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软(7)
慕青临手指一顿,在阴影里抬头,看向背光站着的周意。
她的感冒似乎真严重了,威胁人都软绵绵的。
“不考虑考虑猫质的安全?”慕青临点着发财的脑袋问。
周意一抬手,准确无误地把一大包垃圾扔进垃圾桶,然后瞅了眼畏畏缩缩不敢动的发财,深思熟虑地说:“不了,每天喂它那么多次,我也挺累的。”
那这事儿可就不好办了啊。
她手上没讲价的筹码还怎么保住手?
慕青临为难地想。
也就眨眼的功夫,发财已经从她手下溜走,攀上了周意的裤腿。
“你上辈子是不是饿死的?”周意俯身,捏着发财的脖子给它拎到一边,语气凶狠,“回去睡觉!再敢出来要饭,我薅光你的胡子!”
发财感受到了危险,从周意手里挣扎出来,一溜烟跑进黑暗里没了踪影。
周意站在原地盯梢,确定发财不是虚晃一枪,打了等她离开再偷跑出来的主意后,回身看向已经站起来的慕青临说:“不让你没事别来了吗?”
“有事……”慕青临把蛋糕递到周意眼前,说,“西头酒吧一个叫路畅的人给你的。”
周意很明显地皱了下眉,把蛋糕接过去说:“他人呢?”
慕青临,“老板找,走不开。”
周意叨咕着应了一声,提着蛋糕走到门口,在门廊前面的台阶上找了个地方坐着。
“你还有个哥?”慕青临靠在周意身侧的墙边,随口问。
周意拆开蛋糕吃了一口,声音含混,“别人的事少打听。”
慕青临低头看周意一眼,心说:“确实……”
她连这蛋糕都不该送。
真是闲的。
纹身铺子离巷口近,风一波接一波地灌进来,没一会儿就吹得不怎么怕冷的慕青临忍不住拉高了衣领。
周意个冻死鬼投胎的就更别说,她已经非常自觉的和慕青临化干戈为玉帛,扒拉了一角她的外套给自己挡风。
慕青临想对此发表点看法,琢磨半天还是决定保持沉默。
几乎窝她腿边这位应该是属刺猬的,你不惹她,她都刺儿你,真要惹了,估计会被扎成马蜂窝。
“唉……”腿蓦地被周意撞了一肘子,慕青临低头,“怎么了?”
周意抬起缩在袖子里看不见的手,朝慕青临勾了勾,说:“你过来……”
“?”慕青临不明所以,但还是在短暂犹豫之后,照着周意的指示慢慢腾腾向下俯身。
剩差不多一臂距离的时候,周意不耐烦地扽住慕青临身前垂下来的工牌,将她用力拽到了自己跟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就算头顶光线微弱,慕青临还能是把周意根根分明的睫毛数清楚。
第5章 撩架
就这么个忘恩负义的玩意儿,她刚才竟然因为她招猫逗狗的举动感叹了一番生活的可贵?
慕青临人很懵,“你……”
“你别说话。”周意耸着鼻子,狗似的凑在慕青临嘴边乱嗅。
身后人来人往。
慕青临很清楚地听到有人在嬉笑着议论。
咳,这姿势确实容易引起误会。
慕青临眼观鼻鼻观心,纠结地思考怎么才能在不伤和气的前提下提醒提醒周意。
没等她开口,后者已经松手,还行若无事地挖了一勺蛋糕塞进嘴里,细细咀嚼着。
“??”就完了?不说点什么?
慕青临跟不上周意的脑回路。
“刚才……”
“你刚才喝酒了。”周意先发制人。
“……”还不如不说。
“两杯不到。”慕青临解释,对于答应过,却自己打自己脸,还被当事人撞破这事儿,她还是很尴尬的,“你不是感冒了,能闻到?”
