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庭都在围观老子谈恋爱[红楼](92)
几人嘿嘿地笑起来,他们提着木棒等物,将这路堵得严严实实。
“贵家公子哥儿没见过这等阵仗吧?”其中一人不怀好意笑道,“不如出来让我们看看,究竟是什么样身娇体嫩的模样,却偏偏跑到这种地方来。小心别吓尿了裤子才好!”
那车帘轻轻动了下,随即,一个方弱冠的白衣公子慢慢露了出来。他天庭饱满,眉清目秀,薄唇紧紧地抿着,似乎有些不甚耐烦的模样。然而却自有一种压得人几乎透不过气的威势扑面而来,令一直猖狂笑着的男人们都怔了下。
那人整洁干净的衣裳与出挑的容颜,将他与这脏乱而又破烂不堪的环境彻底区别开来,蓬头垢面的难民见他如此气度,都不由得把脚悄悄往后收了收。
“真是脏了眼。”
白衣公子淡淡说道,随即一伸手,白马却像是被开启了什么开关似的,一下子激动地高高举起了蹄子,干脆利落的一蹄子撂倒一个人。
“这!”
剩余几人对望几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可置信。他们彼此交换了个眼神,随即小心翼翼围了上去,将手中的武器毫无章法地一顿乱挥。,倒也挥舞的呼呼生风,令人心悸。
白马却不急不忙,觑着个空隙,一下子张大嘴叼住了其中一人的衣裳。随即像是吃到了什么难吃的东西一般,狠狠地吐了一下,将他腾空送到了数十米之外。
之后,它有如神助,在这几人中辗转腾挪——在身上还挂了那样重的绳索及马车的情形下,它愈战愈勇,很快便将几人打的哭爹喊娘,跪倒在地上求马爷爷饶命。
一群围观的难民:......
这真的只是一匹马?
他们简直要被这匹马非同寻常的身手惊呆了。
在这等混乱中,谁也不曾注意到,那原本倒在地上的人形包裹慢慢散落开来,露出其中一张惨白的小脸。
是个发丝凌乱的小女孩。
她使劲儿地咬着紧紧捆着自己的绳索,将其中的一截对准附近一块尖锐的石头拼命地磨蹭着,急的一头皆是汗,磨两下便要停下来喘息一段。
“这可怎么处置?”
马车中忽的传来了另一个少年的声音,随即,另一个清秀脱俗的小公子也钻出头来,皱眉打量着眼前这一群人:“马车上可没这样大的空。”
几个男人登时会意,连连哀求道:“既然这样,不如放我们走吧......我们这也是饿迷了心窍了,并非有意如此,得罪了贵人,实在是对不起。之后,我们保证不再犯了!再也不再犯了!”
他们指天指地地起誓,发誓自己之后将做一个良民,决不再做出这等拦路抢劫之事。
“带着他们碍事。”那个大一些的白衣公子淡淡道,随即与另一个交换了个了然的眼神。
二人便又钻入了车中,放下了帘子。几个男人皆欣喜不已,跪在泥泞的路上连连磕头,目送着车子远去。
“不!”
身后忽然发出一声稚嫩的嘶喊,二人诧异地掀开窗子上盖着的帘子,回头去看——
是一个正努力地赤脚奔跑、想要追上他们马车的女孩儿。
她大约只有七八岁的年纪,巴掌大的小脸被糊的脏污不堪,身上的衣服也是一缕一缕,连原本的颜色都看不出了。她使劲儿地奔跑着,哭着喊着,想让他们停下来。
“带上我,求求你们带上我!”
“你这个丫头,是不是想死!”
那几个方才还摇尾乞怜的男人一下子凶恶起来,几步大跨步追上来,狠狠地朝女孩身上踢去:“想要一个人逃走去过吃饱喝足的日子?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敢!”
他们劈头盖脸地踢打着,女孩将自己蜷缩成了一个虾米,从那些人手脚的空隙中勉强向外望去。
马车愈行愈远,几乎要消失在她的视线尽头了。
她的心头泛起大块大块的绝望,灰暗的色彩似乎一下子喷涌而出。她甚至再也感觉不到身上火辣辣的疼痛,只提起了嗓子,声嘶力竭地喊道:“求求你们了,带上我!”
整个世界依然灰暗一如往昔。难民们紧紧蜷缩在一起,皆用又惊恐又同情的目光注视着她,却无一个人愿意上前帮上她一帮。
“你若是想死,可以早说,”一个男人兜面啐了她一口,“我们哥几个定然会成全你的!”
“还求救?你是不是想死?嫌自己进地府还不太快是不是?嫌阎王爷收你收的太晚了?”
“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个小兔崽子!”
