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表哥(10)
代景春想了想,将何肆手里的书拿了几本过来。
“我要是把这件事说出去,你岂不就爽死了,全年级多少同志在盯着你呢。我才懒得帮你宣传自己,又不是妈妈桑,切。”
“妈妈桑是什么意思?”
“老鸨,皮条客,随便你怎么称呼。”
何肆皱了皱眉,“那你是吗?”
“我?我当然不是妈妈桑……哈哈哈。”
“我问你是不是同志。”
“哦……是啊。你知道吗何肆,我们这样的人呢,提升了同志颜值平均分你知不知道,哈哈哈!我见过太多了,很多都是秃头油脸大肚皮那种,像我们这种简直……哎,何肆,何肆你去哪?”
何肆有些混乱,开始后悔和他搭话了,这是他最不擅长应付的类型……话痨。
“回宿舍放东西,吃饭。”
“哦!那一起呗,走。”
第11章
临近年末,何肆想约晏尚覃一起在跨年,顺便过元旦,晏尚覃回复说来不了,和几个同学早就定好了去泡温泉。
之前也是这样,说好了一个月见一次,晏尚覃每次总说太忙,和人约了去玩或者要做兼职。
被放了几次鸽子之后,何肆有点疲了。
人长大以后,越来越不擅长撒娇,何肆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抱歉的语句,背景音混杂了年轻人闹腾的声音,现在是晚上六点,何肆正准备去吃饭,然后上晚自习,他猜测晏尚覃可能也在和朋友聚餐。
何肆挂了电话,坐在宿舍的床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两个不同的声音,一个声音说,好不容易相隔这么近,一个小时的车程而已,他不过来,你就过去呗,那些搞异地恋的怎么处理你就怎么处理。
另一个声音立即站出来反对:几岁了还撒娇?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人家有约了,就举着爱的号码牌等着吧。
这两个声音最后都没有给他的落寞思绪起到整理的作用。他拿着书,有些魂不守舍地下楼。没有电梯,一步一步的慢慢往下走,感应到脚步的瞬间,楼道亮起了橘黄色的灯光。
一连好几天,何肆都有些心不在焉,心里空落落的。
晚自习通常从七点开始,按照惯例,学生坐在教室里写作业,教室安装了电视机,正在播放新闻联播。
代景春从隔壁教室偷偷跑出来,在夜幕下轻轻拍打何肆身侧的玻璃窗。
何肆看了看走廊,老师不在,于是将窗户拉开了一条缝,问:“干嘛?”
代景春也许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他将手臂攀在窗台,凑近了一些,“刚打完球,还没吃饭,你一起去吃点儿?”
“我吃过了,你去吧。”
何肆想重新把窗户关上,代景春的手臂却丝毫不躲,窗户的金属边缘蹭到了他古铜色的小臂,其实不痛,他低声叫唤了一声,嬉皮笑脸的。
见何肆一脸怅然,他继续问,“你干嘛?不高兴?怎么了?谁惹你?”
晚风呼呼地吹了进来,何肆觉得冷,又想关窗,奈何代景春用手臂支棱着窗口,还把窗缝打开了一些。
“何肆,你说话呀。”
班长这时走了过来,“同学,你们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呢?谈恋爱还攀在人家窗台上?现在是自习时间,新闻联播说的这些政治考试要考的。”
班长的话引起了小范围的一片笑声,代景春性格外放,平时便喜欢呼朋引伴,大大咧咧的,大家都喜欢和他这样开玩笑。
何肆犹豫了一下,低头把桌子上的作业本收好,从后门走出教室。
他们不敢去食堂,怕被老师撞见,想着那就去小卖部吧,不过小卖部也要精挑细选,不能去学校大门附近的或者宿舍附近的,最后就去了运动场后面的小卖部。
代景春泡了一盒UFO拌面,滤干水份,把酱料淋上去。
何肆看他大口吃面的架势,即使是方便面也吃得很香,看着看着,也觉得肚子饿了,便去买了火腿肠和果汁。
坐定之后何肆问,“你跟你男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啊?哪一个男朋友?”
“……你现在有几个?”
“现在的啊……”代景春的腮帮鼓鼓的,眼睛黑亮,像一只专心吃喝的仓鼠,“现在这个是在酒吧认识的。”
何肆好奇,“是gay bar?”
“咦?你居然也知道?就是那种地方,S市还算少的,口碑和氛围都没有做起来,很多人不知道那是gay bar,普通的男男女女也会去,但主要还是以男性顾客为主。”
“怎么?你也想去?”代景春问。
“嗯。我想认识一些同类,看大家是怎么过的。”
“你想混圈子?还是想找一个固定的伴侣?”
