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表哥(36)
如何肆所言,他这次去长沙,确实不只有他独自一人出行。有一个叫欧阳的男孩,以前是何肆的小学同学,由于彼此家庭环境相近,他们俩关系很好。欧阳考上了长沙的大学,本来约何肆期末考试结束了去找他玩,因为彼此时间不匹配,这事一拖再拖,就拖到了现在。
何肆跟他阐述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拿出了手机,问:“哥,你要看我和欧阳的聊天记录么?或者你打电话过去问他。”
“不用,我相信你。”晏尚覃摇头示意,又问,“那我们去找你的时候……”他想问的是为什么他们找到何肆的时候,只有他独自一人坐在香樟古木的荫庇下。
何肆无奈道:“欧阳临时被女朋友叫走了,他女朋友想喝茶颜悦色。”
“那个是什么?”
“是年轻人喜欢的东西,你不用知道。”
晏尚覃伸手揽住何肆的力度变大了一些,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们以为你去跳江了……我还差点去报警,可是警察说没到四十八小时不能立案……后来我们一路沿着湘江走,居然就遇上你了。”
“因为晓篱姐有心理阴影……其实欧阳前脚刚走你们就来了。”何肆闻着晏尚覃身上的味道,感到非常安心,“让你们担心了,哥,对不起。”
“以后呢?”晏尚覃没头没脑地问。
“以后?”何肆想了想,“以后我不会乱跑了,就算要跑路也会跟你们联系。”
“不是。我问的是以后,你还要我这个哥吗?”晏尚覃认真地问。
“要,怎么不要。”何肆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又强调道:“——我要的。”
他把头埋在晏尚覃的脖颈,迷恋地感受这气息,这是属于他哥的气息。他的温度,他的音色,他的呼吸,都是属于何肆怦然心动的时刻。
“那我们把话说清楚,说完了就……哎肆儿,先别耍流氓!”
晏尚覃的话说到一半,没留神何肆已经把手伸进了他的上衣里,何肆仰起脸困惑地看着晏尚覃,嘴唇湿润,眼神清澈,仿佛在做一个生动的邀请。晏尚覃在心里默念那些专业人士传授的佛经,念完几句他觉得自己平静了下来。
“何肆,我想说三件事。”他郑重其事地说,“第一件事,以后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一定要跟我说,不要自己憋着。”
“嗯。”何肆点头。
“不希望我做什么,讨厌我做什么,如果我做了什么你就会把我赶出去——这几种递进层级类型的事件你可以列一个excel表格体现严重性。”
“我直接用说的就好。”
“第二件事,”晏尚覃说,“我爱你。”
何肆愣了。
“第三件事……”他顿了顿,“我希望你能幸福,不管以什么样的形式。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过唯独不要忘了第二件事,那就是我爱你。可以答应我吗?”
何肆沉默了几秒,从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
“可以……”他说,“我也有三件事要说。第一件事,如果以后你的结婚对象不是我,你就绝对不可以去结婚。”
晏尚覃毫无犹豫,用力点头。
“第二件事,没必要出柜,但我们都得努力,努力过上更好的生活,让周围的人无话可说。”
“那是当然。”晏尚覃露出领会的笑容,“——第三件事呢?”
何肆说,“我临时改变主意了,没有第三件事。”
“好,那保留追加权,你要是以后想到了再加……”晏尚覃说到一半,何肆便打断他,拥住他的肩膀,笑着与他亲吻。
其实他刚才想的是,如果有一天你爱上别人了,如果到了那一天……可他转念一想,不会有那一天,因为晏尚覃刚刚才说过了,这是明知故问。
现在眼前看得见的和听得见的事物,对他而言更为重要。他目之所及的是晏尚覃英俊的脸,听见的是他对自己慎重的承诺。他知道自己的故事如果写成小说,遇到这样一个不悲不喜的结局,一定会被读者狠狠唾弃,我要的狗血呢?在哪里?
可是真实的人生不是这样的。真实的人生更狗血,也更容易从中挣脱。只要眼睛一闭,睡一觉醒来,你就是崭新的自己,开始迎接余生的第一天。
第38章
四月十三号是何肆的生日。
夜晚,他在教室上一门凑学分的选修课,内容是艺术奢侈品鉴赏。当打扮精致时髦的老师在课堂上展示卡地亚的PPT时,他明显察觉坐在周围的女生就像是盲人一下子见到了光明,从昏昏欲睡的躯体里忽然迸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彩。
何肆不禁遗憾地心想,女生也太好被骗了,就这样一个小小的发亮的玩意儿,她们就能把交往中的进度条瞬间拉到满分、或是嫁娶环节最后临门一脚的促成、再或者是对方出去偷腥后还能尽弃前嫌的宽宏大量……总之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管从心理还是战术层面都显露出了淡淡的蔑视。
当天晚上,他回到家,屋子里的灯全都打开了,亮堂堂的。
“生日快乐。”晏尚覃显然一直在等他。
何肆进屋,洗了手,盘腿坐在客厅沙发上,盯着茶几上的蛋糕,笑容洋溢在嘴角,“谢谢。”
晏尚覃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往蛋糕表面插蜡烛,“十八根会不会太多?”
