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说她不娶妻(212)
她的话语声在风中散开,缓缓消失。
合约签订之后,北境和草原双方各派人马在胜石修筑贸易小城,及至大雪覆关,双方兵马干脆在小城住下,有事南城闻到北城传来的马奶香,就拿邢北关的果酿去换,草原人稀奇宁国的丝绸瓷器,也带了皮毛过来交易。
一来二去,倒是这两支军队,最先开启了两国之间的交易试行。
到第二年冰消雪融,胜石已经修建好了,往来商客络绎不绝,此后两年,北境和草原未起战乱,胜石作为两国通商的贸易小城,以极快的速度发展起来,北境作为边境苦寒之地,竟也一跃成为宁国最繁华的地方。
三年的时间在繁忙的朝政之事中,很快就过去了,近来林傲雪时常皱着眉头,甚至有些不想上朝。
年节刚过,林傲雪一觉醒来,待意识渐渐回笼,她脸上皱成一团。昨日是年节之后最末一个休沐,意味着今日晨起,就要去上早朝了。
宫人已经在御书房外候着,林傲雪刚醒,外边便传来宫人们的声音:
“陛下,是时候更衣了。”
林傲雪无奈极了,好在京城不如北境寒冷,她翻身起来,快速穿好里衣,这才允宫人进殿。
宫中婢女一如往常替林傲雪梳洗打理,更换朝服,当林傲雪打理妥当,前往宣德殿时,大臣们都已经到了。但殿中诸臣明显还未从休沐期的慵懒状态中回转过来,林傲雪自己也打了几个呵欠,却在殿上一名叫王德生的大臣上前一步,开口说话的时候,冷不防一个激灵:
“陛下,年节已过,至于臣等前日里所提替陛下纳皇夫之事,陛下考虑得如何了?”
林傲雪那一点困倦之意立马散得干干净净,甚至还有些背脊发寒。
她已三十有三,若是唤作别的帝王,膝下皇子皇女少说也有七八个了。
但林傲雪身份特殊,她以前女扮男装从军征战,自与男人无甚牵扯,但现在她登了皇位,宁国朝政稳固,国泰民安,没有战乱,也没有天灾,国家在林傲雪的治理下欣欣向荣地发展,大臣们难免就开始考虑家国后继之事。
林傲雪是女子,当然只能纳皇夫,自林傲雪登基之后,大权在握,京中许多达官显贵都想将自家小娃送进宫,然而林傲雪专注朝政,大臣们在欣慰的同时,还有些着急。林傲雪虽然有才德掌管天下,但她后继无人,待日后林傲雪退位,又该何人掌管这宁国天下?
故而,替林傲雪招纳皇夫一事,在这些大臣看来,一方面是全了他们的私心,另一方面,也是在为国家考量,为社稷考量,他们心安理得,一点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大臣们心里那点小心思林傲雪哪里看不明白,他们旧时的思想并未完全放开,林傲雪纳了皇夫之后不管以后即位的皇子还是皇女,从某种意义上讲,也算是将朝权倾向了皇夫那一方。
虽然林傲雪面有瑕疵,但她身为一国之君,暗中有所图谋的人数不胜数,她脸上的伤疤根本不能成为让那些利益为重的人望而却步的理由。
头两年提起这件事的大臣不多,许是因为宁国新朝初建,还是以平定江山为主,去年年底王德生谏言让林傲雪纳皇夫,林傲雪草草几句打发了,没曾想这开年之初,他又不死心地再将此事提出来。
王德生是四品文官,若林傲雪没有记错,他家里有三个儿子,长子已经成年,还未婚配,据说是一表人才,打算参加今年的科举入仕。
林傲雪一个头两个大,这王德生表现得也未免太明显了。
她在心里暗自思量如何委婉一些糊弄过去,却在此时,宣德殿外忽然传来一声急报:
“南疆急报!!”
林傲雪现在对南疆两个字极为敏感,传令兵在殿外跪着,林傲雪大手一挥,不理会王德生,直接喝道:
“拿进来!”
