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常海域2:如渊(252)
他停顿,回忆在向榕身上使用激将法是如何的百试百灵。打破僵局的最好方式是让自傲的对手失措。
他流露怜悯和歉意:“……对不起,我忘了你一直生活在封闭的房间里,什么都不懂。”
克隆体消失了,液体的墙壁雪崩一样倒下,压在向云来身上。他被窒息感包围,双手乱舞时忽然抓住一根水草--不是水草,是变异水母粗大的触丝。
攀附在水母的触丝上,向云来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冲向乳白海洋的表面!
他大叫着击破凝滞沉重的液体,跃上了空白的天空!
任东阳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海域。向云来的入侵让“罗清晨”的控制欲爆发了,属于她的那部分海域正在侵蚀任东阳自己的海域,而一旦侵蚀成功,任东阳的精神必然崩溃。任东阳正在作最后的抵抗。
向云来爬上水母的伞盖,他像乘坐在一片浓黑色的云上,越升越高。
银狐的攻击还在继续。向云来怒吼:“别咬我了!”
他仿佛置身大气高层之中,脚下是乳白色的海面和无数翻滚的肉红色触手,海天相接的地方,水母如同黑色潮水一样涌出。他曾在任东阳海域里见过类似的景象。
向云来忽然明白了:阿波罗和拷问相互配合,这是隋司习惯的讯问方式,他必定在不止一个人身上使用过,但为什么只有任东阳的海域发生了异变?阿波罗强化了他的精神力,并且让他的水母长时间暴露在体外,这会让他持续疲惫,无法维持海域的稳定。
因此,罗清晨的幻影,还有“罗清晨”置换的那部分海域,各自拥有的能量开始爆发。
任东阳发狂、水母被迫异变的时候,正是海域中两个寄生者争夺得最为激烈的时候。
罗清晨的幻影取得了暂时的胜利。她认为自己已经压制住另一个入侵者,问题得到解决,所以她并未告诉向云来任何关于克隆体的事情。
但幻影消除后,任东阳虚弱的精神力无法再承受更多压力了。他的海域开始逐渐退让,逐渐被克隆体侵蚀。
升上高空时看得愈发清楚:原本属于任东阳海域的海洋和山,都被化作液体的墙壁和肉红色的触手缠绕、覆盖。
海面上站起的克隆体越来越庞大。她不断长高、伸长,背脊仿佛紧贴弧形的穹顶,手脚弯曲着朝向云来张开。
“你无法在这里战胜我。”她说,“我注定会侵蚀这个海域。我还要感谢你。是你连续三次不断入侵,让任东阳失去了维持海域平衡的能力。你妈妈没有教过你吗?啊?你这样入侵海域,是会让海域主人难受的!”
她尖声地笑。
“而且我只是一个影子,我的自我意识根本不在这里。你没有办法暗示我做什么,也不可能在我的海域里嵌入任何理念--哦对了,你不知道吧?你的妈妈还教过我怎么嵌入,因为她说,我可怜。我哪里可怜?我不可怜!”
她硕大的脸庞几乎占据了整个天空,并且朝向云来压下。瞳孔扭曲如同哈哈镜,向云来的影子在上面被抻得很长,像飘带一样摇摆。
“滚出去。”她张嘴低吼,几乎能整个吞下向云来,“否则我就在这里毁了你。你应该知道海啸带来的震荡会……”
“你不会吞噬他的海域……不,你不会完全置换他的海域。”向云来说,“是你告诉我的,你置换别人的海域之后,对方的精神世界就会崩溃,甚至还会脑死亡。”
克隆体闭合了嘴巴,死死盯着他。
“你是本体,我是说被关在房间里的那个‘罗清晨’,你是她唯一一个能在他人海域里存活的影子,对吗?除了任东阳之外,其余被你只换过海域的人,全都崩溃了。海域一旦崩溃,人很快就会死亡,影子也将不复存在。”
向云来在极短的时间内察觉,眼前的克隆体影子跟母亲的幻影很不一样,自主性更强,行动力也相当惊人。这说明“置换”比“嵌入”更深刻。
所以他冒险猜测。
“虽然你永远都是15岁的影子,但你也并不想消失,对不对?”向云来再一次模仿他熟悉的秦戈的腔调,稳重的,平静的,“我从来没打算让你消失,Morning。我的目标是任东阳而不是你,如果你的存在,会让我更直接地获得我想要的信息,我反而会感激你的。”
最后一句话让“罗清晨”愣了很久。她丝毫不相信似的,皱眉打量向云来。
向云来:“我想知道断代史和十二宫的秘密。除了任东阳之外,我还能从你这里获得更多信息,是不是?”
