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美人(192)
小琴摇了摇头,和经纪人很快开车离开。谢眠和凌俞约定好晚餐地点,回休息室换衣服,Secure在那儿等他。
见他进来,Secure拿出一个袋子给他,里面是公司紧急派人送过来换的西装。
谢眠接过来,倒也没顾忌它还在场,修长手指解开衣领,就地换了起来——反正他们澡也一起洗过,看也全都看到过了。它是怪物,并不觉得自己这具人类的身体有什么别人不能看的;Secure是机器人,想必也一样。
如无意外,Secure还将伴随他很久很久,当然要调i教得更加得心应手才是——虽然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还不够。
怪物的天性是掠夺。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更多。
如果要不到,那就让自己亲手毁了它。
Secure站在他身后,帮他展开西装外套。
谢眠手臂伸过去,穿好了外套。Secure就从背后把领带绕过来,顺便把谢眠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低头仔细地为他打好领结。
他没有回身,只是靠着机器人胸膛,开口。
“先生,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这个问题谢眠之前已经问过类似的。Secure动作顿了顿,低低“嗯”了一声。
谢眠便笑起来,又轻轻地问。
“那么,如果我隐瞒欺骗了你,你还会这样坚定不移地陪着我吗?”
Secure沉默一会,道:“基于我的程序代码和人类意识,无论隐瞒还是欺骗,我都会永远陪着你。眠眠,你不必试探我。”
它声音低沉,“虽然如此,但我还是更希望,你可以足够信任和习惯我的存在,不必隐瞒和欺骗,亲口告诉我所有。”
他在祭台上陷入沉睡的灵魂因谢眠而苏醒,从此之后,谢眠就是他存在于世的凭依。
所以不必对它有所隐瞒。那毫无意义,只会阻碍他们之间的距离。
谢眠笑得很开心,笑得胸腔都在起伏。他是真的很开心。
“我当然可以告诉你所有。”
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不过,如果我不是人,你还会永远陪着我吗?”
Secure动作停下。
运算速度每秒亿亿次的CPU并没有能够立刻理解谢眠的意思。
谢眠抬手取下眼睛里的隐形眼镜,扔进垃圾桶。
“隐形眼镜太干涩了,我不太习惯。”
他说。
以Secure的角度,它本来看不到谢眠正脸,只不过,他们两人面前是一张巨大的化妆镜。
镜子里,一双血红妖异的眼睛撞进了它的视野里。
*
餐厅顶层。
谢眠坐在窗边,正看着外面风景。
他穿着黑色西装,长发被丝带绑起,只有几缕蜷曲散在脸侧。听到有脚步声,就回过头,一双莹润黑瞳看了过来。
“凌哥。”
凌俞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被交警拦了一会,来的有点晚。抱歉。”
谢眠指尖点着屏幕,轻声道:“是因为开车超速吗?我刚才刷微博,他们说你半个小时就从市中心赶来了市郊节目组现场……”
凌俞:“我担心你。”
谢眠似乎怔了怔,脸上表情变得柔软了些,道:“凌哥,谢谢。还有……抱歉,让你担心了。”
凌俞看着他白皙脸容和温软神色,又有想要伸手想揉一揉对方脑壳的冲动。
他伸手捏了根烟在手中,没抽,道:“不碍事。现在我该担心的是我自己了,说不定明天早上新闻头条就是我大晚上飙车被罚款,战队那边又得鸡飞狗跳一会儿。”
他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谢眠却很认真道:“不会的。我会叫人处理。”
凌俞愣了一下,才想起现在谢眠已经是褚氏集团的总裁,流言蜚语这样的东西,大部分都已经无法再伤害到他。
餐厅温暖的灯光稍微中和了对方过于苍白的脸色,身上西装颜色却也更显深沉,利落的剪裁勾勒出瘦削身形,和以往穿的那些复古华丽的衣服时候的气质已经有了很大改变。
他身上的稚气已经褪尽了,只有看他时的柔软还能找出一点初见时的模样。
凌俞有很多话想问,不过,他看了看手表。
“都快十点了。先点餐吧。”
他按铃叫来服务员,询问着谢眠的意见,点了些餐厅热门的菜式,又点了一些小甜点。
“凌哥还记得我的喜好。”谢眠弯唇笑道。
他当然记得。
“我之前去国外比赛的时候,带了Jacques Torres的手工巧克力,这次来的匆忙,下次一定给你。”凌俞道,“我在现场试吃过,想到你肯定会喜欢,就买了几盒。”
他本不是喜欢甜食的人。可那天比赛结束,他走过N城街道,看到巧克力甜品店门口人来人往,停驻许久,却还是走了进去。
谢眠眉眼弯弯,“好啊。”
服务员拿着点好的菜单走了出去。
这里是隐私度极高的包间,随着房门关上,就只剩他们两人。
凌俞沉默了会儿。事情该入正题了。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眠眠,告诉我,休息室里面,喻斯年做了什么。”
他当然认得电话里男人的声音,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国际影帝喻斯年。然而,对方对谢眠所说的那些露骨混账话语却根本不符电视上的温和有礼形象,简直就是衣冠禽兽……不,比衣冠禽兽还不如。
谢眠脸上笑容消失了。半晌才开口。
“……他向我告白,被我拒绝了,之后情绪失控。”他顿了顿,“你放心,他还没来得及真正做什么。”
谢眠的叙述简短,但按照当时电话里激烈的声音来看,过程并不美妙。
虽然谢眠说没有来得及真正做什么,但肯定也发生了什么。
“你脖子是怎么回事?”凌俞追问。
谢眠:“一点小伤。”
凌俞不信,起身想要查看,谢眠不得不抓住凌俞的手。
“别看了。”谢眠低声道,手有些颤抖,眼尾泛起一抹潮红,看起来像是委屈的模样,“……是吻痕。”
吻痕。
凌俞的手停了下来,压抑着声音还有怒火,“他对你做了什么。”
谢眠想把手放进口袋,却被凌俞反手握紧了。温暖炙热的掌心紧握着他,让他的额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于是他连声音也有点颤抖了起来,撇过头,“并不是什么有实质性危害的事情。我、我就当被狗咬了。”
他虽这样不在意地说着,凌俞却知道,谢眠生理上根本没有办法接受太过亲密的碰触。这件事情,他早就已经在之前的尝试中就知道了。
为此,谢眠发了几个月的脾气,直到现在对他的态度才有所缓和,他又怎么可能只是当被狗咬了那么简单?
“告诉我实情,”凌俞道,“眠眠,这是性i骚i扰。也许你还不太懂这些事情,也许那位影帝和前辈的身份让你有所顾虑,但是,你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男人看着他目光非常认真。满含爱意与担忧。
他原先只觉得凌俞的手漂亮完美,现在忽然发现,在这混乱扭曲的世界里,对方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
谢眠想。
一定是对方涌入体内的阳气太过炙热温柔,让他也被填充得有了一点温度与柔软。
一定是因为变质的阳气混乱了他的思维,改变了他的思考方式。
所以他才会觉得,不舍。
他之所以答应凌俞吃这一次晚饭,是来彻底道别的。
他的生命里充斥血腥和危险,自己也早已扭曲得不成模样,无论哪个人类看到了都会恐惧。
凌俞不再是他合适的食物,不该再试图闯入进怪物的世界。
“凌哥,”他将凌俞推开,眼尾和脸颊都带着绯红,低声道:“我有喜欢的人了。你说的那些事情,我都懂,也都有分寸,所以,你真的……不必为我这样担心。”
凌俞沉默了。
这从他沉默的时间尤为长些,许久,才艰涩道:“是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