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以后(10)
他平时真没什么这方面的爱好,没碰到合心意的人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觉得这东西没意思。
前段时间偶然的相遇终于让他体会出一点兴趣来,直到今天,现在。
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下,对这种亟待满足的身体状况十分新鲜。
“啧。”赵宸贺自顾笑了自己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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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成一路一刻不停,路上踢飞许多石头,都未曾缓解心里的憋闷。
到了家,秋韵竟然还未睡,在门侧耳房内等着他。见他进门连忙迎他往里走:“热水已经烧好了,爷要沐浴吗?”
云成打量她几眼,呼出一口气:“不用。”
秋韵跟在他身后,云成说:“不早了,去睡吧。”
秋韵应下,稍作停顿,又听云成交代:“以后晚上不用等我回来,该休息就休息。”
进了房门,烛灯早已燃尽大半,他把灯吹灭,坐在窗前向外望。
这地界幽深宁静,虽然同市场之间仅一街之隔,但是这边宅院都偏大,人影稀疏,嘈杂和热闹近不得身。
他伸手摸了摸近在眼前的窗纸。
薄纸细腻,但是仍旧比不上廷尉府的通透。
夜里的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云成对着窗外轻轻摇摆树枝吹了声口哨。
片刻后,云雀从远处夜空中飞来,停在了他伸出去的手指上。
云成摸了摸它的头,从刀鞘外面的夹层里倒出来几颗米碴,堆在桌上让它吃。又翻过茶盖给它倒了点水搁在旁边。
雀吃着米碴饮着水,云成则把包袱里的笔取出,沾着茶壶里的水化开已经干涸的墨汁,开始给庆城的舅舅写信。
京中太凶恶了。
刺杀倒是其次,主要是计划好的同盟者赵宸贺不受控制。
云成有点想放弃廷尉府这颗棋,脑中却又觉得试试也无所谓。
他写完信,等它晾干,然后对折数次,又把最后一个边角撕开指甲盖大小的缺口,装到了雀脚腕上的圆筒内。
雀吃饱喝足,在他手背上舒舒服服的蹭了一会,然后蹦到窗边左右望了望,展翅飞入了夜空中。
桌上看了一半的书静静躺着,云成发了一会儿呆,拿起书躺倒在床。
杂乱的心在深夜里跑得很远,他无心继续看书,于是将翻开的书扣在面上,闭上了眼。
消散了一天的纸墨味道灌满鼻腔。
有些像阳光下书卷晒干的味道。
不像赵宸贺,赵宸贺绝对不是个好人。
云成在夜深人静中反省,唾弃自己不够冷静的付出全部。
第8章
赵宸贺今晨起得早。
他早早洗漱干净,换好官服,等待上朝。
江夜扶着刀站在一旁,有些奇怪他过分好的心情。
赵宸贺把本就齐整的衣服重新整理一遍,把奏章拍在江夜手里,英俊潇洒、器宇轩昂地道:“走了。”
江夜犹豫了一下,抱着朝服揣着奏章跟上,提醒道:“是不是有点早。”
“早吗,”他走在前头,浑不在意的说:“最近朝廷重议南方蝗灾秋收不好,国库收不上粮,御史台都疯了。”
江夜跟着他走,纳闷道:“御史台而已,您什么时候怕过。”
“真厉害。”赵宸贺说,“御史台都不放在眼里了。”
江夜闭上嘴。
二人出了门,赵宸贺突然问:“你跟李十二说话的时候,有没闻出来他身上是什么香?”
江夜一愣,仔细地回想:“……没有啊,属下是说,没闻到十二爷身上有什么香味。”
“嗯。”赵宸贺目视前方的应了。
直到马车近在眼前,他才重新开口:“中午找个调香的师傅来,悄悄地。”
江夜应下。
赵宸贺上了马车,放下车帘,却吩咐道:“往西走,去琳琅街。”
早市就在琳琅街,但是这方向与进宫的方向完全相反。
江夜纳闷的看着落下的车帘,隔着小窗,无师自通的问:“咱们是去接十二爷吗?”
