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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有归处(44)

作者:语笑阑珊 时间:2022-09-15 09:48 标签:甜文 欢喜冤家

  “或许三五日吧。”柳弦安哑着嗓子回答,暗暗希望最长也就三五日了,否则自己就算是将胖大海当成饭来吃,也实在支撑不住。
  柳夫人也等在书房中,见到儿子进门,又是先关心了一番绑架的事,来来回回检查了三四回,方才道:“去吧,你爹有话要问你。”
  要问的话自然与骁王殿下有关。柳弦安嗓子痛得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便省略了从白鹤城到赤霞城,再从山脚小村到白鹤城的所有事,只简略地回答:“就相处得还可以。”
  柳拂书追问:“骁王殿下平时都与你谈论些什么?”
  柳弦安答:“白鹤城与酒。”
  柳拂书疑惑:“只有这些?”白鹤城无非是普通一座城,酒也比不过皇宫佳酿,这也能谈出同住一院的交情来?
  柳弦安叹了口气,知道亲爹又不相信,为了避免再被继续盘查,只能将梦中的骁王殿下也拿出来凑数:“偶尔也会谈论天道。”还有沐浴,不过这个不太方便描述。
  柳拂书指着对面的椅子:“什么天道,你嗓子既不舒服,便写下来。”
  柳弦安脸皱成苦瓜。
  不想写。
  于是他说:“但骁王殿下或许还在等我。”


