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但求一死(53)
正是好一个明艳的红颜美少年!
苏试伸出拇指在他脸颊边的红霞上一抹, 低头对着他微微一笑。
魏灵风艰难地望着他,蹙起眉心,眸中溢出了水波。
他的眼睛已经濡湿, 像是用泉水洗出来的两颗黑葡萄。
是甜蜜蜜的软。
他就像一只白白的小鹤,像一只白毛小狐狸, 像一片洁白的渴望融化的雪。
像一个白净却害羞的小姑娘。
脸, 溢出更多的红。
仿佛热情在一点点往外渗透……
仿佛是一块受潮的胭脂。是娇润的。
苏试往下移的手停止,捻着花枝的指腹松开, 那枝大半截插入衣襟的海棠花, 便倚在了魏灵风的颈边,枝头的几点猩红小蕾, 簇贴在他的颔边。
苏试的手指落在露出雪色交衽的海棠花上, 顺着细干柔枝往上抚去,最终轻点在少年颊边的一朵海棠花的花心。
雪腮, 红蕾。
花映人,人映花。
他垂眸侧首端详着。
不知是看花, 还是看人。
只见得轻盈一笑,而后抬眸,偏脸望入魏灵风的双眸, 念一声:
“‘胭脂谁与匀淡,偏向脸边浓’。”
——海棠花娇艳的颜色,恰似美人脸上晕晕染染的胭脂红。
——真不知道他是在夸花,还是夸人了。
“……”
魏灵风的脸就突然剧红、爆红、超级红。
他的心,也跳得很快,咚咚咚地擂动着,仿佛要跳得海棠花落。
魏灵风想要表达他的不屑,但他只发出了很虚弱、很虚弱的声音:
“哼……”
他看到苏试向他俯下身来,看到他在向他凑近。
他简直喘不过气来。要背过气去。
他看起来才像是中村药的那一个。
苏试低头蹭了蹭他颈侧的海棠,鼻尖上是花瓣的柔软与芬芳。
魏灵风却感到他仿佛是在蹭着他。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像被蹭的海棠花一样,倏然间一阵颤抖。
苏试在一旁轻声道:“下次再使这下三滥的手段,就真把你吃了。”
他的吐气落在花蕾中,在耳畔氤氲成,一团淡淡的香气。
魏灵风小声道:“不敢了……”
苏试知道他心性并不坏,只是从小生在金窝、银窝,人人都顺着他,是以绝不肯吃亏,也不肯吃受一星半点的委屈罢了。
他不再捉弄于他,起身盘坐着。
魏灵风爬起来,整整衣衫,垂着头道:
“那么,我可以走了吗?你一定会大人大量地不和我计较吧?”
他看起来很乖巧,乖得就像新过门的小媳妇。
苏试正要开口说话,便见窗口闪过一线微光。
在清晨明媚的春光中,空气中乍现的一点微芒,是很容易叫人错认为是一线阳光的。
但苏试并没有认错,他凭着本能直觉,往魏灵风颈后伸手一探。
他的指间已经捻住一根细如毫发的银针。
若是他的出手再慢上一分,这根银针就要射中魏灵风的天府穴。
魏灵风不明所以地抬起头,他看到苏试的脸已经变冷。
不仅他的脸变冷,他的声音也已经冷却。
说出口的话,就像无情飘落的,烟白色的灰烬:
“你走吧。”
魏灵风眉宇间无端地升起一股羞恼——
这个人,翻脸不认人的速度,真是令人发指!
他忍着气微微一笑道:
“那么灵风就不在此多叨扰了。若有机会,定要请苏哥哥到侯府来做客,好生招待一番,也好给哥哥赔罪。”
“嗯。”
苏试淡淡应了一声,并不多搭理他的官腔。
“……”
魏灵风翻出雾月楼,双脚甫一落地,便立刻变了脸。
他双眉倒竖,昂起脖子,一手叉腰,一手指天,鼻孔朝天,怒骂道:
“忍一时,风平浪静。下一刻,我要你天翻地覆!!”
