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万万不可!(105)
要不是有大人经过,他就死在那个小泥塘里了。
后来他开始反击,一开始还是挨揍多,后来就成了他揍别人多,终于把当初那个欺负自己最狠的人揍趴下的那天,张别知感到的快乐是以后无论什么事都复制不了的,赢的感觉就是那么好。
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赢,不可能跟谁都能赢,他总是诋毁别的士人,一听见萧融的名字就看不起他,说什么拼拳头萧融绝对打不过他,无非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能在这方面赢过萧融,自负的另一面是自卑,欺负别人、也是为了让自己不再被欺负。
而萧融对他也不怎么样,骂他连马猴都不如,威胁他不听话就要他的命,还拿他姐夫来压他,一想起这些张别知就气得牙根痒痒。
他觉得萧融应该很讨厌自己的,毕竟他也有自知之明,他说过萧融坏话,他讨厌自己是应该的,可是他讨厌自己,却还会在自己面前弯腰,甚至要主动脱他的鞋子,就为了查看他身上的伤势。
他姐夫都没这样做过呢,姐姐在未出嫁的时候倒是会这样做,但出嫁以后也不会了。
这一下子让他想起了小时候,那个虽然总是被人欺负,但还是和全家一起生活的时候,爹会打他、娘会骂他,可是被爹娘照拂着生活的日子,是真美好啊。
姐姐、姐夫也不错,他却总是觉得差了点什么,大约是因为在家里的时候,他能心安理得的做一个累赘,可是到了姐夫家里,这累赘也做得不安生了。……
旁人的叛逆期都在十四五岁,张别知晚熟,十八岁还在叛逆着,但他该知道的都知道,或许再过几年,等他过了这段大脑不正常的时期,他就会立刻稳重下来,也懂得回报姐姐、姐夫了,就像很多人家里养的狗子那样,一到两岁立刻从小恶魔变成小天使。
然而史上的他没这个机会,至于如今的他……如今他开始思考以前绝对不会思考的问题了,因此谁也不知道他会发展成什么模样。
正在床上翻来覆去烙煎饼的时候,张别知耳朵一动,在门开的一刹那,他就跟着坐了起来,而且迅速的拿起刀横在自己胸前。
进来的人是萧融的护卫之一,他端着洗脚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端着木盆走过去:“听说将军的脚受伤了,我找伙计打了一盆热水,给将军泡一泡。”
张别知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屈云灭的亲卫也会对自己这么好,这一路他们不都没怎么搭理过自己吗?
正常人应当会发现这里面有猫腻,然而张别知不正常,所以他高高兴兴的就应了,还让这个人把木盆放在床边。
接下来张别知开始泡脚,这个人也没走,说是要等他泡完了再把盆拿出去,张别知自然没意见,不过这么干坐着有点无聊,于是他俩开始说话。
这人的切入点也很鸡贼,他先问张别知为什么会受伤,不是进宫去了吗,难道是宫里人伤了他?一提起宫里张别知就一肚子气,他立刻把宫里发生了什么都告诉了这人。
那人听着,时不时的就给个反应,他偶尔还会提问,而且提问的角度很是刁钻,看上去问的都是张别知的事,而张别知要解释的话,就一定要说到萧融身上去。
面对自己人,张别知是一点戒心都没有,不仅把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包括萧融打算亲自查看他的伤势。
对面的人听到这事,也惊了一下,士人最为高傲,如果命令他们为他人脱靴,直接就会被他们认为成奇耻大辱,萧融居然主动放下身段,天啊,他这么爱护张别知的吗?……可是为什么啊,张别知不是有名的蠢货吗?
