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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26)

作者:来自远方 时间:2019-12-30 10:55 标签:强强 重生 天之骄子 穿越时空

  “陛下?”
  “朕无事。”
  顺了顺气,弘治帝指着黄绢,道:“密旨中的内容,宁老伴用心记下。待到那一日,务必要亲自交于内阁,此前莫要让太子知晓。”
  “皇后娘娘那?”
  “瞒着。”
  “奴婢遵命。”
  宁瑾跪下叩头,起身之后,小心看着绢上内容,片刻惊出一身冷汗。
  此道命令关乎寿宁侯和建昌侯。
  表面上,是授两人军职,给张家荣宠。实质上,却是将两人撵出京城,和孝陵卫一起为天子守陵。为绝两人退路,最后更留下六个字:嗣后勿将更改。
  简言之,这是死命令,后世儿孙都不许变更。哪怕这两个人死了,骨头化成渣,也不许送回京城!
  难怪是密旨,还要瞒着皇后。
  宁瑾嘴里一阵阵发苦,已是下定决心,真到天子大行之日,待将密旨交给内阁,便一条白绫挂上脖子。
  与其贪图那几日的苟延残喘,不如跟到地下伺候天子,尚能给几个老弟兄寻条活路。否则的话,消息传出,被皇后知晓,在天子身边伺候的都将不得善终。
  “宁老伴莫要担心。”弘治帝靠在榻上,呼吸渐渐平稳,“朕会叮嘱太子,朕大行之后,必要善待尔等。”
  “陛下……”
  主仆相顾,宁瑾声音沙哑,终顾不得宫规,淌下两行热泪。
  北镇抚司内,顾卿立在堂下,将白日所见俱报牟斌。
  “你怀疑马被做了手脚?”
  “回指挥使,属下仔细查过,虽做得隐蔽,仍有迹可循。而且……”
  “莫要吞吞吐吐。”
  “不知何故,杨探花同谢状元的马被对调。”
  “什么?!”牟斌一惊,“你可确定?”
  “属下不敢妄言。”
  顾卿取出一份供词,送至牟斌面前。
  白纸黑字写着,证据确凿。
  牟斌顿觉寒意自脊背升起。
  这竟是冲着谢状元去的,杨探花实是无辜受了连累,代人受过?
  “查!”
  牟斌握拳,无论动手脚的是哪个,必须揪出来!
  “是!”
  顾卿领命退下,不期然想起僵在马上的杨小探花,眉尾轻扬。
  这样读书人,倒是首次遇见。
  
