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堆满天(16)
“明天我不上班,那我跟你一起去医院吧?几点出门?”张烨问他。
“八点,”钟远航手心朝下挥了挥,“出去,把门带上,别闹出动静。”
张烨识趣地退出书房,轻手把门关上。
为了不闹出动静,张烨洗漱完直接进了客房休息。
客房和这间房子其他的装修有些不一样,所有的陈设没有外头那些装修统一的高级和设计感,倒像是一样一样东西慢慢买起来的,每一样东西的风格都有些不一样,新旧程度也不一样,张烨想,这间客房里的东西大概是钟远航搬到这里以前买的,旧了又暂时不值得扔,干脆放进客房里存着,必要的时候应付一下。
他左右无事可做,就慢慢在客房里转悠,一样一样的东西看,看了一会儿,又产生了怀疑。
这间房里的东西虽然新旧不一,但好像又都没用过,好几件陈设,连保护膜都还在,价签都没撕掉,甚至能看到生产日期。
比如桌上放着的夜灯,几十块钱的东西,还是大概六、七年前买的,却没有拆过外包装的塑料纸,张烨摆弄之下,已经脆化的塑料纸直接碎掉了。
张烨吓了一跳,生怕自己乱坏了东西,插电检查之后,发现夜灯没有坏,才松了口气。
他不敢再乱动别的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睁着眼躺下。
这天夜里,入睡对于张烨来说有些困难,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以及不适的咽喉带来的绵长的咳嗽都让他难以酝酿出睡意,他只能闭着眼假寐。
半夜里,还没有睡着的张烨在一片安静中听见了钟远航房间的开门声。
大概是起夜吧?张烨本来没有过多注意,他还是闭着眼睛,听见拖鞋在地板上摩擦的“沙沙”声,厕所门开合的声音,抽水马桶冲水的声音。
张烨预计着钟远航可能就要回到卧室,但听动静却不像,钟远航似乎在外面找什么,有抽屉开合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一阵颗粒在小瓶子里碰撞的声音传来,很好判断,应该是药瓶晃动的声音。
钟远航在吃药?
张烨疑惑,就他跟钟远航相处的这段时间,似乎没有发现钟远航有什么需要吃药的病症,而且还是在半夜起床吃药。
张烨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轻轻贴到客房的木门后面,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着,像个变态。
钟远航吃完药之后,拖鞋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又响起来,慢慢往两个卧室的方向来,大概是要回去继续睡觉。
张烨打算听见钟远航房门关上就继续躺回去假寐。
但拖鞋的声音逐渐清晰,最后停在了张烨正贴着的门板前面。
张烨吓了一机灵,一动也不敢动,耳朵里没了钟远航的动静,全是自己心跳闷闷的砰砰声。
要是钟远航敲门怎么办?要是他直接开门进来怎么办?怎么解释自己现在的行为?要不要装作刚好要开门出去也上个厕所?
时间变得很慢长,而门外一直没有动静。
过了不知道多久,在一声很轻微的叹气之后,脚步声又响起来,钟远航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
张烨终于松了口气,站在门口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到床上。
也许是被钟远航吓唬这么一下,张烨居然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一直睡到手机闹钟响起来。
他定的闹钟比钟远航说的时间要早一些,打算起来做早饭,随便下个面什么的。
但他推开房门出去的时候,却看见钟远航已经站在了客厅里,穿戴整齐,还在打电话。
“……嗯,我知道了,我马上来,先备皮,我到了之后马上开始,随时观察病人的状况,情况很可能恶化,通知心外那边提前把ECMO准备好,嗯。”
张烨听不太懂钟远航在说什么,但他能听懂他们估计没时间吃早饭了,赶紧拿上自己的手机和钥匙,直接走到玄关开始换鞋。
因为这个电话,钟远航从车库开始就没怎么说话,眼睛盯着前挡风玻璃外面的马路,明显是在想事情。
“要不要在医院门口买点儿什么吃的?”张烨试探着问,“你这样子去了就得直接进手术室吧?停了车走上去的时候吃两口也行。”
钟远航还是盯着眼前的马路,“不吃,体检之前不能吃东西,这点常识还是要有的吧?”