而在那样不间断的殴打谩骂之中,她努力睁大了眼,望着那两道毫不留情滚走的车辙印,一瞬间,几乎连挣扎的力气也失去了。
“哪里会有人管你?”其中的一个男人嗤笑道,粗暴地拽起她的一缕头发,逼她将头都抬起来,“这路上的难民这么多,他们哪里救得过来?他们只会头也不回地路过你!你个傻子!”
她小声地啜泣了一下,呆呆地透过这满是脏污的街道,看向了灰沉沉的天。
“可是,他们会吃了我啊......”
女孩儿终于按捺不住了,浑身瑟缩了一下,带着哭腔道:“他们真的会吃了我啊......”
她想要疲惫不堪地闭上眼,想着从哪里寻个死路最干脆利落——就在此时,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飞快地向她靠近。女孩瞪大眼睛,看着那马车飞也似地奔驰过来,随即从那马车里,伸出了一只手。
那个白衣的小公子,笑眯眯地看向她,手心向上对她道:“你要不要上来?”
第96章 95.94.01.09
像是一道猛然照亮这灰沉沉的天的光芒一样。
在许多年后, 这个灰头土脸、甚至一度被当做饥荒中的储备粮的孩子, 成长为了大庆王朝数一数二的女官。她权倾朝野位高权重, 是女皇的左膀右臂,辅助她驾轻就熟地处理朝堂各项政务,任谁见了, 也得乖乖低头称她一句“大人。”
谁也不会知道,在这样一个权臣的心内,其实一直供奉着一尊至高无上的神明。
那是她此生唯一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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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眼下,她还只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丫头,怯怯地坐在温暖而舒适的车厢里, 不安地将自己尽量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马车飞快地向前奔驰着, 一块牡丹花样的糕点却忽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喏, 吃吧。”
她惊讶地抬起头,看到那个长的很好看的小公子冲她微微笑着, 眉宇温和。
“这......这, 我不能吃的。”
她嗫嚅着说, 将自己的赤脚又往下面藏了藏。
“我......我是个丫头, 怎么配吃这样好的东西......”
见恩人诧异地挑高了眉,她忙摆手解释道,“若是恩人有些粗粮给我......就已经再好不过了。”
话虽如此说,可她的肚子还是响了一声,一下子便让她瞬间红透了一张脸。
贾琅手顿了顿,还是将糕点强行塞入她手里。
“你且先用这个垫垫肚子,不必忧心吃食问题。”
女孩眼巴巴地望着这糕点,最终还是轻声道了谢,她吃的飞快,像个小仓鼠似的将自己的双颊都塞得满满的,贾琅见她险些噎住,又将一杯茶也递了过去。
这下,小姑娘更是浑身都颤抖了起来,怯生生地抬头,从凌乱的发丝里瞥了他一眼。
“是给你的。”
贾琅看懂她眼中的疑问,愈发觉着心中酸涩难言,忙道。
直到这孩子喝完茶之后,水溶方才慢慢启了唇,问道:“这城中的饥荒,已然严重到如此地步了么?”
“只是这城中原本贫苦的人家,”小姑娘回答道,“那些个富家虽然放粮,朝堂也有发粮,可还未到我们手中,便被那些略身强体壮之人抢走了。我们家,已有一二十日无甚东西可吃了。”
“所以,所以......”
女孩嗫嚅着,不再出声。
“所以,他们甚至将人都当做了粮食?!”白衣小公子一下子愤愤地站起了身,“这还有何人性可言!——啊,痛......”
他因为过于激动,几乎忘了自己此刻正处在狭小的车里了。这样猛地一起身,便狠狠地撞了自己的头。
一旁的水溶看着他,无奈地将人一把拉入了怀中,在他撞伤之处轻轻抚摩着。他微带凉意的手轻而易举便抚平了那种燥燥的疼痛,让贾琅的心一下子静了不少。
他们原本并不准备于这路上救人的。灾民数量着实太多,个个都有可怜之处。要想处置这灾情,还得从官场入手才是,方能拯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
那一句话,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贾琅瞬间便懂得了那个吃究竟是何意思——那些人奇异的红润的脸色,与其他灾民坐的远远的距离,将人形包裹放在路中央的行为......这一切一下子就像是一串串了线的珠子,让他几乎要惊呼出声。
“回去,快回去!”
于是他们调转了头,将这个原本并不在计划之中的女孩拉上了车。贾琅甚至无法判断这一瞬间自己做的究竟是错还是对,他只知,这个孩子不可能再有那个机会,等到官府再派人来救她时,她可能早已变成了一堆白骨。
“他们究竟是何人?”贾琅轻声问她,“你的家人呢?”
“家人?”
女孩的神色忽然怔了怔,随即,她的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忽的便呼啸起了暗色的风暴。
家人。
这个词意味着血脉相连,意味着毫无理由的支持与依靠,意味着只于是心中想一想他们的模样,都会觉着一片祥和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