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诓世(50)

作者:大咩哥 时间:2019-08-02 16:44 标签:强强 相爱相杀 传奇

  秋鸣引着阿蟾二人穿过大半个佛寺,进入西南角一座偏僻僧舍,给他们安排住处。
  穿过走廊,来到屋前,推开房门,顿时尘土漫天,呛得小沙弥咳嗽了几声。
  僧房内如雪洞一般,除了一张光秃秃的竹床,再无别无物。地上积满灰尘,房梁上结着蛛网。微有些潮湿,墙角生出了苔藓。
  秋鸣偷偷揉了揉鼻子,略带羞赧地对阿蟾道:“裴施主,近日小寺留宿了不少居士。平素准备好的客房业已住满,只有这些闲置的僧房尚能住人,还请施主见谅。”
  “现在时止午时,小僧要去给居士们送饭。待会儿回来帮您打扫房间,并送抱两套被褥过来。”
  阿蟾道:“秋鸣师傅客气了,贵寺收留我们已是恩情,何敢挑剔住处?”
  “只是家弟重病不能拖延,可否求请医治?”
  秋鸣摸了摸裴戎垂下的手,烫如火烧,吃惊道:“这般严重?”
  神色为难道:“可是,寺中会医术的只有主持。而主持正在会见重要客人,吩咐我等不能打扰。”
  阿蟾道:“无妨,在下略通岐黄,只是尚缺药材。”
  闻言,秋鸣眉目舒展开来,笑道:“这好办。”
  他带着阿蟾拐入僧舍后的一间厢房,落锁开门,只见里齐整摆着一个个竹篓,里面装满的药材。
  秋鸣道:“这几年年景不好,山下常有瘟疫发生。”
  “主持便让我们采集了不少药材,以备不需。”
  “这座僧舍被闲置后,多数房间用来做了仓库。”
  “施主若有用得上的,尽管自取。”
  “小僧先去送饭,待会儿再来。”
  阿蟾含笑点了点头。
  秋鸣走后,他扶着裴戎在屋外的长凳上坐下。从院中水井汲水,擦净竹床,将人抱入屋中。
  然后,挽袖出门,走进藏药的库房。
  秋鸣去了一个时辰。
  回到僧院时,艰难拖着一篓子被褥,看到眼前景象,大吃一惊。
  简陋肮脏的僧舍里,蛛网、尘土皆被清理干净,变得焕然一新。
  连院中的枯枝败叶亦被扫在一处。
  廊檐下,架着一个不知从何处寻来的药炉,煎起了药。炉火彤彤,热气氤氲,整个院子弥漫着苦涩的药气。
  那位姓裴的施主,长身立于院中。灼灼桃花在他头顶盛放,衣袖挽至手肘,露出一双修长健美,伤痕交错的手臂。
  他在劈柴。
  用的不是柴刀,而是一柄纤薄修窄的墨刀。
  他劈柴的方式,很怪,也很美。
  刀锋顺着圆木的纹路轻轻划动,接着提刀于木心迅捷一点,坚硬厚实的圆木便如凋零的花朵,分成均匀的数瓣。
  树梢上,桃花缓缓飘落,触及寒刃也被一分为二,粘在刀客的指尖。
  秋鸣微微张着嘴巴,看得入神。他从未见过,有人劈柴,都劈得这般诗意的。
  阿蟾见他归来,提刀插于木桩,帮人抬起装着被褥的竹篓,并温和致谢。
  秋鸣方才愣愣回神。
  “裴施主这么好看的人,竟对粗活这般拿手?”
  阿蟾将竹篓抬进屋中,一面铺床,一面道:“苦也吃过,福也享过。活得久了,见得多了。自然能学会很多。”
  指尖触过裴戎侧脸,将人埋入被子,出门坐于廊中,照看药炉。
  秋鸣本是来帮忙的,但见阿蟾将什么事情都做好了,无忙可帮,便也蹲在炉子前,等待药水收汁。
  阿蟾慵懒地靠着廊柱,侧头望着檐外,目光映着春桃绿竹,气息宁静淡泊。
  一时,风乍起,桃花摇动,落英纷纷。
  阿蟾伸手接住一些桃花,忽然道:“秋鸣师傅,寺里有白面、饴糖与红豆么?”