王德生面有尴尬之色,但眼下从南疆来了急报,必然是国事更加重要,所以他虽然不甘心,却也不能再说什么,勉为其难地退了两步,将殿中的位置腾出来。
传令兵快步上前,将手里刚刚接到的急报双手递上,立即有宫人从他手里将急报接过,呈递到林傲雪的桌案上。
林傲雪听说急报是从南疆传来的,她心里就隐隐有两分不妙的预感,在翻开文书之后,一目十行地扫过急报内容,顿时面色大变,心头怒火中烧,暴喝一声:
“岂有此理!”
群臣皆惊,殿内大臣们全部伏地跪倒,高呼:
“凤体为重,陛下息怒!”
林傲雪额角青筋急跳,眼里似有火焰熊熊燃烧。
她冷哼一声,咬牙切齿说道:
“南疆当真猖狂!”
北辰泠心领神会,立即上前两步,躬身问道:
“不知南疆出了何事,引陛下如此震怒?”
林傲雪将那急报递给北辰泠,北辰泠一观之下,脸色也猛然一变,随后捡着重要的几句念了出来:
“南疆向宁国发兵,大军行进至宁国南部边境外二十里,隐有攻城之意。”
言罢,她眉头紧皱,疑惑地问道:
“南疆与宁国素来无争,此番这般作为,是为何故?”
林傲雪面上露出冷笑:
“南疆这些年看似平和无争,事实上他们暗地里多的是算计,开朝之初那场乱局,前朝六皇子就是被南疆刺客所杀,若非云医师祖上和南疆有些渊源,学了些术法,说不得就被那□□佞之臣得逞了!”
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暗自思量,适逢她和云烟三年之期到了,南疆之人这个时候弄出动静,是否和云烟有关?从南疆每个月来的密信今日该到了,若有变故,想必密信中会有提及。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今天的更新里能看到云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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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南疆·中
林傲雪下旨让南部驻军盯紧南疆的行动,然后没理会王德生关于纳皇夫的提议, 直接散了早朝。
从宣德殿离开之后, 林傲雪急匆匆地去了御书房, 负责接收消息的传令兵已带着从南疆来的文书等候在御书房外, 林傲雪将文书接过, 一目十行地将文书内容看了一遍。
她紧皱的眉头越皱越紧,信的内容分成两部分, 前面一部分是薛贯汇报的最近一个月的情况,后面半部分则是林傲雪所熟悉的, 云烟的字迹。
云烟的母亲虽然是皇帝的妃子, 但皇帝避讳她的身份,不让她葬入皇陵, 其人去世之后,阙容作为她的婢女,便收捡了妖妃的衣物, 回南疆为其立了一个衣冠冢。
云烟三年前回到南疆之后,南疆的兵马不允宁国的将士踏上他们的土地, 即便云烟已经说明来意, 但百名亲卫是他们能允许的极限。
于是薛贯领了百个士兵护送云烟穿过边境,余下的五千精兵则在南部驻军的营地里等候消息。云烟先去了其母的坟冢叩拜, 随后将阙容的骨灰葬在其母墓旁,就在新墓边上,阙容曾居住过的小竹屋住了下来。
薛贯和他手下的兵马成了云烟的护院。
一个月以后,南疆国君派了人来, 请云烟进宫,得知云烟是当初送去北辰皇宫的妖女之后,还传承了阙容的巫蛊之术,且云烟与宁国新皇交好,南疆国君的心思活络起来,想说服云烟不要记恨乳母之仇。
巫蛊之术即便是在南疆,也是极少见了,南疆国君不想让巫蛊术失传,故而想让云烟将术法传承下去。云烟并没有立即拒绝,只道,若国君想让她传授巫蛊秘术也不是不行,但必须先斩国师。
当初提议将云烟的母亲送去北辰,甚至后来在北辰贺的威逼之下联手北辰贺,欲助北辰贺上位,而斩杀阙容的人,是国师。
南疆国君怎可能因为云烟而杀了劳苦功高的国师,但他又不肯放弃云烟手里的巫蛊之术,一开始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意图说服云烟,然而云烟不为所动,之后国君又暗中派了高手,意图让云烟就范。
