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琢玉(35)
杨秀之也是匆忙知晓此事,还未审问那活着的杀手,听玉黎一说是强盗,立刻提起了心思……光天化日,还是京都城中,竟出了如此胆大的强盗,若是让人知晓,尤其是吏部和刑部的人知晓,他今年的政绩考核定然得遭殃!
因此,擦了擦额上因赶路而跑出来的薄汗,杨秀之忙道:“是左相公家的三公子吧?贤侄莫怕,有本官在此,定然为你查明真相,给你和左相公一个交代!”
玉黎感激涕零似的,忙又作了一揖:“多谢杨大人!”
杨秀之又与他寒暄了几句,问清了事情始末,玉黎便说路上遇到的那几人自称是强盗,还提到了马车夫不知为何偏走了这一条寻常不走的山路。
杨秀之能当上京都的府尹自然有他的厉害之处,如今听玉黎说到马车夫特意走了这一条路心里便有几分怀疑了……这条路回相府显然是在绕远路,所以这个马车夫定然有问题,想至此,他立刻问了玉黎那马车夫的姓名容貌打扮,叫人循着山路去将那马车夫抓回来。
玉黎前世也听说过杨秀之这个人,此人办案很是厉害,而且做官圆滑,最擅长的便是与人打交道,否则在京都这个满城是权贵到处是高官的地方,他这个京兆府尹哪里做得长久?如今他说遇到了强盗,杨秀之肯定不愿意……毕竟这可是关乎他自己的政绩名声,他哪里愿意在自己的管辖之地发生这种事?所以他到时候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最好是这伙人根本不是强盗而是有人蓄意为之,那他的政绩面子就保住了。
不过这个杨秀之定然不会想到,等待他的,会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杨秀之和手下人一起送玉黎回去,刚进城,就看见玉章辞和冯管家还有玉清带着人匆匆忙忙往城外赶。杨秀之忙下马行礼:
“下官参见左相公,左相是要……”
话还未说完呢,就被一旁的玉清打断了:“杨大人,我弟弟不见了!他去相国寺回来的路上不见了,能不能请您派几个人帮着一起找找?”
那着急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弟弟而不是堂弟不见了。
玉章辞也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没有细想,只以为是兄弟情深,又转头对杨秀之道:“杨卿,犬子从早上去相国寺,如今正午了也不见回来,内子与他一道去的,但如今内子已经回府,他却还未回转,杨卿若是有空,能不能帮我找一找犬子?实在感激不尽。”
他一回家,就听秦氏大呼小叫的,说玉黎明明先她一步回来,但此时还未回府,会不会遭遇不测,玉老夫人本就视他为福星,如今大孙子不顶用之后便把他视作宝贝,这样一听便急坏了,立刻叫玉章辞带人去寻。玉章辞以前虽并不重视玉黎,但如今经历玉玄之事和玉黎与九皇子有交往一事,他也不得不重视起玉黎来,更何况哪怕再不喜欢,也是自己的儿子,自然也会心急,便立刻派人前来寻找,怕人手不够抑或玉黎去了青桐书院,故而还特地去通知玉清,让他帮忙一起找。
杨秀之见状笑了笑,道:“左相公不必担忧,我方才接到两个侍卫的消息,原来是令郎遇到不明人士袭击,恰巧被路过的长公主侍卫所救,现在四个贼人三个已经伏法,一个正在京兆府大牢内待审,令郎有惊无险,正在后面马车内。”
玉章辞、玉清等人松了一口气,一旁的冯管家闻言却是猛地慌了神……那杀手不仅没得手,反而被人抓去京兆府了?
不妙,大大的不妙!
正在这时,玉黎下了马车,忙到玉章辞面前,一边是禀告一边是诉说委屈:“父亲,儿子让父亲担忧了!”