  秋鸣想了想,点头道:“前不久,师兄们下山买了一些。”
  阿蟾道:“可否借我一些。”
  秋鸣觉得奇怪,这些东西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治病的。但还是将阿蟾要的东西拿了来。
  半个时辰后,乐颠颠儿地带走了一盘子热腾腾的糕点,个个玲珑可爱,缀着美丽的桃花瓣。
  阿蟾则端起另一盘,放在裴戎床头。将用剩饴糖,倒入苦涩的药中。
  阿蟾扶起裴戎,令他靠着自己胸膛,端起瓷碗凑到对方唇边。
  汤药晾得微凉,正合病人引用。
  然而裴戎墨眉微锁,齿冠咬得很紧,药汤喂不进去。
  阿蟾沉吟片刻,手腕一转,将瓷碗送至自己嘴边,启唇含了一口。俯身贴住裴戎双唇,启开齿冠,将药汤哺喂过去。
  他探入裴戎口中,柔软的舌尖滑过齿列,压住裴戎的,以舌作桥,将汤药渡至咽喉。药水算不得苦涩,细细品砸,能尝出丝丝甜味,是那些饴糖的功劳。
  手指摸上裴戎脖颈,在他喉头处揉按,咕噜一声,喉结滚动,尽数咽下。
  就这样一口一口将药汤喂得见底。
  阿蟾捻起桃花糕点送入口中,含得湿润绵软,再度哺喂给裴戎。
  裴戎在吞咽的过程中,微微睁开眼脸,漆黑的眼珠像是浸在水中,湿润又迷茫。
  他烧得有些昏了,这样深入咽喉的亲吻,只有与梵慧魔罗的几次,握住阿蟾的肩膀用力推搡。
  “御众师,属下、属下……”
  阿蟾眸色幽微,没有松开他,双唇依旧紧密贴合,牵动着他的唇瓣,唤道:“裴戎。”
  裴戎茫然地动了动瞳仁,停止挣扎,手臂松懈下来:“阿蟾。”
  干燥的双唇微微嚅嗫,像是回应了这个亲吻。
  渐渐,合上眼睛,再度睡去。
  阿蟾将没能喂进去的半口糕点咀嚼咽下,替他掖好被角,吹灭油灯。
  走前,轻轻将门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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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一人殊面
  月上中天,流华潺潺,庭中积水空明,树影斑驳。
  阿蟾轻身跃上屋檐,风摇曳他的衣袂,月流淌在他发间。步履轻盈,如夜行灵猫,踏过青瓦,悠闲漫步。
  他想着白日里的一些事情,为何秋鸣见他二人长相便开门放行?胡炆所说的赤甲军猎物是什么?
  居高临下,目测一番寺中格局,提足转向,朝着客院的方向走去。
  客院占地五六亩,共五十六间房,算不得小,确如秋鸣所言一般人满为患。
  阿蟾能够看出,宿于这客院中的,非是普通香客,而是一群逃难之人。
  衣奁细软,锅碗瓢盆,各色家什样样带得齐全。以至于屋中堆放不下,只得将些不太值钱的,分堆在露天的院子里。
  不少窗内亮着灯火,还有人挑着灯笼倚门而望,像是在焦急等待着归人。
  阿蟾利用树荫的遮掩,悄无声息潜入客院。挑了一株枝叶繁茂的梧桐,蹲坐其上。
  梧桐临近一扇半开的窗户,烛火昏黄,有男女低语模糊飘出。
  那声音有些熟悉,是胡炆。
  他抱着一名女子坐在床边,似在安慰。
  女子道:“你,遇见赤甲军了么?”
  胡炆道:“没。”
  女子道:“此番归家,见到我爹娘,和一双弟妹了么?”
