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命大臣自顾不暇(59)
第60章 人各有命
近来金陵城中加强了防备,裴将军的军营往金陵城的方向挪了十里,城中巡防、宫中禁军与萧贽的暗卫,都在金陵城各处活动。定国公府上下换了新的仆从,原先的人却也都留在国公府里等待发落。
许观尘好些的时候,依旧去兰台帮忙抄书,有的时候还把书册搬回福宁殿来抄。
他抄书的时候,萧贽就坐在他身边看折子,时不时抬眼看看他,他抄书抄得入迷,连看也不看萧贽一眼。
四月初二晚上,小成公公进来剪过两回烛芯。许观尘喝过药,含着蜜饯,提笔抄书,抄得特别高兴。
昏君萧贽被冷落了,不大高兴,终于在小成公公要剪第三回 烛芯的时候,一把握住了许观尘的手。
许观尘手上动作一顿,转头看他,眨了眨眼睛:“你做什么?”
萧贽夺去他手中的笔,丢在一边:“又不是被罚抄书的学生,你总抄书做什么?”
小成公公加紧剪烛芯的动作,拿着剪子,迅速出去,带上了门。
门关上了,萧贽便捉着他的手,摸过去,与许观尘坐到一张席上去,从身后揽住他。
许观尘有些紧张,身子都是僵的,拍拍他的手背:“病还没好。”
“嗯。”萧贽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闷闷地应了一声,“上回那半丸药,保你半个月的平安,一眨眼半个月就要到了,就抱一会儿。”
“没关系的。”许观尘握住他的手,反倒安慰他,“人各有命。”
他二人就这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许观尘由他抱着,随手捻起他的长腰带,绕在一起,编了个道观里的束花结儿。
束花结儿是捋出一段就可以打一个,萧贽那腰带有些长,许观尘打了一个又一个,好像永远也打不完。
他低着头打花结,数一数,已经有七个了。
这腰带也太长了些,他一回头,才知道原来是萧贽把腰带解下来给他玩儿。
许观尘把腰带甩还给他,暗戳戳骂了一声:“流氓。”
默不作声就解腰带,不是流氓又是什么?
一甩衣袖,便要起身,萧贽把着他的手腕,把他带回怀里。
许观尘跌坐进他怀里,拂袖之间,打翻案上笔架,几支笔骨碌碌地滚了一地。
许观尘拍他一下:“我去捡……”
“等会儿叫他们去捡。”
萧贽抱着他不放,又低头,把自己的腰带与许观尘的系在一处,随手又拿来许观尘送他的念珠,在他手上绕了两圈。
那念珠原本坏过一次,是许观尘重新串起来的。再串起来的时候,他就刻意把念珠弄得结实一些。
自己串了个念珠,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小成公公不再进来剪烛芯,烛芯越烧越长,萧贽吹灭了蜡烛,把许观尘丢到榻上去。
不如睡觉。
次日便是四月初三,定国公府宴请元策的日子。
萧贽不放心许观尘,又是推了朝政陪他过来。许观尘拗不过他,随他去了。
宴席安排在国公府湖心的小榭里,正午时分开宴,宴饮过了大半,气氛正浓的时候,外边人来报,说端小王爷萧绝来了。
许观尘趁着席上兴致正浓,连声道“不巧不巧”,却还是着人将萧绝请进来了。
那元策当即便放下酒杯,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许观尘捧着茶盏,回看过去。
元策便偏过了头,笑道:“小公爷要设计套我,就是被小公爷设计一回又如何?”
许观尘不理他,低头抿了口知节莲沏的热茶。
萧绝这回是做好了准备来的,与元策讲起停云镇时候的事情,从从容容,不慌不忙。
慢慢地把话头转到那刺客陈舟身上,自自然然地讲起要向元策借两个人来查查。
元策举着酒杯的动作一顿,却转头看了一眼许观尘,问道:“小公爷怎么想?”
许观尘原本就只是坐在一边,一言不发,现下也且笑不语。
其实他怎么想,元策也明了,许观尘既然下帖子诓他过来,自然是站在萧绝那边的,偏生还要问问他。
“行。”元策转回目光,竟也就这么简单地答应了,“小王爷明日来找我寻人,哪几个人你点出来,我给你查。”
萧绝起身作揖:“多谢三殿下。”
“我若不应你,今儿小公爷把我扣在此处,就别想走了。”元策的话里话外,有意无意地指向许观尘。
萧绝站到许观尘面前,替他挡去元策不大友善的目光:“小公爷旧疾缠身,该是喝药的时候了。”
许观尘也乐得借他的台阶,起身向元策请辞,虽然失礼,但喝药也算是正当理由。
出了正厅,他才有些放松,往小榭边上的小隔间去。
萧贽虽然随他来了,却不在席上,只是在边上的隔间陪着他。许观尘终于脱身,自然是要去寻他。
只是害怕元策忽然寻来,见了萧贽不好解释,所以他二人只是隔着绿竹搭的窗子说话。一有人来,许观尘把窗子一关,谁也看不见萧贽。
许观尘趴在窗边,一边喝药,一边与他说话。
萧贽问他:“事情都办妥了?”
