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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狂(119)

作者:凉蝉 时间:2022-09-13 08:49 标签:三教九流 江湖恩怨

  “水剑”在方才的奋力一击中察觉李舒的内劲与自己不相上下。
  两人都是椿长老教导出来的,熟悉彼此的武功路数,他迅速盘算多种攻击李舒的方法,不料抬头时,看到的却是豹子一般扑过来的李舒。
  剑穿透了李舒的肩膀,但李舒完全没察觉疼痛。
  他忘记了武功路数,只在澎湃不安的“明王镜”驱动下,用足以拧断猎物头颅的力气,迎面抓住了“水剑”的脸。
  “水剑”的剑扎穿了李舒的肩膀,他无法□□,只能用另一只手狠揍李舒的脑袋。
  李舒就像没有痛觉知觉的疯子,比绍布更恐怖:他死死地抠住“水剑”的鼻子,竟一口气扯下了半张面皮!
  惨叫声才起,李舒已经按住“水剑”的脑袋把他压在地上。“水剑”放弃了那把拔不出来的剑,抓起地上的石头要砸向李舒。两人根本不是比试,更没有任何武功路数,全然是混子打架,满地的血。
  李舒另一只手已然抬不起来,他的“星流”也已经丢在了水里。眼前的并非“水剑”,而是他认不出来的别人。总之恍惚中似乎长着年迈长老的脸。那些笑得比哭更丑陋、称赞他乖巧有用、再一次次折磨他的脸。
  李舒在虐杀敌人的狂喜中忽然有一丝冷冷的恐惧。他愣了一下,停手时抓住腰侧正准备袭击自己的“水剑”的手。那只手上正握着尖锐的暗器。
  他夺下“水剑”的暗器,用膝盖压着水剑的手肘,毫不犹豫折断了那根手臂。
  “明王镜”浩瀚如海,他的力气也无穷无尽。李舒在眼前血肉模糊的半张脸皮上看到充满怨恨和恐惧的一双眼睛。
  熟悉的记忆回来了。他忽然抓住“水剑”的衣襟,厉声大吼:“你挖走一夕的眼睛,我也要挖你的眼睛!”
  他左右一看,没有称手的工具。这迟疑的一瞬,他心底有个微弱声音在呼唤他:李舒。
  那声音越来越大了。不是“英则”,是“李舒”。
  李舒猛地一僵,低头发现自己的五指成爪,距离“水剑”惊恐的双目仅有半寸。
  他立刻收手,“水剑”也恰在此时,用自己没被折断的那根手臂狠狠击中李舒的腹部。
  李舒从他身上滚下来,才察觉自己满手是血,手心还抓着半张血淋淋的脸皮。他扔了那脸皮,摇摇晃晃。“明王镜”仍未平息,且有愈演愈烈之势,他手脚发僵,只能眼睁睁看着重伤的“水剑”朝自己爬来。
  “英则!”星一夕在火中朝他狂奔而来,“不要动!别运功!”
  “水剑”要拦住星一夕,星一夕目不能视,却准确地在“水剑”头上踩了一脚。
  好厉害。李舒心中窜过这个想法。他的头脑似乎与身躯的痛苦分离了,眼前一片火红,全是跳动不息的祝融之光。
  星一夕跑到他身边,摸索着跪下:“英则……英则……”
  他抚摸李舒的脸,李舒这才发现自己正不停流着鼻血。他没见过星一夕这般恐慌,想安慰好友,张口时却吐出一滩黑血,溅在星一夕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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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先拿起一个锅盖放在头顶。


