陈燕西双手叉腰,风衣搭在肩膀上。他无头苍蝇似的来回踱步,火气攻心,“当初说了回国就见面,他答应得挺好。”
  “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你想想平时自己的所作所为,坤儿偶尔拿乔一下,你迁就迁就又怎么了。”
  唐浓懒得看他俩“别样”秀恩爱,跟当初把分手做情趣是一个德行。
  “你们这感情走的路线,和别人不一样。劳驾不要让我以正常人的思维,来分析你们又要作甚么妖。”
  陈燕西扭头盯着他:“还是不是兄弟,不局气。”
  唐浓推了推眼镜:“局气也不是和你。”
  “你都有勇气敢说不潜水,我不信没勇气去把人弄回来。”
  “我肯定有,但我想吧......”
  陈燕西忽然话锋一转。
  “你说坤哥这只社畜,是不是在外面有狗了?”
  唐博士正在整理白大褂,听闻手一顿。他抬头看着略显傻气的陈燕西,表情一言难尽。
  “阿燕。”
  “嗯?”
  “你说金何坤这辈子遇见你,上辈子得是造了什么孽?”
  陈燕西:“......”
  真的好想反驳。
  陈老师对此事不说长久地耿耿于怀,但短期内如鲠在喉是肯定的。金何坤当时拉着行李箱,只朝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招手出租车,干脆走人。
  陈燕西半晌没回过味儿,只觉被人当头一棒,砸得七荤八素。他连忙给坤爷打电话,结果对方压根没接。陈燕西只能曲线救国,走微信渠道。
  —不是,金何坤,你什么意思。
  —没。
  —你看到我了,你还走?
  —我最近比较想一个人。
  —......坤儿,你是不是生我气。
  —......
  金何坤一直没有回复,陈燕西坐在车里等了足足三小时。机场大灯尽开,似火光通明。遥遥看去,如落在尘间的夜明珠。
  最终陈燕西一脚油门踩到底,从机场开往更远的郊区。马力给得很足,独自飙车到凌晨。
  半夜两点十分,一直静躺在副驾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显示金何坤来信:早点回去,别飙车了。想玩周末找老唐,去赛道。
  安全。
  陈燕西的火气莫名撤掉大半。
  —你怎么知道。
  金何坤:我在你车上装了定位。
  —以前总怕你突然消失,或许这样能找到你。
  陈燕西猛地踩住刹车,周围夜色四合,他拿着手机却觉脸颊发烫。他很难说清内心情绪翻涌,感动与愧疚杂糅,煅成一把匕首。
  陈燕西靠着座椅,眼睛平时前方。大灯从路面蔓延往前,看不见尽头。
  良久,他拉动方向盘转弯,给金何坤发一条语音。
  “我不会走的。我再也不会走了。”
  追人这回事,一次生二次熟,上手真的轻车熟路。陈燕西前几十年没认真追过谁,如今一腔热血洒金何坤身上,烫得坤爷哭笑不得,避不可避。
  堵在航空公司门前送花还不算,时常提着保温盒蹲在金何坤家门口,以送饭为由见面。
  金何坤笑得无奈又纵容:“陈燕西,你他妈也就是遇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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