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崩百年,朕成了暴君的白月光(84)
但情感却无法抑制。
那日将京城中一切事宜处理好后,秦玄枵独自一人看看空空荡荡的宫殿,和冰凉的床铺——那里,原本应该有一人身着柔软的寝衣,墨发解下来,披在肩上,也许满脸嫌弃,但却仍在等他,而或许只要他递上去一杯煮好的白茶,就能将人哄好。
而现在这里空无一人,寝具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秦玄枵再也忍耐不住,天知道他这几天的晚上都是怎么度过的!
没有秦铎也在身边,就好像心里一直空了一块似的。
于是他冲出殿门,望了眼南边的方向,便下定决心不再犹豫,立刻令勾弘扬牵来观月,他飞身上马,草草向赤玄交代了京中应该处理的事宜,又让蔺栖元守好京城,就骑着观月,带了队轻甲玄衣卫,飞奔出宫门。
头昏脑胀的赤玄:“???”
一路南下,观月马蹄声清脆,清风拂过额角发丝,秦玄枵就连心情都愉悦了不少,一想到可以再次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他的嘴角就不自觉勾起。
远远的,刚到岐川郡城的地界,迎着朝阳那片温柔的橙黄色明光,在光与影交织的瞬息间,秦玄枵看见了那令他魂牵梦绕的背影。
秦玄枵不禁轻轻勒马,放缓了马步的声音,他缓缓走过去,见那身影好像有些瘦削了,估计是太过于劳累。
却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情怯,不知是直接从背后拥住将人紧紧抱在怀中,还是将人一把捞上马背,亦或是从身后蒙住对方的眼睛,给予一个惊喜?
这么想着,秦玄枵悄悄靠近,却没成想,近了片刻后,秦玄枵就看到了令他肝胆俱裂的一幕,对方低下头,剧烈颤咳,好像飘摇的一页纸,向后缓缓倒去。
秦玄枵近乎魂飞魄散,他瞬间从马背上飞身而下,冲上前去,将秦铎也接住,揽进怀中。
秦铎也倒在他的臂弯里,很轻,秦玄枵看见秦铎也嘴角留下的殷红,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隔着那身衣物之下,有些硌人的骨头。
他早就卸下了朱红的官服,为了行动的方便,随意穿上了一身当地的粗衣,衣服宽大不合身,这人瘦弱的身体便在空空荡荡的衣物中飘摇,更显得病骨支离。
前些日子盯着这个人按时吃药、吃饭、睡觉,各种投喂,好不容易给他养出来的几两肉全都掉了个干净,好像比最开始初见时那病重的样子还要瘦上许多,此刻蜷在他的臂弯里,像个安静瘦弱的猫儿,蓬松的毛也没了,好像就剩下一把骨头。
秦玄枵眼眶一点点红了,这么低头看着,眼里渐渐出现了红色的血丝。
他颤抖着伸出手,手掌轻轻地抚在秦铎也的面上,拇指落在脸颊,轻轻摩挲,蹭去了眼下敷着的胡粉,胡粉落去,露出了眼下挂着的一片青黑。
秦铎也的面色和唇色都惨白,唇角殷红的血迹就更显的触目惊心。
......有多久未休息了?
周围好像一片喧闹。
“文使君!”
“使君!使君怎么了?!”
“天呐,使君晕过去了!快叫青玄大人!快叫医师!”
岐川郡城外这片高地是最开始的第一批收容难民的营地,他们是真真切切地得到了秦铎也的帮助,此时看见秦铎也呕血晕倒过去,一颗颗的心全都揪了起来,呼啦啦的,最靠近的这一批人立刻放下了手中正忙着的活计,乌泱泱涌过来围成一圈,又急又忧,接着消息一圈圈向外传,整个营地全都轰的一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向着这边看过来。
岐川这一批百姓一直生活在村落里,在这段时间之前,没接触过比县城派下来征粮的人更大官,一时之间没看出来秦玄枵身上龙纹衮服的样式,只觉得这衣装贵气逼人。
但再怎么贵,也都不如他们心中的使君。
“你是谁?怎么之前没见过啊,快把使君放下来,俺们有人已经去叫医师了!”
秦玄枵耳边嗡嗡作响,他像是个完全没有听到一般,仍紧紧将秦铎也抱在怀里。
“你这人怎么像个木人一样啊,快把使君放下呀!”
“诶哟,莫不是来捣乱的呀?”