第30章
  柳弦安用借口成功从书房脱身, 出门没走两步路,就见二叔正陪着借口的正主从对面走来,于是立刻转身想躲, 却被喝止:“弦安, 快些过来, 骁王殿下有事要找你。”
  “……”
  柳二公子这回心也拧成了苦瓜,他从出生到现在, 还从来没有在家中如此日理万机过,先是妹妹,再是娘, 再是爹, 现在又来了一个骁王殿下, 怎么突然之间好像每个人都在等着听自己说话。
  不想说, 好累啊。
  梁戍看着他宛如霜打的皱巴表情,暗自好笑,总算没有再要求听第四遍杀猪匠娶媳妇的故事, 只问:“你住在何处?”
  “北边。”柳弦安简短地回答,“还在清扫,不宜待客。”
  “那便先带着本王到山庄各处看看。”梁戍并没有被劝退, “东边似乎景致不错。”
  柳弦安将期盼的目光投向自己的二叔,因为东边绝大部分区域都归他, 主人携贵宾同游,很好。但柳拂知显然并不这么认为,他最近正在潜心研究一种新的药物, 需要时时刻刻守在炉边, 实在没多少时间陪客,尤其是陪这种虽地位尊崇, 但却对医理一窍不通,明显只想来看热闹的皇家贵胄——将他交给同样游手好闲的侄儿,两人简直再般配也没有了,堪称天造地设一对无聊人。
  于是柳二公子就被迫承接了这一项任务,郁闷得不行。
  在柳拂知离开后,柳弦安也缓慢地向后挪,梁戍似笑非笑:“嘴上说要同游白鹤城,现在才刚进白鹤山庄,便偷懒想跑,这就是四万八千岁的待客之道?走!”
  柳弦安反抗不得,被扯得一路踉跄:“唉。”
  白鹤山庄是很大的,差不多有半座城那么大,若是再加上山中的药田与溪谷,就更加大得没边。柳弦安在东边走了还没两步,就稀里糊涂迷了路,沿着一条破破烂烂的泥巴小径来回走了三趟,也没能成功绕出去,于是内心敷衍情感真诚地介绍:“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好了,我们走吧。”
  梁戍拽住他的一缕头发:“在自己家中也能找不到北?”
  “我从来没有来过东边。”柳弦安心里苦,当然了,自己也没去过大琰广博的东南西北,那为何却能清楚知晓千万里之外的山川分布呢?当然还是因为看过书。但二叔的园子就不同了,二叔的园子又没有书详加描述,而且还三天两头要修新路。
  他嗓子依旧不舒服,所以辩解的声音细而弱,配上懒而疲惫的神情,活像御花园里那只被人撸多了的白猫,又倒霉又沮丧,眉眼都耷拉着。梁戍便看着他笑了半天,笑够了,终于没有再提出要继续逛的要求,转而道:“去你的住处看看。”
  柳弦安如释重负。
  两人又走了长长长长一截路。
  水榭在整座白鹤山庄的位置,岂是一个“荒僻”所能形容,北得不能再北,途中还有一段不怎么平整的石子路,不过宅子周围倒是打理得意境古朴,一株很大的树枝繁叶茂,将院门也掩住大半,确实适合睡仙悟道。
  阿宁正守在门口,此时客房已经整理好了,不过因为只有一间,所以骁王府的其余人便继续住在柳庄主准备好的向阳大宅里,这里是独一份的待遇。
  “酒呢?”梁戍踏进小院。
  阿宁迅速跑去前厅,将那两小坛被吹了一路的酒捧出来。
  柳弦安站在旁边,悄悄揉了一下自己的喉结。
  梁戍撩开衣摆,坐在凳上:“你喝茶。”
  柳弦安:“……”
  嗓子不适,的确只能喝茶,茶水入口寡淡,鼻子里还要闻着对面的酒香,越喝越无聊,这与想象中的把酒言欢简直毫无相同处,于是喝着喝着,柳二公子的思绪便不知又飞到了何处去。
  梁戍放下酒杯:“西北也有同这差不多的酒。”
  柳弦安被拉了回来:“西北有什么酒?”
  “叫‘百神愁’。”梁戍一笑,“名字起得大,却不是什么名贵的酒,一文钱就能买上一壶,当地百姓人人会酿,入喉又烈又呛,曾有一群文人想去大漠写诗,结果诗没写成,倒先在黄沙中醉了一天一夜。”
  柳弦安跟着笑,觉得能在长天大漠里酩酊大醉,好像也挺浪漫。
  梁戍摇头:“要不是阿月带人巡逻,将他们捡了回来,只怕早已被晒成了人干,你若去了西北,亲眼见过大漠,就能知道那是一片吃人也不会吐骨头的魔域,狂风起时,整片天都是黄沙,再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有躲在骆驼身后,等着灾难自己停止。”
  在那种环境里,光是生存便已竭尽全力,更何况还要带兵打仗。柳弦安觉得若换成自己,可能撑不了一个时辰,就会当真驾鹤与大道同游,但梁戍居然能将边关守得如此稳妥,还有空来白鹤城喝酒,还要去管西南的邪教与四境的流民,想及此处,他难得对一人肃然起敬。
  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会累吗?”
  这话同先前梁戍的“世界里只有你一个人”同属一流派,都是聪明人不用多加前情赘述,就笃定对方肯定能听懂,而梁戍果然也听懂了,稍稍一笑:“习惯了。”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柳弦安却记起了他的旧伤,于是将两根手指伸过去,搭在对方脉上。
  梁戍再度不动声色地隐去了脉象。
  柳二公子在桌下抬腿一踢。
  梁戍闷笑,总算没有再逗他。柳弦安这回仔细试了半天,道:“还是得静养,至少三个月。”
  同样一句话,从太医院的人口中说出来,骁王殿下会嫌烦,但现在换成柳二公子,可能是因为他蹙起的眉头看起来的确是在真诚地担忧着,于是梁戍道:“好。”
  听起来没什么可信度的“好”,柳弦安不信他会听,梁戍也确实没打算真的听,莫说是三个月,就算是住在白鹤山庄中的这三天,便已经算是他人生里难得一段偷闲——闲也闲得不安稳,还得想流民与不知逃去了何处的凤小金。
  他又仰头饮下一杯酒。
  柳弦安提醒:“这酒有些烈。”
  梁戍并不放在心上,西北的酒,哪一坛不烈。
  于是柳弦安就一直在等着他醉,可最后也没等到,骁王殿下当真酒量惊人,喝到最后,连眼神也未见浑浊,情绪反而还高涨了,将眼前酒具一推:“出去走走。”
  柳弦安赶紧靠在阿宁身上:“很晚了,我累了。”
  “你有过不累的时候?”梁戍扯住他的手腕,“走。”
  阿宁也迅速退到一旁,毕竟这种机会不常有,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本事将公子带出门。
  全白鹤山庄的弟子便都有幸亲眼目睹了自家二公子蹲着耍赖,而骁王殿下不为所动,拖起就走,手法如同土匪抢媳妇的绝世大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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