  胡炆低声:“紫怡,我此行回到舞阳,前往岳丈宅邸,只见到……一片废墟。我在里边翻找出了一些焦骨,不知是何人的。询问街坊乡邻,他们说日前有一只赤甲军前来,捣毁了岳丈住处,并抓走了一对男女。我料想不过一日时间,他们应该走得不远,便策马追赶。孰料竟遇焦越城爆发血瘟,被迫返回。”
  女子发出一声微弱的低泣。
  胡炆慌忙安慰:“岳丈、岳母福大命大,说不定趁乱逃走。而被捉的小弟小妹,未必不能活。他们天资聪颖,姿容出众,或许被毗那夜迦充入后宫,我们还有机会救回他们!”
  女子悲戚道:“那暴君从三年前,便不断派遣赤甲军,捕捉长相貌美、天资卓绝的男女。”
  “肯定不止为了满足他的欲望那般简单,被他抓走的人,一个都没能回来。”
  “还有那可怕的血瘟,也是在三年前出现的……一定、一定有所关联!”
  “爹娘……聪儿,蓉儿……”女子低低抽泣。
  胡炆一面温言安抚,一面俯身去吻女子脸上泪珠。
  然后两人越拥越紧,后面的事情变得有些暧昧难言。
  阿蟾礼貌地移开目光,虽无人得见,依旧躬身作谢。梧桐树枝微一摇晃,人影消失无踪。
  毗那夜迦,血瘟,三年?
  三年前,秦莲见受南柯寺一行大师之邀,于摩诃壁上绘《观世音渡毗那夜迦图》。
  三年,秦家嫡系男子尽数病故。
  三年,赤甲捉人,血瘟横行。
  原来,他们竟是在秦莲见的画中么?
  阿蟾得到线索,返回僧舍。推开房门,满室俱寂,唯有裴戎的呼吸如流水潺潺,轻柔而和缓。
  行至床畔,伸手探入被中,从裴戎的胸膛抚摸至腰侧。药的效果很好,发了一身大汗,烧退了许多,身子有些黏腻。
  阿蟾烧了一桶热水,脱去裴戎衣衫,将人抱入桶中搓洗。
  擦净安顿后,自己跪坐在廊上,在月光下褪衣。
  脊背宽阔,腰部修窄,微微内收的腹上浮凸肌肉的轮廓,优美的线条没入胯/间。肤色皎白,在月下泛着微光,但暗色裂纹纵横交错,竟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以桃枝为簪,挽起长发,露出鹤颈似的脖子。
  软巾在微凉的水中沾湿,从后颈一路擦下,水珠顺着肌理淌下,汇入脊柱陷出的沟壑,没至裘裤中。
  裴戎彻底醒了。
  两天两夜的昏睡,令他以为自己变成了一尊年久失修的木偶,骨头僵得咔咔作响。
  他来不及疑惑身处的陌生环境,便受到一场惊吓。
  倚床而坐,腿上覆着棉被,一脸木然端着托盘。
  盘中搁着一碗荠菜粥,一碟糖渍梅子,一盒藕粉糕,还有半颗切得平整漂亮的白煮蛋。
  抬头,目光从大开的窗户看去。阿蟾挽着袖子,在院中搭好竹架,拿来绳索震臂一抖,干净利落地盘上竹架。抱来一盆洗好的衣服,趁着日头正足,挂起晾晒。
  那个叫秋鸣的小和尚,抱着一盒糕点,如同一条小尾巴,跟在阿蟾身后绕来绕去,像只嗷嗷待哺的小狗。
  “阿蟾阿蟾,你做的东西真好吃,我什么时候也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
  裴戎眉眼微抽,他已经从秋鸣口中知晓阿蟾从了他的姓氏,化名“裴蟾”之事。
  这小和尚面对他时,一口一个“裴施主”,一口一个“小僧”。这会儿对着阿蟾,“施主”也不说了,“小僧”也忘了,还“阿蟾阿蟾”的叫着……
  秋鸣将藕粉糕塞进嘴里,舔了舔指头,忽觉无礼,略带羞赧地在僧袍上擦了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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