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我带球跑回来了(172)
岑砚;“由总督送的?”
李卓:“应当。但中途会转几次手,模糊身份来源。”
岑砚细致,发现盲点,“八皇子今年多大了?”
听音知意,李卓直接将他想问的一并回了,“去年年底满了十八,按理还该晚一些出宫建府,但近几年随着父皇的身体越来越不好,皇子几乎都被赶出了宫,老八已经领了差事,及冠离宫,父皇先行赐了宅邸,以示恩荣。”
这样。
岑砚:“这不还是忌惮着?”
李卓:“没办法,人老了就是老了,不会再变年轻。”
身体不会再好转,盛武帝对朝廷的掌控欲又重,那心理出些问题,是很正常的。
岑砚竟是首次有些同意李卓,点头道,“你说得对。”
“老而不死是为贼。”
李卓呼吸一窒,拍桌,“放肆!”
岑砚却平静,直视李卓,问他:“你不是这样想的?”
李卓只觉得心底的阴暗被岑砚揭开一角,按捺着道:“他是我父皇。”
岑砚:“有什么冲突吗?你敬他,也盼着他死,哦不——”
岑砚笑了起来,“有几个算几个,皇子们,有不盼着他死的吗?”
哪怕之前真有个傻子,就岑砚所知,现在也转了主意。
笑得李卓感觉周围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仿佛被抽干了似的无法呼吸。
“你……”
岑砚笑容一敛,蓦然冷脸,“装什么装!”
“省省吧。”
李卓:“……”
快速眨眼,李卓胸膛大起大伏,视线落在桌案上,最终,还是闭了嘴。
无它,岑砚说的是实话。
但正因为是实话,亲耳听见的时候,李卓才会有种无与伦比的荒谬感。
李卓:“你都查清楚了?”
岑砚:“你这个人还是那么喜欢别人用过的招,我说,你就不能自己有点主意。”
同样的话岑砚问了两次,李卓亦然,岑砚指他在学自己。
原因也简单,岑砚重复的时候,大抵让李卓感到了屈辱,对方想还回来。
岑砚说完,也不给李卓反驳的机会,径直道:“查清楚了。”
“都是他的人。”
“知州和总督沆瀣一气,连着杭州好几个巨贾,从巡盐刚开始,便上了贼船,等他们想再下来的时候,已经被架了起来,也没有机会再改邪归正了。”
言简意赅,几乎包含了李卓想问的所有信息。
李卓谨慎,不由掰开了来,内心细细咀嚼。
岑砚竟是话赶话又问:“那我和李央处理洪涝的时候,你在干嘛,查老八?”
李卓脑子被搅得有些乱,经历过前面的谈话,只犹豫了一秒,实话道:“算是。”
“往杭州官员府邸安插探子在。”
“费了好大一番工夫。”
岑砚相信。
江南又不是李卓的地盘,想安插眼线,是难。
但他还是办到了,
所以,
岑砚:“来杭州前,你就知道有私兵的存在了?”
“对。”
岑砚垂目,阴影覆盖了浅色眼瞳。
李卓又问,“冯公公查到什么地步了?”
岑砚答:“如你所愿。”
一问一答越发迅速,彷佛两个人都失去了周旋的耐心,直来直往的,想以最快的速度获取自己想知道的信息。
“什么意思?”
岑砚:“如你所愿,查到了点苗头,但还不确切。”
李卓心漏跳一拍,“你没有将查到的情况报给冯公公?”
岑砚又笑,笑得很冷,带着些疯劲儿道:“我要是直接给了冯公公,陛下不再信任八皇子,那新的仙丹,陛下岂不是不会再吃了?”
李卓失语。
岑砚抬眼,浅色的眼底烛火跳动,仿佛是李卓的野心在烧灼。
四目相对,岑砚声音很轻,“所以我说,如你所愿,陛下既能按照大家的期待,多吃几颗仙丹,走得快一些,对八皇子的调查也在开展中,一切都是最好的情形。”
落在李卓耳朵里,却如雷霆万钧,只这句话在耳朵脑子里回旋,周遭其他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李卓的神情很慌乱。
岑砚的却是游刃有余。
甚至在慌乱中,李卓还能抽出一丝心神来,察觉到岑砚视线在打量着他,极具玩味。
“我……”
有一瞬间,李卓想找补,想遮掩。
岑砚没给他这个机会,发问道:“所以去盐场的时候,你已经知道那座山上有什么了?”
哪怕已经被看了个透彻,李卓却竭力想找回些气势:“不然呢?”
声音带着轻微抖动,听得岑砚扬了扬唇角。
李卓被刺激得多说了句,“那个时候在杭州已经待了段时间了。”
岑砚点头:“所以你头天先走,就是怕被私兵包了,对吧?”
“还带着知州,因为知道知州是老八的人?”
“哦,同时也在赌是不是,赌李央和我的价值更大,他们不会单为了你一个,就有所异动,打草惊蛇。”
李卓胸膛起伏:“不该吗?”
岑砚倒是平静,眼睫下覆,没什么波澜道:“是我在问你。”
“你不是都猜出来了?”
“哦,是真的。”
李卓额头青筋跳了跳,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岑砚却转而又问起,“我还好奇另一件事,都说到了这儿,你便一并为我解惑了吧。”
李卓指节收紧,“什么?”
“猎场兵变的时候,你也是提前知道了风声,故意摔了腿下山的吧。”
李卓手指又松开了来。
还以为要问什么,却是这件陈年旧事。
李卓:“你不早就猜到了。”
“总还是想确认一下的。”
李卓:“呵,确认什么,我的情报网?那我可以告诉你,确实不是其他人能比的,你要是站队,不选我这边的话……”
岑砚抬眼,“如何?”
李卓哽了下,硬着头皮撑道:“我必定会让你很难受。”
岑砚静静看了他一会,蓦的笑将起来。
动作更放松了的同时,往后靠坐在椅子上,似是闲话家常般,回忆道:“说起这个,你让我难受的时候可不少。”
“初入京城,阿爹一直教导我不要太拔尖,当伴读要有当伴读的模样,当时偏生你不愿意让太子好受,次次挑衅于我,想逼我露一手给太子难堪,那个时候,我就记住了你的名字。”
“后面仗着自己是皇子,反正也打杀不了,陛下又护短,次次你都以身犯险,扰得我头疼。”
李卓也想了起来,放松了姿态,抬下巴道:“你先不让我好过的。”
“是不让你好过,还是没有遂了你的意?给你想要的局面?”
“都一样。”
岑砚若有所思:“如此。”
忽然口风一转,又道:“其实我一直在思考,一个回光返照的病人,怎么样才能最大程度地受刺激,让他情绪起伏。”
“刚开始的时候,我想等服下丹药,开始缩短天数了,曝出八皇子养私兵一事。”
李卓眼睛一亮,岑砚知道,对方这是对这个提议动心了。
果然,李卓道:“如果你有需要,我这儿还有些老八在上京私下不干净的证据,都是父皇深恶的……”
却被岑砚抬手打断道:“但我觉得不够。”
“陛下一辈子戎马倥偬,什么样的战乱危急没见过,什么样的仗没打过,自然,从宗室变成皇帝,背叛也见了不少。”
“只不过这一次,是从宗室背叛,换成儿子。”
“换汤不换药,实在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