奈何薛贯手底下的兵马都不是吃素的,几次偷袭都被挡了回去。
如此纠缠,转眼便是三年。
南疆国君盛怒,忍无可忍,终于动了兵马,要直接用强硬的手段擒住云烟,薛贯得闻变故,立马要带着云烟离开南疆。
林傲雪手里的书信内容就到此为止,前一个月消息上还说云烟和南疆国君僵持着,谁也没有妥协,今次便是南疆国君意图派众兵强逼云烟就范。
云烟字里行间没有透出慌乱,她说国君虽然下令要派兵,但她已经制定好撤退的计划,到时候有宁国边境的将士接应,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她叫林傲雪不要担心。
但林傲雪怎么可能不担心。
她眉头拧紧,眼里闪烁着寒光,今次南疆边境的兵变明显不同寻常,云烟说撤退,但她手里并未接到云烟回宁国的消息,若是他们的计划在实施的时候出了什么纰漏,云烟哪里磕着碰着,或是被南疆国君抓回去,那可如何是好?
林傲雪冷哼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随后又派人将北辰泠和老丞相两人请来,待二人进入御书房行礼,林傲雪便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丞相,女傅,朕想去一趟南部边境,不知二位可有良策让朕暂且脱身?”
丞相和北辰泠一开始还没理解到林傲雪这句话里的意思,在短暂的愣怔之后,两人大惊失色,他们很快将林傲雪眼下的状态和今日朝堂上得知的南疆急报联系起来,北辰泠一时间顾不得尊卑,惶恐地上前一步,满脸震惊地询问:
“陛下!南疆究竟出了何事,竟叫陛下如此失措?”
林傲雪定了定心,随后抬眸扫了一眼老丞相,犹豫了一下之后,回答:
“今日除了南疆军报,朕还接到云医师从南疆递回来的信件,她信中与朕说不日要回宁国,但眼下云医师未归,南疆却出了兵变,朕很是担心。”
北辰泠知道林傲雪和云烟之间的感情,云烟一走三年,林傲雪日日挂念。
三年前,她知道云烟是她亲姐姐的时候,她心里是开心的,同时又有无法言说的惆怅。适逢北辰贺受刑亡故,北辰泠曾有一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故而未曾与云烟说清楚自己当时的心情,甚至连云烟走时,她都没有去送。
这件事窝在她心里,她一直觉得十分遗憾,想着等云烟回来了,一定要找机会与她将话说开,她多欢喜云烟是她的姐姐。
而今听林傲雪说云烟可能在边关出了事,北辰泠的心也一下子提了起来,她眉头微蹙,神情凝重,又问:
“边关没有传来姐姐的消息吗?”
林傲雪长声一叹,面上愁云不消:
“没有。”
旦有任何云烟的消息到了她手里,她也不至于如此慌乱。老丞相在旁看着林傲雪和北辰泠在屋里团团转,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开口:
“陛下,您为一国之君,当以国事为重,至于云姑娘,便请下属之人去调查接应便可,何须陛下亲自走一趟南疆?”
他知道林傲雪和云烟之间关系密切,但姐妹之间关系再好,哪里能如此意气用事?何况,云烟究竟有没有出事尚无定论,林傲雪这会儿火急火燎地跑过去,国事耽搁了不说,若南疆那边无事,岂不白跑一趟?
林傲雪愁眉紧拧,无奈地看了一眼老丞相。
老丞相是前朝重臣,又是鸿鸣的老师,这三年来,老丞相在国事上给了林傲雪很多帮助,他为人虽然不算迂腐,但在他心里,国家大事永远是胜过个人私事的,他认为林傲雪不能为了一个云烟扔下朝事。
对于老丞相,林傲雪自然不能像外边那些朝臣一样直接甩脸色,她咬了咬牙,在屋中踱了几步,回头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