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是谁？(16)

      周柏此时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各种情绪，许望甚至没办法都读懂，只好仓皇地转头再次看向山壁，脑中闪现出无数过往的碎片。
      ......
      课堂上偷偷画画的少年
      雪夜里默默递过来的玉米
      模糊视线中，在厨房煲汤的背影
      身穿病号服、全然陌生的眼神
      在树下和人吻别的那一层月光
      .......
   “周槿——我十六岁——就喜欢上你了——”
   “我真的——很爱——很爱你——你知道吗——”
   “所以——你和林医生——要好好在一起———”
   “我——放弃——继续爱你了——”
      喊完话的许望抬头看着天空，听着回声掺杂着哽咽一阵阵传来，看着一只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过，一同捎走了他的这场没有结果的爱恋。
      就这样吧，许望坦然的想，这八年就留在这里吧，未来太漫长，容不得他在回忆里驻足太长时间。
      周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望，一切都会更好的。”
      “嗯。”



【33】告知冬雪的许望

      下山的时候，许望整个人明显轻松多了，不仅仅是体力，更多的是心理上的。他还兴致勃勃的借来周柏的单反，沿途不停地拍照。

      周柏近乎纵容地由着他，还不时指导他如何取景。所以等俩人下山时，已经接近中午了，许望的肚子忍不住“咕噜”了一声。

      “呃，”许望脸色发窘，“有点饿了...”

      周柏浅笑一下，“前面有不少农家乐饭店，一起去吃点热乎的吧。”

      俩人直接去了碰见的第一家，随意点了点饭菜，忽然空气中传来一阵香味，许望鼻子动了动，神情一下子变得很惊喜。

      “是煮玉米——”

      周柏讶然，回头顺着香味看去，“还真是，你鼻子可真灵。”

      许望很兴奋，又点了两个玉米，和周柏一人一个分好后，立马迫不及待吃了起来，一脸幸福的模样。

      周柏见他吃的太急，忍不住提醒道，“你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唔唔。”许望边嚼边应道。

      周柏晃了晃手里的玉米，“我就奇怪了，玉米有那么好吃吗，你就这么喜欢它？”

      许望把嘴里的全部咽下去，喝了口水，支吾了一会儿，表情有些纠结，“其实吧，说起来挺没道理的，可能还有点好笑，你先保证听完不笑话我，我就告诉你原因。”

      周柏倒是多了几分好奇，“行，我保证不笑你，真的。”

      许望得到保证，很快就进入到一副讲故事的姿态，“你还记得高一时全市下了一场大暴雪吗，新闻上说五十年一遇的那次。”

      周柏仔细想了想，才从回忆的旮旯缝里找到些模糊的碎片，“好像...是有这么一场雪，这么多年你还记得啊。”

      “是啊，记了好多年呢。”

      许望的语速不疾不徐，开始回忆那场罕见的大雪，“那场雪下得特别大，从前一天晚上，一直下到第二天的下午。当时我们班刚上完体育课，回到教室后，老师就宣布因为下暴雪，所以全校取消晚自习，提前放学了。”

      周柏没有搭话，在一旁耐心的听着。

      “然后，我在放学路上碰到了一个人，其实当时我很奇怪，平时从没和他碰上过，怎么那天就正好碰到了。”

      说到这里，许望仍面带疑惑，而后感慨地轻笑了一下，“可能是不可言说的缘分吧。我当时叫住了他，主动提出一起走。他好像感冒了，带着口罩，也不说话，但还是推着自行车和我走在了一起。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他一起放学回家。”

      周柏脑中突然闪现出一个细碎的画面，还没等他仔细看去，就很快消失不见了，他略微蹙起眉，听着许望继续讲道：

      “我当时穿的很少，连手套都没带，走到一半冻得手都红了。”

      许望说着，嘴角漾起一抹微笑，语气也带着丝甜蜜的味道，“那个人走到一半，突然就跑去便利店，回来的时候拿着一根热玉米，什么也不说，就直接塞我手里了。”

      许望嘴角的笑意更大了，“我拿着它暖手，觉得全身都暖和起来了。剩下的路一点也不觉得冷，到了分别的路口时，我还懊恼这路怎么这么短，要是一直走不完就好了。”

      许望自顾自的追忆着，没有注意一旁已经怔住了的周柏。

      “然后那个人还凑到我耳边，对我说下次再一起回家，你不知道我当时心里有多激动。我和他道别后，走到拐角的地方，偷偷藏在后面探着头瞧着，那雪越下越大，他也越走越远，一直到再也看不见。”

      许望此刻的表情很生动，音量也突然高了几分，可随后又蔫了回去，语带失落，“回家之后，我还在期待第二天上学，谁知学校放了好几天假。好不容易等放完假回学校，我才知道，那个人已经转学了。”

      说到这里，许望情绪有些低迷，“所以，我再没和他一起走在放学路上。”

