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以后(46)
沈欢跪地直挺挺,在几人中格外单薄。
李升垣目眦尽裂,朝秋韵呜呜作声,若不是侍卫按着恐怕已经又打过去了。
而秋韵垂泪的模样楚楚可怜,但是仍有一股不卑不亢的劲儿在骨子里。
天昌帝一一审视过去,骤然喷咳起来。
福有禄惊叫一声:“快传太医!!”
门外小太监飞奔而去,霎时没了踪影。
天昌帝抬手,倒吸了几口气。
“你这混账东西。”他竭力瞪着李升垣,眼眶里都充了血,“竟敢吃里爬外,恩将仇报。”
那额角的青筋突突跳起来,嗓子也像被什么东西撕裂了:“将他关到大理寺,用刑,用酷刑。把他心里那些肮脏念头都给朕吐出来,吐干净。”
侍卫将挣扎的李升垣拖下去,福有禄担忧地快哭了,不停地给天昌帝抚顺后背:“您别气坏自己的身子啊!”
天昌帝看着门外李升垣被拖向远方,收回视线来去看周围的宫女太监,然后又去看跪在地上的人。
福有禄哭着说:“皇上您说句话,您别吓咱们啊。”
天昌帝紧紧攥住福有禄的手臂,僵持半晌没能发出声音。
桌上的第三盏茶也被翻倒了,茶水洒的到处都是。
天昌帝倒在了那上头。
第31章
昨夜云成睡得不太踏实。虽然赵宸贺跟他躺在一张床上, 但是俩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们背对彼此睡了短暂的一觉。
寅时末刻云成抵达粮库,他起来的要更早一些。
那会儿赵宸贺还在睡, 他这次没有拦着不让他走, 也没有调侃两句留不留的废话。
云成回想昨夜,约莫觉得是那句“我都可以”惹恼了他。
云成想了一日,从心底里觉得这句话没有问题。
那有问题的就是赵宸贺。
“太吵了。”他收回神思, 把视线一并收回,将美人靠外的垂纱拉拢, 挡住了向外看的视线。
骆深被迫收回视线,巴巴地看着他:“不吵啊,曲子好听,舞娘也漂亮。”
这地方是他的产业, 一切喜好由他定, 他喜欢这种琴弦轻响歌舞不休的场景。
就像金银玉柱磕磕碰碰, 都是钱的声音。
云成有点烦, 垂纱挡住了视线却挡不住声音。
“你,”骆深上上下下地看他, “心情不好?”
“今天收粮累的。”云成道。
骆深点头, 没往心里去。
“那正好放松一下, ”他伸手把轻纱拉开, 探头看了一眼舞台中央的舞娘, “听听曲,看看美人儿,一会儿再带你去泡泡澡, 找人伺候伺候你, 然后踏踏实实睡一觉, 保你明天精神抖擞。”
云成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骆深从眼角看他,发现他又在盯了一处出神。
“到底怎么回事,你那天高皇帝远的皇兄要拿你开刀了吗?”骆深唉了一声,坐的离他近了点,搭着他肩:“跟我说,真有事我出钱给你砸平啊。”
云成张了张嘴,硬聊也聊不下去。
他平常就喜欢把事情放在心里琢磨,没什么倾诉欲。
这种人很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所以他熟人挺多,风评良好。
“你不张嘴我可没法帮你。”骆深靠着栏,“我们的三弟弟呢?”
“喏,”云成搭在美人靠上的手指往底下一抬,指了指下头一群人里笑得最开心的宋礼明,“乐不思蜀了。”
骆深从眼角看了一眼:“他这几天把排名靠前的姑娘都点了一个遍,但是很奇怪,他不跟姑娘睡觉,吃完喝完自己倒头睡。”
“他娘是舞女。”云成唇角动了动,“他不睡卖艺的人。”
骆深无奈笑一声,挑眉作罢。
云成能感觉到耳边的嘈杂逐渐褪去,那是他即将陷入深思的前兆。
“你老实回答我,”他把那失控的感觉驱逐开,在明朗起来的闹声中问骆深,“你能跟我在一起吗?”