有人更急着看秦铎也的状态如何,凑的近极了,就要去扒拉秦玄枵的手。
好吵。
秦玄枵忽然狠狠地一甩头,怒目瞪过去,一双眼睛通红,狠狠地盯着周围的人。
“退下!”
仿佛一头发了狂的野兽,凶神恶煞,呲牙咧嘴,挡在巢穴前边,正在守护着受伤的伴侣,不容许其他人踏近一步,不容许任何危险靠近。
紧跟着,那一批随着秦玄枵来的轻甲玄衣卫呼啦啦地拥了上来,警戒在秦玄枵的周围,将试图涌上来的人逼退。
尖锐的刀剑寒光亮出来,森森作响,令急着看秦铎也情况如何的百姓全都隔绝在外围。
百姓急切的心情被真刀真枪吓了一下,一下子清醒过来。
这队玄衣卫的衣装好像和最开始救他们的是一样的,不过却执刀带甲的,好像很有敌意,他们面面相觑,有些懵。
这时候有人忽然意识到了,被护在中间那个,抱着他们文使君不松手的那个,好像穿着龙纹的劲装。
“是......天、天家?!”
什么?!
人群中一阵骚乱,惊恐、惧怕、犹豫、震惊。
各式各样的神情一瞬间爬上百姓们的面孔,他们浑身战栗,吓呆在原地。
毕竟,秦玄枵在民间的名声,十分恶劣,可是十足的杀人不眨眼的暴君,不敢提、不敢听,偶尔有人伸出手指向天上指一指,周围人便立刻噤声,惊恐不已。
“陛下在此,何人胆敢喧闹出手,乃大不敬!尔等面见天子,为何不跪!”
玄衣卫出声冷喝,周围人群立刻呼啦啦地跪倒一片,一个个噤若寒蝉,脑袋磕在地上,浑身颤抖。
而远处还有人不明所以,飞奔着赶来,高呼:“让让,让让!咋都跪着?快让开,青玄大人带着医师来了!”
忽然这人被周围跪着的同伴猛地拽住脚踝,一把将这人拉到地上。
下一秒,青玄不可思议道:“陛下?!您怎么在这?!”
此时,秦玄枵飞散的魂魄一点点回笼,理智回归,便强撑着让自己的心绪平稳下来,一把将秦铎也抱起来,大步飞奔。
“去城中医治。”
秦玄枵声音极冷,步子飞快。
青玄立刻将医师拎着领子提溜起来,跟上秦玄枵的步伐。
秦玄枵步子迈得极大,转瞬间就来到了府衙的门口,他用脚一把踹开门,进入后室,却极其温柔小心地将秦铎也放在床榻上。
身后,青玄拎着医师进来了。
医师连滚带爬地冲到了床榻边,立刻将药箱扔在一旁,开始搭脉。
秦铎也是他们岐川郡的大恩人,就算没有皇帝在一旁虎视眈眈,医师也绝对不会耽误一丝一毫的救治时间。
是的,虎视眈眈,医师脑子里面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这个词,总感觉皇帝那眼神就像是要把他一口吞了一样。
提着一颗心搭完脉,医师的心才一点点放下来,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立刻向秦玄枵禀报:“陛下宽心,使君没有性命之忧。”
说罢,医师立刻翻开药箱,找出工具,开始施针。
秦玄枵紧紧地盯着医师的动作,才意识到手中已经捏了一把冷汗,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施针需要解开衣物,医师不算人,而秦玄枵似乎犹豫过度担忧,根本顾不得其他,青玄在一旁左看右看,脑子一瞬间灵光了一回,安安静静地退出了后室,守在门外。
屋内,医师手中捻着长针,全神贯注,缓缓将长针探入穴位之中。
半个时辰后,秦铎也的眼睫忽然动了动。
医师松了一口气,将银针一个个取了出来,放好后,跪在地上,向秦玄枵的方向拱手:“陛下不必过度担忧,使君的身体没有大碍,乃是因劳累过度,耗伤肺气,导致肺阴不足,虚火上炎,灼伤肺络,从而引发咳血,昏迷是因为疲乏过甚,身体自我保护,陷入了深眠。”
“陛下,草民为使君开些滋身补气的方子,定期煎服,”医师说道,“但更重要的是应饮食有节、起居有常,不妄兴烦劳事,不宜耗费心力,形神相守......使君这些日子,夜夜挑灯,为我们劳神费力,很晚了还在挑灯处理公务,有一次甚至深更半夜去探望营地,问我们药材够不够用,这病就是累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