“嗯,办妥了。”
许观尘抿了一口药汤,抬头要他亲,萧贽便捧着他的脸,啄了一下他的唇角:“那就快把人给送走。”
许观尘高兴了,也不同他计较,解释道:“总不能用完了就把人给丢开,周全了礼数,就送他走。”
还没说两句话,走廊那边走来个人,许观尘余光瞥见,一手端着药碗,一手关上窗子,转头去看。
是元策身边的那位文人,元策喊他“知微”。
那知微的嗓子是坏的,说话有些沙哑。他在许观尘面前站定,弯腰作揖:“小公爷。”
许观尘双手捧着药碗:“何事?”
“殿下遣我来向小公爷请辞。”
“好。”许观尘用衣袖掩着,饮尽碗中乌黑的汤药,“我去送送。”
小成公公将药碗接过,又捧来热茶给他漱口。
许观尘修整完毕,便与那知微一同过去。
湖心小洲,只用小舟出入。
他过去时,元策与萧绝就站在水边,也没说话,只是相对站着。
木兰小舟,许观尘与元策共乘一船,萧绝与知微一同。
许观尘吃了药,便有些蔫蔫儿的,撑着头也不说话。
今日元策不知道做什么,总喜欢弄他,这会子又用手撩起水花来弄他。
许观尘半真半假道:“我可不会水,只怕要溺死在自家了。”
将元策送到前庭,将走时,许观尘客套留他,他便道:“等会儿在风月楼还有约,误了不好。”
许观尘也不放在心上,只是送他走了。
元策走后,萧绝便也要走,朝他一抱拳,道:“今日多谢你了,我派了人去停云镇把那两个见过陈舟的人带过来认人,算算时候,也该到了,就先回去了。”
“好。”许观尘站在阶上朝他作揖。
萧绝张望四周,靠近了,从怀里掏出一块暖玉塞给他:“那个瘟神没在吧?这块玉给你做谢礼,可以养魂的。”
迅速把东西塞给他,萧绝再朝他挥了挥手,便也离去。
他一转头,便看见玉清子站在花廊那边,于是他唤了一声:“师父?”
“嗯。”玉清子上前。
“师父要出门去?”
“还缺一味药材,我出去一趟。”
“缺什么东西,让底下人去买就是了,怎么还劳师父亲自跑一趟?”
“他们哪里懂得好坏?”玉清子拍拍他的脑袋,“事情办完了,就快回去罢。”
在国公府里,与萧贽一起待了一会儿,萧贽的暗卫就火急火燎地来请。
“禀陛下,在西边闹市发现了大量石脂水,有个男人举着火把站在高楼上,远远瞧着,像是反贼萧启。事发突然,群臣已然入宫,正在勤政殿外等着。”
两人对视一眼,许观尘忙道:“你先回去吧。”
萧贽起身,却道:“一起回去。”
“办完事情,我自然也回去了。”许观尘理了理衣裳,“我乘马车,慢一些。你先回去吧,我在后边慢慢地跟着。”
萧贽想了想,终还是点了点头。
国公府门前,马匹马车早已备好,萧贽翻身上马,再回头看了一眼,便策马去了。
许观尘看了他一阵儿,也提起衣摆上了马车。
小成公公跟着他,吩咐马车夫道:“不要从西边闹市走,绕远一些,从东边走。”
马车辚辚。
勤政殿外,群臣伏跪在地。
萧贽翻身下马,正了正衣襟,径直入了勤政殿。
半个时辰之前发生的事情,勤政殿内挂起金陵城坊市图,萧贽与裴将军商量着安排部署,又点了几个武将去西市。
只等了不到一刻钟,萧贽却忽然有些心慌,从龙椅上起身,想要去福宁殿看看许观尘回来了没有,但是被群臣绊住手脚,只能差人去看看。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许观尘也赶不回来。
萧贽想了想,让裴将军出宫去看看:“西边正闹事,他应该走东边的道儿,劳舅舅带人去看看,把人给带回来。”
裴将军道:“观尘又不是小孩子了,身边也有人跟着,不会出事儿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他见萧贽认真,也带着人出宫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西市闹事的人就被捉住,带到勤政殿外边。
一场闹事这样快就结束了,群臣都松了一口气。
萧贽到外边去看,被按在地上那人,果真是萧启的模样。
只是他一走近,便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掐着“萧启”的脖子,强使他抬起头来。
这“萧启”面上与颈上的肤色,似乎不大一样。那人被塞着嘴,说不出话来,萧贽便掐着他的脖子,再看了他几眼。
忽而反应过来,萧贽抬手,“刺啦”一声,便把他面上的□□撕下来半边。
萧贽心思一沉,心道不妙,转头唤人备马。
他翻身上马,一扬马鞭,手一滑,竟有些慌张,抽在了地上,好大一声响。
方才来报,城西边有人闹事,而此时,金陵城的东面,腾起滚滚浓烟。
第61章 君臣一场
只说四月初三那日,定国公府宴元策。及至午后,西市有人闹事,事态紧急,许观尘便让萧贽先行一步,自己乘着马车,绕开西市回宫去。
金陵城东边人来人往,最有名的就是风月楼。
长街上都是人,马车行得缓慢,经行风月楼时,“扑”的一声响,似是什么东西落下来,砸在了马车上,把马匹惊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