      “这就是我喜欢吃玉米的原因，可能是一种’移情效应’吧，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就是他送我玉米的一瞬间，失速的心跳告诉我，我喜欢上他了，而且还喜欢了八年，当然就在刚刚，这份喜欢已经结束了。”

      这件事是他多年来心里的一根刺，每每梦到那一个雪夜，醒来后总会怅然若失很久。这份年少时懵懂的情怀，他从未和人说起过，现在讲出来，就如同主动拔了那根刺，让它再也扎不到他了。

      桌上一片寂静，两人都不约而同沉浸在各自的世界中。

      很快许望便收拾好情绪，从他的世界走了出来。转头看着神色怔忪，有些恍惚的周柏，半开玩笑的说道：“周大哥不是吧，这个故事有那么无聊吗，你怎么还听呆了？”

      周柏仓促间回过神来，掩饰性地笑了下，接着用一种很缓慢的语调问道，“那、那个人、是？”

      许望一脸“这还用说”的表情，语调十分自然：

      “还能有谁，只能是周槿啊。”



【34】不太对劲的哥哥

      周柏怔了一下，“哦....对，自然是、是他啊...”
      他别过头，拿起杯子想喝水，放到嘴边却发现里面是空的。
      许望见了，招手示意了一下，很快茶壶便蓄满了水，许望帮周柏倒了半杯，还没说让它晾一会再喝，周柏却看也不看，直接喝了一口。
      “诶周大哥，水还烫着呢。”
      周柏像是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还冒着热气的杯子，抿了抿嘴唇，脸色毫无异样，“还好，不太烫。”
      许望不信，自己倒了一杯，浅浅喝了一小口，就烫得只吐舌头，一边拿手扇着，一边看向周柏，“这么烫你都没感觉吗？”
      周柏像是听不见一样，半低着头看着桌子不语。
      这时饭菜上来了，许望也不再关注烫不烫的问题了，把米饭分好，便开始夹菜。不料一转头就见周柏拿起桌上的醋，就要往米饭里面洒，许望连忙伸手制止了他，“周大哥，那是醋啊——”
      “呃？哦，不好意思...”周柏把醋瓶放了回去，拿起筷子吃起了饭。
      许望生怕他再做什么不走心的事，一边吃一边抽空瞄着他，还好后面周柏虽然动作有些心不在焉，也不说话，但没做什么奇怪的事了。
      吃完饭，许望拉住要结账的周柏，拿起那根几乎没动的玉米问道，“你不吃了吗？”
      周柏像是有些闪躲，只说了一句“不吃了”，就匆匆走过去结账了。许望一脸莫名，不明白周柏为何突然间变得这么不对劲。
      这副不对劲的状态还在持续着，俩人出了饭店，周柏竟然直接向停车的地方走去，还好许望紧急叫停。
      “周大哥，咱们的帐篷还寄存着呢，不去拿吗？”
      周柏拧了拧眉，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太游离了，他捏了捏眉心，用一种很疲惫的声音说道，“许望，我，我想去抽根烟，一会儿再过来找你好吗？”
      许望有些担心他，“你是太累了吗，不如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会儿再走，我怕你这样的状态不好再长途开车了。”
      周柏强打起精神，安抚地笑了下，“没事，我抽根烟就能精神了。”
      许望点点头，看着周柏走到前面停下，背对着他单手插兜，熟练地抽起了烟。
      那呼出的烟缓缓升起，在半空中滞留片刻，像一个透明的结界，不一会儿就渐渐消散了，被烟圈缭绕着的背影，有着说不出的迷离。
      周柏没有让许望等太久，只抽了一根便回来了，看样子精神好了许多，他带着许望把寄存的东西拿好，然后驱车离开了这里。
      一路上周柏很专注，也很沉默地在开车，许望心里仍在担心他的状态，虽然有些困乏，却不敢轻易睡去，努力睁着眼，用这样一种方式陪在周柏身边。
      回到家里空无一人，看样子周槿还没回来，许望帮着把东西摆放好，伸了个懒腰，想要赶紧洗个热水澡放松下`身体。
      因为最近周柏屋内的热水器坏了，还没来得及修，所以这段时间他们都共用另一个洗手间。许望顾念周柏开车比较累，于是提出先让他去洗漱，周柏也没推辞，拿好东西就先进去了。
      许望半躺在客厅沙发里，一路上极力忍住的睡意，此时再也克制不住了，他歪着头，迅速睡了过去。
      等他朦朦胧胧地醒过来，却见周柏正坐在一旁，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窗外已是半暗不明，客厅也没有开灯，周柏的脸半隐半明，让人看不真切。
      许望也没多说什么，拿好换洗衣物，去了洗手间。等他神清气爽地走出来时，发现周柏依旧是刚才的姿势，一动未动的坐在那里，脸上的神色还是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