“这有差别吗?”何肆苦笑着反问。
代景春把最后一口面吞下肚,眨眨眼睛,瞬间就明白了。
“你有喜欢的人,但他不喜欢你,对不对?”
他凝视着何肆的眼睛,“所以你想去找别的人,从别人身上找温暖,好让自己忘了那个人,对不对?”
何肆点点头,自己又觉得有些好笑,这都什么啊,像搞游击战似的,不能大大方方、站立在太阳底下接受祝福的感情,只能用乌烟瘴气、晦暗不明的酒吧作为结识相聚的场所。
“除了酒吧,还有其他……温和一点的场所认识这些人么?”他问。
代景春默默吃完了面,用纸巾擦嘴,说了一句“等一下”,又跑进了小卖部。
等他出来的时候,远远地抛过来一个东西,叮一声掉在何肆面前的桌子上,是棒棒糖。
“吃点甜的对心情好。”代景春自己也撕开糖纸,把一个草莓味的棒棒糖含在嘴里。
何肆的棒棒糖是牛奶味的,奶香浓郁,很甜。
嚼了一会儿棒棒糖,代景春终于忍不住问:“你喜欢的人是谁?我认识么?”
何肆摇摇头。
代景春的表情复杂起来,“不会是我吧?”
何肆正想张口,有个男子远远走了过来,是巡查年级工作的老师,他大喊:“你们几年级的?不上自习在这做什么?”
代景春说,“一年级的,我4班,他是13班的,我们下午打球来着,我有一点扭伤,好像越来越严重了,疼得受不了,我们等会去校医室看看。”
“那就赶紧去,记得开假条,交给班长。”男子说。
何肆一直觉得学校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仿佛只要身处于此,学生说话的语气就会无限卑微,而老师或教导主任说话时的音调都必须特别高才行。哪怕没说什么正事,双方也要精神高度紧张,剑拔弩张,仿佛时刻要在收到命令后准备来一段伏地挺身。
……更神奇的是,代景春真的开到了假条。何肆才疏学浅、脑洞小巧,不明白他是如何疏通的关系——代景春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校医室,再活蹦乱跳地出来,手里捏着假条和一瓶活络油。
两人明目张胆的回了宿舍,在宿舍管理员慧眼如炬的扫射下,假条都要被他盯出洞来了,管理员挥挥手,让他们上楼休息,但何肆得回去继续参加晚自习。
上楼的时候代景春问,“你还回教室?”
“不回,我照顾残疾人。”何肆答。
代景春闻言哈哈大笑,楼道的声控灯霎时全亮了。
这是何肆第一次在班级同学缺席的情况下回宿舍,只有一部分体育和艺术专业的学生不需要上晚自习,他们吵吵嚷嚷的,聊天、吃东西或是洗澡,热闹得就像是身处菜市场。有一个戴眼镜,脸色苍白,看起来很瘦弱的男生跟代景春打招呼,他看见何肆,笑了笑,似乎有些腼腆。
“这个也是。”代景春低声对何肆说。
“他也是?”
“对,一看就知道了,他们学美术的,很多同志。”代景春补充了一句,“他经常偷偷看我的屁股。我也知道自己屁股好看,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看不到自己的屁股……”
代景春进了何肆的宿舍,此刻空无一人,他把门关上,坐在何肆床位的对面。
“继续刚才的话题。”他说。
“什么话题。”
何肆的脑子里还在思考刚才那个男生,是真的一下子没想起来。
代景春瞥了他一眼,“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何肆立即摆手,“不是你,不是你,你别紧张,刚才说到这里,老师就来了,吓我一跳。”
“就算是我又怎么了?我没有紧张啊。”
代景春只觉得莫名其妙,他是有哪里不行吗?至于这么重复几遍来否认?他看着往后躲闪的何肆,越看越觉得不爽,又觉得他的反应很有意思,便凑到何肆跟前,将手臂整个按在床上,身体前倾,近距离观察何肆闪躲的神情。
“干……你干嘛……很脏,不要上我的床。”
何肆有点慌乱,他有洁癖,平时不喜欢别人坐自己的床。
“我洗过澡了!”
代景春生气的吼道,直接欺身压住何肆,迫使他不得不贴紧墙壁,代景春没穿外套,校服受重力影响,胸膛空了一大片,从何肆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喉结至腹部的身体曲线。
“我……你干嘛?这里是学校!”
何肆被他压着,无法逃脱,同样身为男性,力量的较量失败,自尊心受挫,他知道代景春在故意作弄他。
“快放开!我叫你放开没听见么?”
代景春的气息很近,“说,你喜欢谁?”
“你先放开我我就说。”
“为什么?”代景春问。
何肆有些抓狂了,“这有什么为什么……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呢!快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