搞不懂,完全搞不懂,萧先生的想法真不是常人能揣测的,或许他看到了张别知身上异于常人的优点吧,带着这样的想法,他回去以后先是把打探来的消息事无巨细的写到纸上,然后才将这信交给另一人,让那人明早就送出去。
于是第二天,萧融自请入宫面见大司马的时候,那封把他卖了个干干净净的信,也送到了淮水另一侧的屈云灭手中。
上回他接到信近乎暴怒,但最终他还是忍了下来,只是他的表情太恐怖,把外面的马都吓到不吃草料了。……
而这回他平静的坐在席子上,平静的看完了整封信,始终都没有露出什么过激的情绪来,虞绍承在一旁看着,这才悄悄的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上回信上到底写了什么才把大王气成那个样子,如今他没有生气,看来金陵那边还算是顺利。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这口气松早了。
放下信纸,屈云灭抬头吩咐虞绍承:“你派人回去告诉简峤,让他过来给他妻弟收尸。”
虞绍承十分震惊:“大王是说金陵那里出事了,张别知死了?!”
屈云灭淡淡的笑了一下:“尚未,不过也快了。”
居然敢让他最看重的幕僚给他脱靴,呵呵……
死吧,赶紧死。
第56章 真爱
金陵城内。
这回进宫萧融连张别知都不带着了,结果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反对。
萧融本想不搭理他们,奈何这群人的声音太大了,连那些一直沉默的护卫居然都出言阻拦他,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改前两日的态度,突然就对他的人身安全紧张了不少。
萧融哪知道这些人是终于得到外面兄弟传达过来的消息了,大王收到第一封信以后震怒,看着是要杀几个人助助兴的意思,就算他们都是屈云灭的亲兵,也不至于连死都想死在自己大王的刀下。……
萧融被他们烦的不行,便点了两个人跟着自己,反正到了宫里他俩就会被拦在外面,宫中侍卫根本不会让他们跟进去。
能跟着就好,其余人都是见好就收,而张别知睡了一个晚上,终于把精气神补足了,他那张永远闭不上的嘴也开始重新工作了。
“昨日被奚落的那么狠,今日你居然还要去找他们,依我看这金陵没什么好待的,人多、臭虫也多!”
“攻打鲜卑有镇北军就足够了,为什么还要拉上这群酒囊饭袋,更何况你看他们是愿意出兵的意思吗,你今日八成又是要无功而返。”
萧融:“……”
他砰一下把茶盏摔放到桌子上,倒是没碎,就是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张别知吓一跳,然后就看到萧融面色不快的望向自己:“论官职、论年纪、论在大王治下的地位,何时能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张别知:“……”
他那些话都是脱口而出,听到萧融说的,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然后他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心虚了:“哪有教训,我就是说说……”
顿了顿,他又小小声的说道:“是你让我像以前一样的。”
萧融:“那是对外,难不成你以为你以前的样子很讨喜吗?”
张别知:“…………”
他憋屈的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萧融见他突然就安静了,心里的感受倒是有点变化,他没想到张别知脸皮还挺薄的,沉默一会儿,他主动提起:“就算我进宫了,今日你也不能闲着,出去逛逛主城,到茶坊、赌坊、行苑这种人多的地方看一看,仔细观察一番城中居民的生活状况,与陈留相比有什么区别,到了晚间再将观察的结果告知于我。”
萧融就是给张别知找个活儿,免得他在这里待的太无聊了,一个想不开就给自己闯祸,张别知却是愣了愣,没想到这种精细活还能派到自己身上。
以往他都是负责看押犯人、或是运送俘虏这种不太重要的活计,粮草都轮不到他来输送,毕竟俘虏丢就丢了,粮草还是很值钱的。
张别知虽然笨的有些过头了,可他有个不为人知的优点,那就是无论什么任务、只要派到他身上,他就会好好的完成,当然,超出他水平的事情他也不一定能完成,但他肯定会努力去做。
就像上回去新安,即使他那么不情愿,也没在路上耽搁时间,虽然天天都在骂骂咧咧,他也没真的把萧佚等人撇下,而是每次遇到危险都会冲在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