骆深皱眉:“什么?”
云成补充:“一辈子在一起的那种。”
“什么??”骆深以为自己听岔了,“你……”
他“你”了半天,脸色难看的难以描述:“你别说,你爱上我了吧???”
‘爱’字敲的人心钟闷响。
云成皱眉看着他:“问这话是意思就是爱上了?”
“不然呢?”骆深反问,然后自己又把纱幔拉上了。
云成心中震惊的想:赵宸贺难道爱我吗?
骆深坐回去,耸了耸肩。他想继续追问,但是云成无论如何坐不住了,他心里都是赵宸贺。
“我走了。”他豁然站起身,“今晚还有事。”
骆深张张嘴,看着他的背影:“回家啊?”
云成摆摆手,半刻也不耽误,把刀别回腰侧,径直走了出去。
赵宸贺此刻在州府大牢里审讯。
虽然那夜的刺客已经被云成处理掉,但是匪贼同伙众多,赵宸贺两次跌在一个坑里,不能不重视起来。
庆城从太守到知府,没去仓库干活的,统统陪他守在这里。
只是他自己无心张嘴,只看着别人审问。
直到太守身边的人提前来通报:“大人,十二爷来了,此刻已候在门外。”
太守匆匆迈步,责怪道:“怎么叫十二爷等,还不快请进来。”
然后亲自去迎云成。
云成朝他点头,随着殷切的欢迎声走进牢房,一露面先给了各方人马一个笑。
他视线巡视全场礼貌示意,短暂的跟赵宸贺在空中交汇,随即各自无声的移开了。
他的嘴角落回原位,但是神情不变:“诸位大人继续审问,我过来旁听几句。”
全庆城的官员都知道他是天昌帝派来的眼睛和耳朵,他看就是天昌帝看,他听就是天昌帝听。
场内的官员不约而同地站得更直了。
赵宸贺仍旧坐在桌后,翘着腿,拄着桌,一副我很烦的态度。
前头空地里跪着的十几个匪贼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枷锁将他们的手铐在背后,脖子也被锁链缠住,但是有几个仍旧转动眼睛对上了眼神。
赵宸贺随手点了一个乱看的,轻描淡写的说:“将他眼睛挖了。”
官员面面相觑,以为他在开玩笑。
赵宸贺等不到人动手,自己推开桌子站起身来。
他浑身的气势在未加收敛的情况下很轻佻,但此刻却显得很阴沉。
他走到了那人身前,没有第一时间挖眼,而是伸出手掰着他下颌左右各打量了一回:“不老实,看来身后有人作保。”
紧接着,那手指稍一用力,犯人下颌骨上就传来咯吱声响:“还是个来头不小的,是个官儿?”
囚犯疼得面目狰狞,牙关被扣着,想叫也叫不出声。
赵宸贺下三根手指抵着他的咽喉,看着眼前人逐渐涨紫的脸色和翻白的眼球:“是县令?”
囚犯张了张嘴,但是只能发出轻微的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
“知府?”赵宸贺继续问,掌控生死的手指骨逐渐收紧。
囚犯下意识的奋力挣动,但是手脚被缚,脖颈被拴,那铁钳一般的手快要把他的下颌都捏碎。
“呜——”
囚犯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溢出涎水,但是赵宸贺毫不在意。
“咔嚓!”
颈骨碎裂的声音犹如洪钟,胆小的官员被吓得倒退数步,依靠同僚搀扶才没有跌倒。
赵宸贺把人扔在地上,囚犯抽动两下,彻底不动了。
赵宸贺半举着手回到座位上,朝太守招了招手:“手帕用一下。”
太守颤颤巍巍地把自己的帕子递上去,看赵宸贺用力擦了擦手,然后把帕子摔在桌上。
“现在能好好说了。”他俯视着下头十几号人,残忍而冷酷的用刚刚捏死人的那只手拍了拍桌,余光里云成的身影挥之不去,“我今天还有别的事,诸位快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