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诓世(95)

作者:大咩哥 时间:2019-08-02 16:44 标签:强强 相爱相杀 传奇

  “北漠人不识礼仪,不知教化。除了拿督贵族心慕汉学,效仿大商,活得还算有些人样子,别的地方皆蛮夷耳。”
  “你拿龙井普洱待客,他们牛饮骡饮还嫌茶苦,莫如现挤的一杯牛乳。你以龙涎沉香相赠,他们转头炖进锅,言这料儿华而不实,闻着甚香,吃着没味儿。”
  “同胡人含蓄毫无用处。”王十郎伸手指向王大海,“所以,我将金银玉石全都堆在家奴身上,比我明珠商行的牌子都要管用许多。”
  一阵谈笑过后,氛围打开。
  王十郎转动手中玉斗,玉质澄澈,与碧茶一色,溶溶蕴光。
  “我被陀罗尼打压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此前有意入股的豪商大多抽身而去,商盟的草台架子粗粗搭起,便被那群蛮子粗鲁推倒。”
  “我苦恼许久,不得开解,甚至已有知难而退的打算。”
  “听闻景公子胸有成竹能解我烦忧,还请不吝赐教。”
  商崔嵬握杯不语。
  他对经商一窍不通,哪有什么办法解决王十郎的难题?
  不过商剑子乃是何人?
  慈航大师兄,闻名天下的剑道种子,将来的罗浮殿尊。弱冠之龄担起罗浮一脉,慈航上下无有不服。
  其中,那副冷淡透心、正直到死的威峻仪貌,带给他不少便利。
  只见商崔嵬搁下茶盏,转眸凝视王十郎,面孔冷冽俊逸,神容淡若轻云,唇边淡笑似别有深意,叫人难以揣测。
  “赐教不敢,只愿能与王公子互惠。”
  王十郎自问有一副好眼力,一时也瞧不出深浅。
  完全不知对方此刻头脑空空,不停暗示谈玄接手。
  谈玄没让商剑子等到心焦,展开折扇,言笑晏晏
  “这要看王公子的心思,想拿督胜,还是大雁城赢。”
  王十郎被谈玄吸引,询问商崔嵬道:“这位是?”
  商崔嵬道:“这是谈先生,景府食客,深得我家尊长信重。”
  闻言,王十郎看向谈玄的目光添了一份郑重,点了点头,笑道:“先生这话问得有趣。”
  “若我站在拿督一方,还会被陀罗尼为难么?”
  谈玄指出:“但王公子亦非站在大雁城一方。”
  “你游走在拿督与大雁城之间,两者通吃。”
  王十郎没有否认,这是他率领商行进入大漠时,定下的策略。
  “先生该知道,鸡蛋不可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谈玄道:“锦上添花,怎比得过雪中送炭?公子袖手旁观,隔岸观火,无论最终谁为胜者,明珠商行获得收益也是泛泛。”
  王十郎听出谈玄言下之意,目光闪烁。
  “先生所言,应该不是劝我下注,而是想借我之手向拿督或大雁城下注?”
  谈玄一点一点扳开折扇,稳稳落下两字。
  “然也。”
  王十郎没有作声,握一柄岫玉如意,缓缓敲打掌心。
  这两位中原来客仪貌堂堂,面对满堂珍宝,云淡风轻,视若无睹。
  这位谈先生端凝尔雅,风姿出尘,不是一般门庭能够招揽的幕僚。
  而那位景公子更是气势煊赫,应久居高位。手似用武之手,眼里锋芒充盈。
  不像商人、王公、世家公子……更像出身江湖大宗或者将门。
  他,来自哪一家呢?
  王十郎玩味一笑,道:“谈先生想赌哪一家获胜?”
  谈玄直截了当:“刀戮王。”
  轻轻“嗳”了一声,王十郎摩挲起如意柄尾垂下的流苏。
  “刀戮王出身草莽,根基浅薄,麾下之人多出身于马匪、奴隶,一群乌合之众而已,胜算并不算大。”
  “这一注危险得很。”
  谈玄道:“所求甚大,自然不能惧怕危险。”
  王十郎问:“先生所求为何?”
  谈玄微微一笑:“大漠一半的沙漠之心。”
  王十郎微微一怔,被谈玄的大胃口惊住。皱了皱眉,没说什么,重新将话题引至己身。
  “我替二位牵线搭桥,能从中得到什么?”
  谈玄端起茶盏浅呷一口,心中暗赞好茶,盘算起临走忽悠对方给他打包几两。
  “若是大雁城笑到最后,王公子的新丝绸之路自然通畅无阻,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好处么?”
  闻言,王十郎眉头皱得更紧,随后摇头大笑。
  “还以为先生会说什么,不过空手套狼而已。”
  “不管有没有你们,只要刀戮王获胜,我的难题自然解决。”
  “但问题便是——他几时能胜?”
  王十郎面无表情,声量低压,显露咄咄逼人之态。
  “当前,刀戮王堪堪拿下半个古漠挞,局势胶着,渐露疲态。待他马到功成,不知何年何夕。”
  “届时,今日打下的地基早已荒废,一切从头开始,又有何意义?”
  面对王十郎的逼问,谈玄蓦然大笑。
  一面摇头,一面嗤笑,目光流露淡淡傲慢,仿佛在面对一个拿着可笑话语质问大人的孩童,令王十郎微微羞恼,又满腹不解。
  “若我说,一年!”伸出食指点于桌案,谈玄身子前倾压去,居高临下逼视对方,目光炯炯,粲然有神。
  “只一年,我们便能帮刀戮王,赢下整个北漠!”