张烨讨了个没趣儿,只好继续沉默。
车快开到医院了,张烨突然想起忘了给老妈回家拿她的擦脸油,于是让钟远航在医院外面的便利店把自己放下就行。
钟远航在下一个十字路口让张烨下了车。
张烨下车之前,钟远航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扔在了张烨腿上。
“这是?”张烨拿着信封,不明所以。
“你昨天的工资。”钟远航打开了车门锁,还伸手按开了张烨的安全带卡扣,那意思很明显,是赶张烨赶紧下车。
“但是这钱,不是我要还你的吗?”张烨下了车,站在车边,弯腰问车里的钟远航。
钟远航脸色难看,也没工夫跟张烨磨叽还债的事情,他扔下一句“自己攒着”,在张烨还没退开两步的时候发动引擎,扬长而去。
第13章
钟远航的车速很快,大概是医院里等着他去开刀的病人真的病情危重,车尾没过多久就在街角消失,留下张烨站在原地,捏着一个有些鼓的牛皮纸信封,看着车消失的方向。
张烨把牛皮纸信封对折了一下,放进了口袋。
他不关心里面有多少钱,更不想去想象钟远航计算自己“服务”的价值时,脑海里是如何掂量自己的。
张烨在街边的一家连锁便利店给老妈买了擦脸油,顺带还买了其他的洗漱用品和毛巾,临结账的时候,他又去拿了一套牙刷、一个自己常用的便宜男士洗面奶和一套剃须刀。
店员一样样地扫码,拿起两版一模一样的家庭装牙刷,疑惑地问他,“先生,这个牙刷便宜是便宜,质量不是特别好,刷毛挺硬的,伤牙龈,您要买这么多一时半会儿也用不完,要不要换另一种牙刷啊?我们正在搞活动,一版的价格比这个两版加起来还便宜一点儿……”
张烨还没听完就开始摇头,他拿出手机,调出付款码对着店员,“结账吧,我牙龈特别坚强,钢丝球刷也没问题,这个牙刷已经算是天鹅绒级别了。”
说着牙龈特别坚强的张烨,不自觉地舔了舔自己满嘴的小口子。
店员没推销出去,还是被张烨逗得笑起来,结完账还给张烨拿了一个不要钱的塑料袋,“先生,您还是注意着点儿刷牙吧,嘴角都是破的,要不拿个润唇膏?我们润唇膏也搞活动的,看看?”
刚才还铁公鸡一毛不拔的张烨看着柜台边的润唇膏,却有点犹豫了。
要买润唇膏吗?张烨的脑海里浮现钟远航的嘴唇,薄薄的,好看的肉色,光滑没有死皮,他想起钟远航是有擦润唇膏的习惯的。
在他们高中的时候,钟远航很喜欢和张烨亲嘴,每次见面都亲,跟有什么毛病似的。
亲久了,钟远航就开始嫌弃张烨的嘴豁得慌。
张烨糙惯了,更小的时候,一到冬天就把上下两片嘴唇舔出山羊胡子,老妈看不过去,也给他买过润唇膏,但张烨嫌弃那玩意儿涂了就跟在嘴上抹了猪油似的,黏糊糊的不清爽,没涂几次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烨子,我给你买润唇膏吧?你嘴上都是死皮,支棱起来了都,”钟远航在一次亲吻之后向他提意见,然后凑到他耳朵边小声笑,“每次亲的时候,我都想用牙把你嘴上的死皮咬下来,都不想亲了,就只想咬死皮。”
张烨笑着,用自己嘴上残留的两人的口水,糊了钟远航满脸。
“我不擦那玩意儿,腻糊糊的。”张烨当年拒绝得很干脆。
钟远航后来耍小聪明,每次都涂很厚的润唇膏,然后趁着亲嘴的时候,糊在张烨的嘴唇上。
钟远航那时候的唇膏是薄荷味儿的,清清爽爽的甜瓜味儿,还能接受,所以就算是发现了他耍小聪明,张烨也不会拒绝。
不过现在,钟远航应该不会想亲自己的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