第77章 爱意(1)
  “‘明王镜’第九层冲第十层,有一个关隘,十分凶险。”
  曲天阳闲聊般说着。赤色小蛇在他手掌盘成一团,蛇眼看着端坐在铁门内的栾秋。
  栾秋听曲天阳闲聊已经听了很久,昏昏欲睡,又强打精神。曲天阳难得找到他这样一个倾听的対象,又是昔日弟子,也算知根知底,话匣子一开便根本关不上。
  栾秋听得厌烦,这个话茬自然也不愿意接,只是冷冷地盯着那条小蛇。
  “越是练得深入,‘明王镜’便越是可怕。”曲天阳继续道,“英则去大瑀之前在第七层,回来之后内力已进阶至第八层,但他并无任何异状。这是不可能的。我推测,只要他全力使出‘明王镜’,他一定会因此发狂。”
  只有听到李舒名字,栾秋才来了精神。他看向曲天阳,仍旧沉默。
  曲天阳笑笑,为自己引起栾秋注意而得意:“难道你没听英则说过,‘明王镜’和‘神光诀’的不同之处?”
  栾秋自然记得。
  “神光诀”不毁坏人的身体和精神,它把人置于天地、山水之中,以肉身去対抗风霜雨雪,去历练世间万事,在漫长持久的练习中突破局限,最终成长。
  “明王镜”截然相反:它不让人与外部対抗,而是要人回归心之本源,不断地対自己施加压力,在斗室中苦思,在□□的反复煎熬里突破极限的痛苦,以产生新的力量。它坚信人内心便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源泉,不需要与外界対抗、沟通,人只需反省与注视自己,就能达成一层接一层的进步。
  这样的“明王镜”绝非一年半载可以练成,它以极其漫长的时间为底色。然而凡人总有极限。
  有的人止步于第四层,因为无法忍受突破至第五层的时间与枯燥修炼;有的人止步于第七层,练得越是深入,肉身便越是难以忍受超出限度的痛苦,发疯是常事。
  所有潜藏的苦痛、灾厄会瞬间爆发,人的理智不受控制,嗜血和杀戮的欲望随着奔腾的血脉而高涨。他们需要立刻将满盈全身的“明王镜”散泄出去,而最好的办法,是与人真刀真枪地干一架。失控者必定会化身为野兽。
  栾秋脸色大变:他记得李舒曾为自己冲破第七层却全无异状而感到欢喜。
  他抓住铁栏,发现曲天阳并不在意自己的反应,而是仍自顾自地说着。
  曲天阳在第九层感到不安。
  创立“明王镜”和苦炼门的那个人,自己也仅仅练到第八层而已。曲天阳走得比他更远,因此遇到的困境,已经无法通过前人留下的记录寻求答案。
  用李舒、绍布这样的孩子来练功、化功,自然是邪门外道。前人所谓的“无垢之身”,指的是体内没有其他内功的、擅长练武的体魄。曲天阳擅自曲解,却歪打正着地找到了捷径。
  “所以我在想,我或许应该再找个人来,吸收吸收他的功力。我尝试过,但吸收‘明王镜’只会让我的旧疾发作,气息不稳,完全不起作用。”曲天阳全然不怕栾秋将这些事情说出去似的,坦白得令人吃惊。
  栾秋盯着他:“你想说,如果我把曲洱、谢长春或者于笙带到你面前,你就会帮我救李舒,或者至少在他发狂的时候帮他一把。”
  曲天阳微微一笑,十分赞赏他的聪颖。
  曲青君自然是不在考虑范围内。她的功力精深,曲天阳怕是不能够轻易制服,而其他弟子,或是他的孩子,却是最合适的练功工具。
  “世上能帮英则的,只有我。”曲天阳说。
  栾秋细想方才的対话,心中忽然一动:“无垢之身”……
  “你已经彻底舍弃了‘神光诀’?!”他失声责问。
  “那是自然。”曲天阳把玩着手中的小蛇,“两者虽然同源,但气质迥异。若想将‘明王镜’练至大成,就不可以掺杂别的内劲。这也是我当初必须找到李舒这样的孩子的原因。只有寻到一个合适的练功肉鼎,我才能放心大胆,舍去‘神光诀’。若是没有他,我断然无法在短短几年里彻底掌握‘明王镜’的修炼方法。”
  栾秋目眦尽裂:“曲天阳!!!”
  曲天阳实在非常喜欢欣赏昔日弟子的愤恨与无能为力。
  “対,是我让他落到如今地步,是我让他吃尽天下苦头。可如今也唯有我,才能救他出水火。”他轻笑着,声调缓慢,“栾秋,你若真的中意他、非他不可,那你就像你的师娘一样,为他去欺骗别人吧。”
  深谷之中,没有可燃烧之物,火已经渐渐熄灭。李舒把染血的双手浸在河水里,看河水渐渐变红,而自己双手渐渐恢复了平时的干净。
  然而扯下“水剑”脸皮的恐怖感受如影随形,他无法忘记皮肤和血肉的粘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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