两方人马正巧在离城门口不远的地方相遇,因此驻足围观者甚众。
玉黎不待玉章辞说话,便立刻管自己说下去:“也不知怎的,那马车夫李贵今日偏偏挑了一条小路,那小路我从未去过,一边是树林,一边是深涧,甚是骇人。走到一半,便有四个贼人拦路劫道,李贵不知怎的,我们下车便已逃之夭夭,若不是长公主的侍卫来得巧,恐怕儿子都已经没有性命见您了!”
杨秀之怕百姓以为是强盗,便立刻对玉章辞说:“这马车夫在今日偏偏挑了一条远路,恐有蹊跷,因此下官怀疑并非强盗拦路劫财,而是三公子得罪了什么人,有人要害他……”
“什么?!”玉章辞倏地蹙起眉,他自然不曾怀疑自己的夫人,只以为有人如此大胆,敢害他堂堂丞相的儿子,因此面露寒意道,“杨卿,此事交由你去办,必须给我查个水落石出!”
杨秀之为人圆滑,也不敢全盘应承,况且也知道此事恐怕没有强盗劫财这么简单,因此给自己留了条退路,道:“这是自然,在京都发生如此骇人听闻之事,下官必将禀告给刑部和大理寺,如此定当查个水落石出!”
他怕若是牵扯出什么别的达官贵人,比如玉章辞的政敌蓄意报复之类的,前车之鉴不要太多,到时候他夹在中间不好做人,还是立刻将事情禀告给刑部和大理寺,那么无论到时候查出来真相如何,他也不会得罪人。
玉章辞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便道:“如此有劳杨卿。”
玉黎闻言,亦是十分满意,他心知杨秀之怕得罪人,最好的做法便是交由第三者介入,那么哪怕到时候秦国公府出面想把此事压下去,也要掂量掂量刑部和大理寺的态度。
只不过站在后面的管家冯安却是愈听愈怕,两股战战,神思慌乱,恨不得立刻回玉府找秦氏商量,可是他却根本不能这么做,因为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很容易露出破绽,只好战战兢兢地跟在玉章辞后面回府。
玉黎看了他一眼,幽幽地勾起了唇角。
等到他们回府时,原本等着玉黎死讯的秦氏都还没来得及做出一副悲伤的样子,就看见玉黎完好无损地跟在玉章辞身后走了进来,她瞬间以为自己是出了幻觉,还没回过神来,就见玉黎笑着叫了她一声:
“母亲!我回来了!让您受惊了!”
“怎、怎么会。”秦氏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玉老夫人倒是很心疼他,上下看了看他,见他毫发无伤,这才道:“好歹是有惊无险,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压压惊吧!”
“是,多谢祖母!”
秦氏听说非但玉黎没事,反而杀手被京兆府尹给抓了,立刻就有些心虚,虽然她没有出面,一切都是指使管家冯安去做的,但是马车夫李贵却是知道真正要取玉黎性命的人是谁,若是他被抓,很有可能就会供出她来。因此,她立刻以给娘家送东西的名义将冯安派去秦国公府,一方面让秦国公府庇护冯安,另一方面,也让自己父亲赶紧派人去京兆府,送礼也好施压也罢,总之不能让他们再查下去。
因此,等到是日下午申时,京兆府尹杨秀之才惊觉自己接了个十分烫手的烫手山芋。
京兆府的总捕头叶厉疑惑地看着面前来回踱步的杨秀之:“大人,那贼人既然已经招供,咱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您怎么还是愁眉不展啊?”
欲取玉黎性命的贼人已经招认,说是由左相玉章辞的管家冯安出面,但言谈之间谈及夫人秦氏才是幕后主使,更何况他们后来在山中抓到了马车夫李贵,也招认了是秦氏欲害庶子。既然事件已经真相大白,怎么杨秀之反而一脸愁云呢?
杨秀之自然不会是只一门心思办案的愣头青,否则也不会混到今日地位了。他瞥了一眼叶厉,道:“现在重点是真相吗?现在的重点是我要站哪边的队!”