——当然,并不敢骂得很大声。
此际,天已大亮。
空气里传来一阵热闹的油条、豆浆的香气。又有佃农挑花来卖,那早点的油气与花香便交织在了一起。街上游人往来,纷错如织。有不少靓装丽服的妙龄女子,都打从这条街上过。
魏灵风生得俊俏可爱,真是好一个如花风流的少年郎。
走过路过的都不免拿眼觑看他,但见他一身气派,满面怒容,谁也不敢真的上前来招惹。
只见他指着天,叨叨了什么,而后气呼呼地往前走。
这时街头传来吆喝声:“都让开,给本大爷让开!”
一个穿着身精美绸衣的,左脸写着“有”,右脸写着“钱”的,黄脸男人气势澎湃地驱马打从魏灵风身边过。
惊扰得卖油饼的小贩往魏灵风这边撞来。
魏灵风虽然闪开,但仍简直怒火攻心——
哪来的村炮,也敢在你魏小侯爷面前装纨绔?!
他怒形于色地冲上去,怒不可遏地将那黄脸男掀下马,怒火中烧地将人撇地上,怒火冲天地一跃上了马,怒目切齿地一拍马臀就要驱马奔驰。
“哎哎哎!你这人!怎么抢马!”
那黄脸男爬起来追赶,呼喊着道,“不要脸啦!抢劫啦!有人抢劫啦!”
魏灵风一勒马,从怀中掏出一把小金砖,照着人脸就砸过去。
砸完后,他的心情就好多了。
——他泄了愤,别人捡了开心,实在是两全其美。
魏灵风控着缰绳,夸下的马蹄正悠闲地响着“嘚嘚”。
便听得空中轻飘飘地传来一声:
“风灵魏,慢走不送。”
魏灵风大怒,拍马绝尘而去。
留下一街的喧哗声。
话说另一头——
陆见琛回到了在汴城的宅邸。
他踏出马厩,走过回廊,跨过小桥,踩过小径,推开花门,走进书房。
已经是清晨,太阳已经升起。
他虽然一夜没睡,却没有半分睡意。
他现在只想坐在自己的那张梨花木靠背椅上,就那样静静地一个人,沏上一壶茶,品上一盏香茗,看一本有关于花的书。
但已经有静静的一个人,沏了一壶茶,品着一杯香茗,翻着一卷书,坐在了他的椅子上。
“你回来了。”
唐璜抬起头,看向门口。
他的面庞青涩,神情中有一股与之不相称的成熟、老练。
你很难形容这种感觉……有些人于世故、聪慧、练达中蕴藏着一段天真;而有些人,看似天真,却透着一股子世故。
——有些人就好像从来没有年轻过。
陆见琛一向知道自己涵养好,但没想到是这么好。
——他居然没有骂人。
他不仅没有骂人,还微笑着坐到窗边的另一张靠背椅在上。他的拇指摩挲着椅子光滑的扶手,以一种缓慢的节奏。
唐璜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以前,曾经有一次,他和苏弑外出,在一座酒楼里与陆见琛相遇。
那个时候他还并没有很注意他。
陆见琛出钱包了酒楼,告诉在座的所有客人,今日的花销一律算在他账上。
他如此拐弯抹角、大费周章,只是为了请他喝一杯茶,一杯他喜欢的、普普通通的、菊花茶。
唐璜知道,现在的陆见琛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
因为他受到了苏试的蒙蔽。
陆见琛道:“不知唐公子莅临寒舍,有何贵干?”
唐璜放下茶杯,说道: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有关于苏试的秘密。”
第四十八章 画图
陆见琛道:“愿闻其详。”
唐璜道:“在那之前, 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陆见琛示意他继续。
唐璜道:“如果有一种妖魔,它为了自己活命, 每天都要汲饮一个人的心头血, 叫人活生生地被吸到死为止。那么这种妖魔,是不是很邪恶、很残忍、很狠毒?人们是不是该想尽办法, 除去这种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