他总是询问。但询问中却有毋庸置疑的肯定。
“罗清晨”恢复到寻常大小。她的身高只到向云来肩膀,走近了,需要仰头才能看清向云来的脸。
“我们很像,Morning。”向云来说,“我还有关于我妈妈的问题想问你。她见到你的时候吃惊吗?你们说了什么?是女人和女人之间的秘密,还是可以告诉我这个儿子的悄悄话?我跟她聊得并不多,你可以帮帮我吗?”
又是询问。可无从拒绝。
克隆体:“你确实不会消除我?”
向云来:“我只能应对妈妈的幻影。你不是我的妈妈。你是我的……”
克隆体双眼露出警惕。
向云来低声说:“我的远房亲戚。”
他说完笑着,搓搓自己的拳头。银狐这回变作锯刀,在他的手背拉琴一样来回移动,疼得他龇牙咧嘴。
“罗清晨”:“你……你们会允许我存在?”
向云来:“任东阳也会允许你存在。我认识非常厉害的精神调剂师,或许他们能给你和任东阳一些建议,怎样让你们在同一个海域里不冲突地共存。”
“罗清晨”:“我为什么相信你?”
向云来犹豫着伸出手。他忽然很想抚摸克隆体的头发,但手最终落在她的肩膀上。
“如果我违背诺言,你就再吞噬他的海域吧。”他说,“你很强,随时都可以反制,对吧?”
话音刚落,他忽然一阵恍惚。心跳不知为何骤然激烈了,身体从内部开始发热,他头晕目眩,喘不上气,隋郁的声音比以往更近地回荡在他的听觉领域之中:我发誓,我发誓。
向云来终于睁开了眼。他甚至来不及跟“罗清晨”告别,意识就回到了身体里。
隋郁正紧紧地抱着他,外套遮挡着雨水,他的嘴唇正在一个吻里辗转。
呼吸暴露了他的状态,隋郁猛地后撤,盯着向云来的脸。雨水冲净了鼻血,向云来头发湿漉漉的,狼狈地盯着他。
“干什么……”
话没能问完,隋郁捧着他的脸又吻了上来。是更激烈、更狂躁的吻。向云来被他缠得难以呼吸,紧紧抓住他的后背,最后忍不住揪住了他的头发。
“隋郁!等等……”
声音只泄露了一秒,发声的器官再一次被热烈过分的舌头填上。隋郁是哭着吻他的,双手捧着他的脸,头发被他抓疼也不肯放手。向云来,向云来……我发誓,我发誓……呓语在吻的间隙里流泻,被挤得支离破碎,只能捕捉末尾的颤音。
向云来被他吻得呼吸困难。外套隔绝的无雨空间里是他们太过粗重的呼吸,还有隋郁很轻的哭声。
他吓坏了。向云来忽然心软,连嘴唇被他咬破了也不舍得生气,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恭喜你。”向云来说,“你不再怕我了。”
“我不怕你……我不怕你了。”隋郁语无伦次,舔干净向云来嘴唇上的血,又舔他脸上的雨水。
向云来想推开他,但隋郁的力气太大了。“你是狗吗!”向云来怒吼。
隋郁应:“嗯。”
向云来:“自爱一点。”
隋郁小声抽泣:“嗯。我爱你。”
向云来又没脾气了。“我会把海域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的。”他说,“先放开我好吗?别亲……别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