“啊?”叶厉一头雾水。
“秦氏你知道她是谁吗?”杨秀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她是秦国公的长女,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我若真把她抓起来判个流放,秦国公他能放过我吗?再者说,虽然是秦氏要害玉公的庶子,但谁知道在玉公心中,妻子秦氏的分量大一些还是庶子的分量大一些呢?到时候我若是贸然公布此事真相,玉公也不喜,那我岂不是里外不是人?”
叶厉可算明白了,大约有的时候,真相如何不重要,权贵所希望的“真相”才重要。他问道:“那您的意思,咱们就当普通强盗劫财落案便罢了?”
“不可不可,若是当作强盗落案,我今年的政绩不好看!”杨秀之忙摇头,“陛下是有意让我在京兆府锻炼,到时候要升我去刑部的,若是出了强盗一事,升迁一事恐怕得再等几年。”
“那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您到底想如何?”叶厉刚说完,就见有个属下进来禀告道:
“大人,九皇子殿下来了,正在堂中等您。”
第48章 风波将定
杨秀之一愣,什么?九皇子来了?他跟九皇子八竿子打不着,此时他来做什么?不过也不能摆架子不见,因此杨秀之便揣着疑惑出去了。
大堂中,九皇子元珩正坐在上首,他穿着银白色的锦衣,锦衣上用蓝色的丝线绣了华丽的云气纹,衬得他本就白皙俊美的脸愈发俊雅夺目,他虽才十五岁,但是身高却早已如同十八九岁的男子,只是毕竟还不到年纪,没有十八九岁男子那么魁梧,便犹如一棵挺拔修长的劲松。
“参见九皇子殿下!”杨秀之忙行礼。
元珩朝他笑了笑,又做了个手势让他起来,样子十分温和可亲,他也算是几个皇子中最没有架子的了。
“不知九皇子驾临,有何事吩咐微臣?”杨秀之试探着问道。
这时,元珩身边的侍卫便开口道:“本是长公主殿下让九皇子殿下来走一趟的,今日有人欲害玉府三公子一事长公主已有耳闻,只是不便来此,因此让九皇子殿下帮忙走一趟。不知此事处理得如何?”
杨秀之一愣,不禁有些为难。
他都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落案呢,若是现在提前跟九皇子说了,那之后便没有反悔的余地了。但是看长公主的态度,像是很热心这件事,否则也不会让九皇子走这一趟了,他势必得慎重说话。
元珩见他的表情,便朝侍卫看了一眼,侍卫会意,道:“您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杨秀之心想,反正长乐公主和九皇子与玉章辞、秦国公府都没什么干系,跟他们直言不讳倒也没关系,因此道:“殿下英明。据下官审问和查证,发现预谋要害玉三公子性命的,正是左相公的夫人、玉三公子的嫡母秦氏……此事也算是左相公的家事,下官怕贸然下了定论,会让左相公为难。”
他舌灿莲花,硬是把自己的难处说成了玉章辞的难处。
元珩一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面上蹙着眉头,心中却是笑道,杨秀之啊杨秀之,分明是你怕得罪人,说什么左相公为难?
元珩抬起头,对着侍卫用唇语说了句什么,便听侍卫道:“殿下说了,涉及杀人大罪,绝非家事,您身为京兆尹,若是为此徇私,毁了您的名声,恐怕也不值得吧?更何况玉公向来明事理识大体,何须杨大人您来为他为难?”
杨秀之闻言,立刻揣摩到了元珩的意思,忙道:“殿下说得极是,是下官一时糊涂了。”
元珩见他的表情,就知这个圆滑鬼精的人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薄唇微微扬起,又对侍卫说了几句,便听侍卫道:
“杨大人,此事殿下和公主都已知晓,该如何做,您可要把握分寸。您知道,陛下向来看重您的刚正不阿不惧权贵,您可别叫陛下失望了。”
杨秀之立刻躬身行礼:“多谢殿下提点。”
元珩很满意这个聪明人,牵唇一笑,起身离去了。
见元珩出去,总捕头叶厉立刻跑了出来,问杨秀之道:“大人,九皇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