  第二十五章 喜悲
  
  恩荣宴隔日,天子龙体有恙,群臣仍罢早朝。
  内阁三人奉召进宫,御前得旨,天子欲重设弘文馆,由谢大学士掌管,另选德才兼备者入馆中为太子讲学经义。
  “不瞒三位先生,朕重设弘文馆,实为太子。一为增益所学,使其明白事理,通达经义;二为固其心志,令其广知民生,怜恤子民;三为陶熔其德,减其玩心,以为万事垂统。”
  “陛下圣明,臣等领命。”
  “朕精神不济,唯有劳烦三位先生了。”弘治帝顿了顿,咳嗽数声,哑声道,“时间仓促,且朕不欲多行靡费,可于思善良门之左复馆,选今科进士才德兼具者,暂入馆为讲习。”
  “陛下之意,臣等明白。”李东阳道,“朝考之前,可令一甲三人轮番入值。朝考之后,再令各府州县推举贤才之士。”
  “李先生之言甚合朕意。”
  “陛下,若以翰林修撰编修为太子讲学,恐有不妥。”刘健道,“臣请敕其为东宫属官,入詹事府。”
  弘治帝摇了摇头。
  殿试之前,他的确想为太子寻找伴读,并敕为东宫属官,入詹事府。见到杨瓒,这份决心更加坚定。
  经过恩荣宴,他又改变了主意。
  古有一字之师,孔圣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
  以新科进士为天子讲学论经,看似离经叛道,实是弘治帝当下最好的选择。
  有“师生”之名方能训导太子。不至瞻前顾后,不敢谏言。若授以东宫属官,难言不会如现下的詹事府,压根无法管束太子。
  世无长安,人无长乐。
  他已时日无多,三位阁老年事已高。复立弘文馆,除择贤才为太子讲学,何尝不是为太子的将来准备班底。
  “太子年幼,朕恐垂统无继,还请三位先生帮我。”
  说到最后,弘治帝声音哽咽,以“我”相称。
  谢迁刘健不论,李东阳的眼角也有了几分湿意。
  “臣等定竭股肱之力,不负陛下所托!”
  翌日,杨瓒早早起身,打点妥当,穿上官服,首次入翰林院点卯。
  离开客栈之前,杨瓒换来书童,吩咐其至城中寻牙行。
  “客栈非久居之处,需得觅一处宅院,或租或赁,也好有个长久的落脚处。”
  满打满算,杨瓒手里还有一百余量银子。加上天子赏赐的宝钞,在城中租赁一处宅院尚可,咬牙购置房产,吃饭都会成为问题。
  当真是长安米贵,居大不易。
  明太祖定官员俸禄时,必定没考虑过物价问题。
  “记得寻官牙,莫要寻私牙。”杨瓒道,“若是不晓得,可请客栈掌柜伙计帮忙。”
  “四郎放心,我必会办得妥当。”
  书童答应得爽快,送杨瓒出门时,不忘塞给他几块点心。
  “四郎带上,不甜,尚能入口。”
  七品编修不用上朝,当值整日,茶水无限量供应,兼有一顿免费午食。但能不能吃好,就另当别论。
  杨瓒路生,特寻了一名书吏带路。
  到翰林院点过卯,又和谢丕顾晣臣一并到礼部签花押。
  所谓花押,即是新科贡士留在吏部的“签名”存档。
  当然,不是随便写一行字就行,必须美观且有独创性,旁人难以模仿。每逢官员政绩考核,升调平迁,都要对照花押以辨明真假。
  官员外放,动辄十几二十年。岁月流转,样子早已大变。期间,吏部尚书八成都换了几任,谁还记得你是谁,长的什么样。
  古时没有照相技术,想要确定真伪,字迹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看着谢修撰和顾编修龙飞凤舞,杨瓒苦苦思索,写废了五张纸,才勉强过关。
  由于杨瓒苦练台阁体,签出来的花押也是方方正正,看着就比别个大上一圈,相当有气势。
  “杨编修这花押签得……很是特别,着实令本官佩服。”
  过了许久,吏部文选司郎中才憋出这样一句话。
  杨瓒淡定点头,坚决不认为对方在说反话。
  三人回到值房,尚未知晓该做什么,圣旨又到。
  “今复立弘文馆,以太子太保兼武英殿大学士谢迁掌管。选谢丕、顾晣臣、杨瓒三人更番入值。逢三日,皇太子到馆中听史,与子诸论经。”
  读完敕令,扶安笑着对三人道:“陛下另言,太子入弘文馆,虽不拜师,仍如学生。三位需尽心尽力。遇有不端,可直言进谏,正心立德。每次讲习经义,皆要具条陈奉上御览。”
  “臣等领旨。”
  送走扶安,杨瓒三人互相看看,都有些发懵。
  翰林院尚未入值,就改调弘文馆?
  保安州,涿鹿县
  送走报喜的差人,杨氏举族欢腾。
  杨氏族长大开祠堂,杨瓒之父也挣扎着前来,和族人一同为停放的十六口棺木点香,焚烧纸钱。
  “四郎金榜高中,我杨氏终可扬眉吐气。十四弟,你和枉死的后生终于能合眼了!”
  趴伏在一口棺木上,杨氏族长老泪纵横。
  “十四弟,你先走一步,见到列祖列宗,还请敬告一声,杨庸不负祖宗,今有杨氏四郎金榜题名,光耀门楣!”
  “自今日起,闫氏休想再欺我杨氏!”
  “闫氏害我杨氏十六条人命,血债必要血偿!”
  杨氏族长声声泣血,话到最后,嗓子已沙哑得不成样子。
  “寻阴阳先生,择吉日为冤死的十二弟和后生们下葬!”
  与时来运转的杨家不同,此时的闫家已是乌云罩顶,一片惨淡。
  闫王氏坐在厅内,发鬓散乱,哭得昏天黑地,双眼肿得核桃一般。
  闫大郎站在一旁,脸色青白,眼底青黑,显得垂头丧气。闫二郎劝了两句,直接被骂了回来,只得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
  “大郎,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娘,爹是被锦衣卫拿住,儿又能有什么办法。”
  “难不成就看着你爹死啊!”
  “娘,爹只是被拿!”
  “被锦衣卫抓走还能活吗?!”
  闫王氏再次嚎啕,蛮不讲理。
  闫大郎愈发烦躁,很想甩袖就走。他担心父亲,更担心自己。若闫父被定罪,他的功名恐怕都保不住!
  闫二郎看看母亲,再看看兄长,正想偷偷溜走,忽见有个丫头在帘子边探头。
  “二郎,红姐儿来……”
  丫头话没说完,已被闫王氏厉声打断:“让她滚!滚走,越远越好!不是那个扫把星,不是她那个丧良心的死鬼爹,当家的也不会出事!让她滚,马上就滚!再不滚,我用扫把扫她出去!丧门星!”
  闫王氏的声音又尖又厉,传到门外,丫鬟家人无不脸色发白。见到红姐主仆孤单立在门前,更不敢上前安慰。
  刘红站在门前,听着闫王氏一声声辱骂,垂着头,眼圈发红,也不争辩。
  待闫二郎从门内走出,终于有泪珠从眼角滚落,看得对方既心软又心痒,心头像是有猫爪挠过一般。
  “红姐儿莫哭,娘在气头上,不会真赶你出去。”
  刘红摇摇头,细声道:“舅舅舅母待奴犹如亲生,舅母斥责两句亦是应当。奴只是为舅舅和表兄不甘。”
  粉面桃腮,梨花带雨,闫二郎看得心痒。听其所言,愈发觉得刘红娇柔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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