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堆满天(98)
钟远航点点头,“这箱子我其实也就装了一点儿,平时用不上,”他盯着张烨笑,“我是拿过来给你用的。”
“我?”张烨迟疑,“我也用不上啊……”
“你要永远住这儿?迟早还不是要搬到我那儿去?”钟远航笃定。
张烨这下说不出反驳来了。
钟远航的生日还有几天时间,张烨发年终奖也就在这几天,张烨偷偷看了看手机上银行卡的余额,觉得似乎日子都有了盼头。
尽管北风还是呼啸在城市中,但至少张烨这间旧兮兮的房子里总算暖和起来了。
但张烨的人生好像就是这样,当他觉得一切好像都顺起来了的时候,就总会有那么一点绊子,提醒他做人不要太得意了。
十二月二十五号,离钟远航的生日还有四天。
张烨看着手机记事本上的倒计时,数字“4”让他产生了一点不太好的感觉,不过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很快就被年终奖到账的短信提示给冲得烟消云散。
整个烘焙店所有员工的手机都滴滴答答地响起来,张烨听见了小声的欢呼和窃窃交谈的喜悦声音。
多等不了一会儿,张烨马上点进短信,紧张地去看信息上的数字。
“莉莉家烘焙工作室于12月25日9时44分向您账户****存入人民币8000.00元,可用余额****元。”
张烨深呼吸一口气,随即整个嘴角都不受控制地往上扬,有了这八千块钱,他要给钟远航的生日礼物,他应该给钟远航的交代,就都有着落了。
一瞬间,高兴到极致的感觉让张烨反而想哭,鼻尖酸得厉害,眼睛也胀得厉害,张烨抬头使劲儿盯了盯天花板上的灯,那白色的灯好像火热的太阳,太暖了,暖得张烨好像要化了,又像要开心得爆炸了。
他实在忍不住,放下手机就去了朱莉的办公室,敲办公室门都比平时还急些。
“进来!”朱莉笑着叫他,“收到年终奖了?”
“是,”张烨笑着对朱莉鞠了一躬,“谢谢姐,真的谢谢。”
“哎哟,怎么给我上这么大的礼啊?我给多了啊?”朱莉哈哈笑起来。
“不光是年终奖,”张烨控制不住鼻酸,用力捏了捏鼻头,“之前小葡萄生病手术的时候,您也帮了我大忙,那时候真的……我遇到太多帮助了,谢谢。”
“哎,没事儿,挺过来这不就好了嘛!”朱莉认真地说,“小张,你在我店里做了这么久,我看得出来你是能扛事儿,又有脑子的小伙子,年终奖你比别人都多一些,不用跟别的员工说,也别觉得自己拿多了,你前厅后厨都在忙,还有一个事儿,朱姐想问问你的意思。”
“嗯,您问。”张烨点头。
“年后分店的事儿就要张罗起来了,我听赵师傅说你烘焙的手艺也学得很快,新店我需要门店经理,也需要后厨的人,我当然是中意你去那边做经理的,你业务熟悉,又是总店过去的,能把控大局,但我看着你也想做后厨,你自己觉得呢?”
这么个大馅饼一下就砸脑袋上,给张烨砸得有点儿懵。
做门店经理,相当于直接成了朱莉下面的一把手,工资待遇肯定比现在好,也是张烨做惯了的。
只是一但把经理的工作接下来,他想往后厨发展的路就相当于半路给截断了。
选择摆在面前,张烨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现实一点儿,还是久违的天真一些。
“难以抉择吧?我想你肯定也不好马上下决定的,”朱莉鼓励地笑了笑,“这样吧,你这段时间想想,给你一周的时间考虑够吗?”