车内的赵宸贺沉默着没有回答。
江夜跟着走了几步,又要张嘴,赵宸贺截断了他的话:“去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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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成打着哈欠出门,睡眼惺忪的朝着秋韵摆了摆手:“朝服放车里,我先去吃个饭。”
秋韵捧着厚重的斗篷要给他披在肩上。
“不用。”云成说,“重。”
秋韵退回原位,望着他说:“厨子今天就能安排好,明天开始您就不用早起出去吃饭了。”
云成不怎么上心:“你看着安排。”
他顺路往前,秋韵几步跟上他,还是把斗篷给披上了:“天太冷了,露水又大,爷可不能着凉了。”
云成顿了一下,没再推辞,由着她系上领口的结。
“一起去吃点吧。”他看着她冻的微微泛红的手说。
秋韵犹豫了一下:“是。”
琳琅街横贯京中,北至粮库,南到扶陵大街截然而至。
因为时间尚早,所以行人并不太多,只隐约能见到几个买菜和吃早点的人。
云成照常进了馄饨摊,坐在棚下望着蒙蒙亮的天发呆。
他昨晚睡得不踏实,因此神思有些倦怠。
热腾腾的两碗馄饨端上来,浓雾蒸腾而起,将他的倦怠击退大半。
秋韵看他不动筷,自己也不敢先动。
云成回想昨夜种种,只觉得烦闷压人。
他透过白雾往外看,看见有道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近,他动作一凝,眼睁睁的看着他坐在了对面。
“你也来吃早饭啊。”赵宸贺拢起袖口,明知故道。
云成余光看到江夜正在跟老板说再端一碗馄饨。
“昨晚睡得不好?”赵宸贺看着他,又问,“看起来像是没睡醒。”
碗中央仍旧滚动着热气,云成不答话,也没动。
秋韵坐在一旁有些紧张,她敏感的察觉到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
赵宸贺看了她一眼,秋韵心中咯噔一声慌忙站起身,带动椅子一声慌叫。
江夜见状,走进了低声道:“姐姐,主子们有话要谈,咱们出去等吧。”
“好、好。”秋韵匆忙应了,又慌张的看向云成,等他放话。
云成仍旧维持着那坐姿,甚至连神色都未变,薄唇一动,说:“就在这里等。”
秋韵尴尬的站在原地,江夜则看向赵宸贺,预备听令把人抗走。
不料赵宸贺沉吟稍许,轻轻嗤笑了一声,不置可否的放过了这一茬。
他把其中一碗往对面推了推,好似无事发生一般的说:“趁热吃,小心烫。”
然后他拿起汤勺,搁到了剩下的一碗里。
馄饨摊的老板把江夜刚刚点的馄饨端上来,笑着问:“几位客官,这碗搁在哪里?”
赵宸贺清了清嗓子,江夜立刻过去接到手中,放在了另一张桌上。
“咱俩在这里吃吧姐姐。”江夜对着已经吓坏的姑娘道,而后转头对老板喊:“再来一碗!”
老板应了声,江夜自顾把秋韵拉到了馄饨前将她按坐,自己则坐在了旁边的凳面上。
赵宸贺毫不在意发生了什么,只撑头盯着云成看。
因为昨夜自己解决过,所以他今天的眼神冷静收敛了许多。云成在他的直视下也能自由的呼吸。
“真巧啊。”赵宸贺喝了一口汤,对鲜美的味道有些意外,“正好,吃完一起去上朝。”
云成审视着他。
两个原本并不熟悉的人因为昨晚过于亲密的接触而生出一些不可名状的感觉来,这感觉十分奇怪——既不是友情爱意,也不是憎恨厌恶,而是一种无声息的埋藏于心底的微妙紊乱。
赵宸贺示意他也吃:“你第一天上朝,最好别得罪御史台的老头子们,早点去。”
云成动作不变,仍旧盯着他看。
赵宸贺自顾自开始吃馄饨,他吃相斯文但是利落,一口一个干脆极了。好像他一开始坐在这里就是为了来吃这口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