“嗯。”何肆伸手摸了摸晏尚覃的头发,“一根就好了,这算是我们在一起之后过的第一个生日。”
晏尚覃嗯了一声,将纤长的蜡烛插进绵软的糕体,点燃蜡烛之后,他让何肆闭上眼睛。
“放点音乐可以吗?”
“好,我手机里有。”何肆的手机就放在桌上,晏尚覃打开音乐app,翻出歌曲列表,小声的咦了一声,“这首歌你循环了好多遍……”
“哪首?”何肆还是闭着眼睛。
“陈珊妮的《情歌》。”
“哦,因为情歌听起来很像‘覃哥’。”何肆解释完又催促道,“快点放音乐,我眼睛还闭着呢。”
“好,马上。”
随着一首欢快的生日快乐歌缓缓响起,他低头许愿,吹灭蜡烛。晏尚覃把一个小盒子递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何肆接过来。
“你打开看看。”
晏尚覃似乎有些局促,他依然蹲在地上,何肆担心他脚麻,想拉他起来,他摇摇头。
何肆的注意力全在这个盒子上,他压根没有想到,当他打开盒子的那一刹那,晏尚覃突然调整姿势,单腿跪地。
一枚银色的戒指映入眼帘。
何肆猛地瞪大眼睛,身体条件反射地微微后倾。
“肆儿,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晏尚覃居然害羞了起来,连话也说得结结巴巴,“应该、应该有十八年了吧……我是说,到今天为止,我们认识了十八年。”
“嗯……”何肆看着他。
他继续说:“这十八年我看着你长大,以后能不能也让我……看着你变老。”
——这什么?何肆努力抿了抿唇,拼命抑制想要噗一声笑出来的欲/望,他不能打搅他这好不容易堆叠起来的勇气,虽然他是真的觉得很好笑。
半晌,他疑惑地挑眉,“没了?”
“有,有。”晏尚覃立即接话,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他坦白道:“……没了。”
何肆终于没忍住,哈哈大笑,顺手揪过晏尚覃的领子一顿亲。晏尚覃有点发愣,“等一下,你还没回答……”
“好。”何肆眯起眼睛,轻咳了两声,“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以后你可以看着我变老,但是——”
晏尚覃立即惴惴不安:“但是?”
“但是我不会变老。”何肆的眼中有温柔闪烁,声音动听犹如情歌,“……这样你就能永远看着我。”
晏尚覃屏住呼吸,不敢说话。穿堂而过的风不再是风,而变成了一种缱绻不休的永恒,谁也不知道永远有多久,年轻的人生无比避免苦味,便需要用情歌来幻想幸福。他怕自己一开口,眼泪会忍不住掉下来,于是一边擦眼角,一边单膝把戒指给何肆戴上。
那是一枚简单大方的银戒,圈里刻了他俩名字的首字母,尺寸刚刚好。何肆对着灯光凝视指间淡淡柔和的光晕,嘴角带笑。
“结婚。”晏尚覃的声音发哑。
“啊?”何肆不知道他突然怎么蹦出了这两个字。
“我不管,这就是结婚。”语气像个孩子一样执拗,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结婚……”
“好,好。我知道了。吃蛋糕。”何肆呼噜他的头发,像在安抚一只大型犬,“别哭了,吃蛋糕。”
晏尚覃点点头,终于坐回他身边,仔仔细细切蛋糕,切了很大一块满是草莓和奶油的蛋糕给何肆。
“太多了。”何肆不禁皱了皱眉头。
“不多,”晏尚覃的语气带着真挚的鼓励,“晚上会消耗掉的。”
“……”
他们吃到一半,忘了是谁先起的头,两人开始用奶油打架。何肆有些着急,一边大吼“不准扔到客厅地板上——”一边奋不顾身地把一大坨奶油往晏尚覃的脸上拍。关于家务清洁活动,他们一向是分区域责任制,客厅地板由何肆负责打扫。他看着地板上白花花的奶油,心想这活肯定得分晏尚覃一半。
还好只弄脏了脸和衣服,他们把外衣脱下来塞进洗衣机,仿佛心电感应般沉默地对望,然后一个追着另一个,笑着往卧室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