“够的够的,”张烨点点头,“谢谢朱姐,真的,谢谢您。”
“哎你这谢谢我耳朵都快听起茧子了,”朱莉挥手佯装赶人,“去吧去吧,干活干活。”
张烨出了朱莉的办公室就给钟远航去了个电话,他原本不抱希望钟远航能接的,但意外的,钟远航居然很快就接起来了。
“喂?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钟远航似乎是在接诊间隙,说话的语气像是问诊。
“远航我没多少时间打电话,我年终奖下来了,不少!”张烨说话跟机关枪似的,哒哒哒崩成一片儿。
“哟,上我这儿炫耀来了?”钟远航带了笑意,“那我今晚上可要吃点儿好的,不在家里做饭了,咱们下馆子?”
“必须!”张烨豪气地一口答应,“晚上我还有个事儿问你,你帮我拿一下主意。”
“好。”钟远航一口答应。
张烨听见钟远航那边医院喇叭里叫号的声音,似乎是下一个患者又要来了。
“远航,你忙吧,”张烨突然有种踩在实地上的,不会随风四处漂泊,也不会向下陷入沼泽的踏实感,“我爱你。”
钟远航那头好像愣住了,一时没有回答。
张烨像被火燎了尾巴的狗,猛地挂断了电话。
臊得慌,张烨心跳的也像机关枪,血一股脑地往天灵盖上涌。
第76章
钟远航拿着手机,听着忙音,迟迟都没能将手机放下来。
张烨说什么了?是幻听吗?
为什么这一次的幻听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真实呢?
张烨发了年终奖,张烨要请自己下馆子吃饭,他今天下班之后会回到一个有张烨的旧房子。
张烨说,我爱你。
“医生?哎哟医生啊?医生!”坐在钟远航面前的老大爷仿佛是耳背,大声喊了钟远航好几声。
“嗯?啊好,您说,您身体哪里不舒服?”钟远航把手机扣在桌上,强迫自己赶快回到工作状态中来。
“我心口痛啊!”老大爷开始絮絮叨叨地说,年纪大了,同一句话反反复复说好几遍。
钟远航格外耐心听着,又用听诊器听了听老大爷的心音。
“大爷,您心脏听起来没太大问题,以前有什么基础病吗?糖尿症?高血压?”
“没有没有,”老大爷摆摆手,“我还跟着老伴儿跳广场舞呢,还钓鱼,我身体一直都挺好,就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走快点儿就难受,喘不上来气儿,胸口闷闷的。”
钟远航点了点头,“您今年……”他看了看病例,“七十九了,这个年龄心脑血管有老化很正常,冬天身体的负担又重,您要是不放心的话我开几个检查,广场舞就暂时别跳了,散散步就成。”
“哎,好吧,”老大爷拎起了自己的布包,接过检查单离开了诊室。
钟远航正要按铃叫下一个病人,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钟远航唰一下把手机翻过来,迅速点了接通。
接通之后才看见来电显示,是展宇。
有点儿失望,又有点儿控制不住想向他炫耀。
“喂?你不好好睡觉打什么电话啊?我还以为是张烨,”钟远航问,“我还在看诊,有屁快放。”
“老太太出事了,”展宇的声音没有平时吊儿郎当的德行,语气严肃又急迫,“住院部那边。”
“现在什么情况?”钟远航立刻按了桌面上的暂停接诊的按钮,从座椅上站起身来往外走。
“高烧不退,炎症风暴,”展宇顿了顿,“这次挺过去的可能不大了。”
钟远航急匆匆往住院部赶,一边大步流星地走一边从展宇刚才简短地话里提取关键信息。
老太太已经发展成了肺炎,肺部自主呼吸功能基本停滞,供氧全靠机器,进食靠着鼻饲管,心脏里已经有两个搭桥,九十岁高龄,寒冬犯病,这基本就是个死局。
病人走在自己手上当然不会好受,但更让人难受,也不得不面对的,是老太太眼见着就要闹起来的家属。
“老太太的家里人已经通知了,我不知道他们来了之后会闹成什么样,远航,你先去找保卫处,我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展宇电话里的语气凝重,像一团酝酿着暴风雨的沉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