周意,“没看都趴你脸上了?这要是还闻不到,我的鼻子就可以割掉给你下酒了。”
慕青临低头看了眼周意鼻子。
高挺直鼻,线条流畅,挑不出什么毛病。
可惜了,她从来不吃任何动物内脏或者器官。
慕青临后脑勺顶墙,惋惜地叹了口气。
周意耳尖地听到,问她,“你叹什么气?”
慕青临一愣,讪讪地蹭了下自己的鼻子,开始演,“没什么,这不是没听九老师的话,擅自喝酒,想到纹身万一发炎,岂不是砸了九老师的招牌?心里有点内疚。”
“这话你自己信么?”周意说:“你知道吗?”
慕青临,“知道什么?”
“通常你这种人来我们店里,来一个,我打死一个,来两个,我会毫不手软地打死一双。”
“……”慕青临抬头看着门廊上破破旧旧的牌匾,心里有个疑问在迅速滋生——这是家黑店吧?不然怎么能把打死人这种事儿说得这么铿锵有力?
“不吃了?”慕青临见周意把吃了四分之一不到的蛋糕放在脚边,问她。
周意放开慕青临的衣服,两手抄起,趴在了腿上,“腻……”
白吃的还嫌,狗才这么喜欢翻脸不认人。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街道杂乱的人声充斥在无边无际的夜色里,热闹但不聒噪。
墙上一层摞一层的小广告起了边,被风一吹,肆无忌惮地刮着慕青临的耳朵。
慕青临低头去躲,视线撞上周意时定了定。
刚还趴在腿上,萎靡不振的她这会儿正捏着不知道打哪儿摸出来的猫条逗去而复返,蹲在胡同口探头探脑的发财。
发财大概是个天生的吃货,三两下就被周意骗过来按在了腿上。
周意也是真的手欠,捋了自己扎刘海的小皮筋,想把发财的胡子给绑了。
发财猫急咬人,吓得周意连忙撒手,不可思议地冲着它慌张逃窜的背影嚷道:“不是吧,你没打疫苗啊!我不是真狗,对狂犬病没免疫力的!”
不是真狗?
那就是知道自己偶尔比较狗?
慕青临一个没忍住笑出声,被周意听到,对着她的腿就是一肘子,“笑屁啊!”
慕青临疼得往边上缩,不得已把笑憋回去,心思却被这份突如其来的情绪带起了一丝起伏。
难怪红门巷虽然脏乱拥挤,甚至以原始的粗糙低俗闻名,却总能吸引众多体面的男男女女趋之若鹜,原来除了某些人性抗拒不了的欲望与真实,还有它鸡飞狗跳的乐趣。
这种乐趣能把身心的放松和现实生活的枯燥割裂开来,让人得到片刻宁静。
这种乐趣少有,来自于某些有趣的人。
“你走吧……”周意突然说,没了之前那种横里横气的嚣张,声音听起来很沉。
慕青临敛了笑,跟着她起身的动作看向前面。
上次撂狠话,让周意等着的几个人找上门了。
为首那位大哥走路摇摇晃晃,明显喝多了。
“唐远舟今天不在吧。”大哥狠狠地扯着嘴角说。
周意侧身,挡在慕青临身前。
她的个子不高,偏瘦,头发被巷子里寒冷潮湿的风吹得很乱。
“专门挑哥不在的日子才敢来啊?”说话的周意眼神讥诮。
“放你妈的屁!”大哥用手指着周意的鼻子,冲她喊,“他就是在,老,老子今天也能把你们一,一起收拾了!”
周意点点头,故意学着大哥的磕巴口气说:“哦,怕,怕死了呢。”
“大哥,她学你!”瘦猴子在旁边拱火。
大哥立马就把自己给点了,“周意,我数三声,你跪下磕头叫一声爷爷,说「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就放过你,不然我今天揍得你爹妈都不认识!”
“不好意思啊,我爹妈死挺久了,认不认识我真没多大影响,还有……”周意两手抄兜,笑了起来,“我爷也是住下面的,我跪是能跪,就怕你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