  王十郎被谈玄的眼神与气势镇住,半晌无言。
  从交谈开始,他便落于下风,整场对话为谈玄牵引,无法反客为主。
  因为谈玄了解王十郎,而王十郎对谈玄一无所知。
  王十郎收敛起随意,转头看向商崔嵬,郑重一礼。
  “敢问阁下门庭?”
  商崔嵬淡淡一笑,与谈玄对视一眼,他们等的就是这句。
  他们已有环环圈套,埋伏在所谓的“门庭”之下,保管将王十郎骗得连底裤都保不住。
  正欲开口,轰隆——
  门扉霍然洞开,一道人影撞坏门板,飞入堂中。
  商崔嵬眼疾手快,一拍谈玄肩头,将人推入椅中。足尖点地,椅腿独立,腰身一拧,带起谈玄转了半圈。
  衣摆扬起,与倒飞人影擦身而过。
  王十郎一声惊呼,避之不及,直接抱头一缩,从卧椅上滚了下去。
  那人在即将相撞时,竟无凭借地凌空一翻,稳稳当当地坐入卧椅。
  十分没有不速之客的自觉,抓一把鸡翅木几上的葡萄。
  仰背往雪白的狐毛中一躺,翘起长腿,扯下葡萄一颗一颗往嘴里塞。
  王十郎被自家管事扶起,灰头土脸。
  罪魁祸首不但金刀大马地霸占了他的位置,还将靴底上的污泥,往他那无一丝杂色的狐皮上蹭。
  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指着穆洛的手指直打哆嗦。
  “你……你……你这混账!”
  这时,一道刀气犁地划来,雪练刀光割断珠帘。莹白珍珠散落一地,宛如白涛涌至穆洛足边。
  裴戎跨门而入。
  商崔嵬愕然:“阿戎?”
  裴戎没有理会,踩过珍珠,走向穆洛。唰的一声,雪寒刀锋指在对方咽喉。
  寒音低催:“还来!”
  王十郎闻言,转头看向穆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又抢别人的东西?”
  “我是少了你吃的,还喝的?狗改不了吃屎!”
  被骂的人掏了掏耳朵,一副听不见的惫懒模样,恨得王十郎压根发痒。
  穆洛又往口中填了几颗葡萄,长身而起,昂首挺胸,令刀锋抵上袒露的胸膛。
  从怀里摸出玉坠,拴在红绳上的坠子,白得犹如一团雪光,细腻润泽的玉胚中凝有一点红沁。如朱砂点雪,美丽非凡。
  探手,将玉坠挂在指在自己要害的长刀之上。
  一黑一蓝的眼睛,微微弯起。
  “还你,可别追我了。”
  裴戎拧眉看着他,煞气未收,冷得像是要掉一地冰渣。
  刀锋向前一递,惊得穆洛冷汗析出。
  无奈抬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
  “我补偿你还不行么?”
  他扬声道:“王二狗。”
  王十郎下意识“嗳”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涨红了脸,握紧拳头,气得浑身哆嗦。
  “不、许、叫、我、王、二、狗!”
  “好的好的,我的王大公子。”穆洛懒洋洋道,“这几位客人向你提了什么要求。”
  王十郎犹豫了一会儿,张了张口,正欲回答。
  穆洛没等他说话,便斩钉截铁道:“答应他们。”
  王十郎狠吃一惊:“你都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穆洛偏头看了他一眼,飒然笑道:“有什么关系?”
  王十郎一口气憋住,面色铁青,想要骂人,但又觉骂什么都不能过瘾。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终轻轻一叹,向商崔嵬递去一枚腰牌。
  “景公子明早请向西行,前往碧洲城,寻到那里的明珠商行。”
  “将此信物交给该处管事,他自会带你们去见那位大人。”
  商崔嵬深感意外,没想到这事儿成得如此简单。
  看了看那个一言令王十郎做出承诺的男人,转身走向裴戎。
  握人手腕,灌入纯阳真气助其镇压煞气。右手抚人面颊,目含怜惜。
  “静心凝气,虚极守静。”
  裴戎没有避开,阖上双眼,缓缓平复心中杀意,手指痉挛着将长刀压回鞘中。
  握住玉坠,摩挲片刻,重新系上脖颈。
  谈玄见他面色苍白,关切问道:“你怎样?”
  “无碍。”裴戎摇头。
  谈玄心道,我还不知道你那又臭又硬的脾气?有碍,也是无碍。
  但裴戎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拍了拍他的手,转身离去。
  “我们还会再见的。”
  身后传来穆洛的呼喊,裴戎没有停顿,很快走出轩馆。
  商崔嵬谢过王十郎后,与谈玄追着裴戎离开。
  王十郎快步走到卧椅边,将穆洛哄赶下去。看着狐皮上的污迹,嫌弃掀开,让王大海卷起抱走。
  穆洛蹲在一边儿,啃起了香瓜。
  王十郎没好气道:“他们要去见刀戮王,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也不知是何来历,敌友不明。”
  “那枚玉坠有古怪?你可不是会随意出手之人。”
  话音刚落,他见穆洛缓缓从皮袄里拽住一枚玉坠,玉质洁白,透着烛光,能瞧见一块红沁,猩红如血。
  与他还给裴戎的那枚极为相似。
  王十郎皱眉:“你给人掉包了?”
  “不,这枚是我的。”穆洛呢喃,面露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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