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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法违章(32)

作者:罗再說 时间:2018-07-11 00:37 标签:强强 制服情缘

  她笑着递茶过去,“迟总才交代过……”
  “嘘,看房。”
  风堂接了茶道谢,看姑娘跟儿高,走路速度放慢了些。他盯着广告,问道:“你们这盘子谁起的名儿?找人算的?”
  接待说:“迟,迟总起的!算过,特别吉利,特别好。”
  风堂看着广告念出来:“巴黎皇湾……厉害,住得还挺远。”
  他笑一声,继续说:“你们迟总的品味,依旧不让我失望。嗳,不过这儿哪来的湾?市里就一条护城河,一条江,你们这儿也不挨着啊。”
  接待连忙解释:“哎呀,现在不都这么起吗?什么半岛什么山庄的!哪儿来的岛和山啊,全是土堆子差不多,唬人的。”
  风堂无语了,不过他也见得多了。
  市面上那些什么尊爵名门皇室帝府,小区名字取得跟住了就分阶级似的。像地下钱庄,山寨王朝,里边儿住的人都是旧社会出来的。
  他收了资料往里走,嘀咕一句:“旁边还有个维多利亚公馆呢,你们这让客户欧洲一日游啊。”
  他一进办公室,迟刃青正靠在椅子上转,手里拿块机械表把玩。点都没个大人样子。
  风堂无奈着敲敲门,迟刃青迅速装好表,扯扯领带抬起头来:“请……我操!你怎么这么快啊?”
  “来看你土味取名儿,”
  风堂把户型资料摔桌上,眼神往外飘忽,“风准呢?”
  迟刃青说:“在楼上人事部,等会儿就下来了。”
  风堂点头,找沙发坐下来,差点没陷进去:“你这儿沙发是夜总会搬来的?”
  “被发现了,咳,”迟刃青不好意思抹一把脸,“舒服就成了。英雄不问出处,舒服不问……”
  风堂抬眼,厉色道:“停——我戒了。”
  “戒色啊?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迟刃青吐槽他,“你还没把那个交警睡了?”
  风堂破天荒地被说到双颊发烫,别过脸去不吭声。
  这种隐秘被忽然窥破的感觉,让他心跳得好快。
  但是,话说回来,谁睡谁还不一定呢。
  迟刃青面色也沉下来,说:“没事……哥们儿,其实在下面也超级舒服的。”
  “你?!”
  风堂猛地抬头,感觉晴天霹雳。
  他刚想骂迟刃青这王八蛋祸害姑娘不够还要去祸害小伙子,结果下一秒,迟刃青抱着头解释道:“是是是贺,贺,贺情告诉我的!”
  “……”风堂沉默一阵,服了。
  那小兔崽子怎么什么都敢说?上次真的该买镶钻的胶带,把他那张金贵的嘴封上。
  他俩正大眼瞪大眼的,风堂手机响了。
  兰洲在那边叽里呱啦一通说,风堂挑着唇角,闭眼点头:“哦好嗯嗯嗯好好好,okok就这样没问题,嗯嗯嗯……行行行知道了!”
  电话一挂,迟刃青傻眼了:“怎么了?”
  风堂头疼道:“兰洲周日有个客户,沿海来的,是个姐姐。他怕遇到成熟的,他又拜倒石榴裙下,把项目拱手让人。再加上他有事儿出差,所以让我带那姐姐吃海鲜去。”
  兰洲讲话常常词不达意,他们之间脑电波传输全靠意会。风堂琢磨一阵,又说:“你说他这就没创意,人都沿海的了,来咱这吃什么海鲜啊?”
  迟刃青说,那你要怎么接待?风堂答,玩点儿刺激的。
  等了没一会儿,风准果然拿着文件下来了。他敲门叩入,见到风堂坐在沙发上玩儿笔。
  风准那双本就稍显狭长的眼眯起,纹路更深。风堂这才意识到,六年未见,风准老了。
  那年风准被捕时,市里下了夜雨。
  风准穿得相当体面,偌大的小区内就只这一处动静。风堂眼睁睁瞧着,二伯和二伯母跟着警车跑了好长一段路。
  五十岁的人了,蹲在雨里痛哭流涕。
  风堂想跟着蹲下去,安慰安慰长辈。不料,后脖颈被父亲猛地一提。
  风堂一抬头,父亲怒道,你蹲什么蹲?给我站直了!
  “好久不见啊,风堂。”
  风准说完,把办公室门合上。他穿了身西装,裁剪考究,已能看出些精心准备的痕迹。
  风堂没接话也没抬头,只是紧盯住掌心的钢笔。深吸一口气。
  这笔身有块中看不中用的钟表,永远指着一个时间,不动一下,好像时间也这么停止着。
  他指腹慢磨过镀铂银笔身,漫应道:“准哥。”
  风准一点头:“嗯,我才回市里,现在在迟总这里工作。”
  见风堂还没有站起身的意思,风准皱眉。再怎么说他也是风堂的兄长。迟刃青是个明眼人,看出来风准的瞬间不快,连忙站起来,说:“准哥,风堂他今天有点不舒服。”
  风准缓缓道:“怎么了呢?着凉了?”
  “吃坏肚子了,”风堂掌心覆上小腹,懒懒地抬眼,“中午跟好多朋友去酒吧玩儿了回来呢,又吃了辣,现在说过来找刃青看套房子。贺情你还记得吧?他想买一套来出租。”
  他声音很小,又轻,像是真干了这么些事。坐直起身,风堂听风准说:“你还这么爱玩儿啊……怎么中午去酒吧?”
  风堂笑开眼,漫不经心道:“及时行乐嘛。”
  “买房,我们得摇号。不过你要买,迟总肯定给你开后门。”风准笑着,“两套户型,一个三百一个四百,差价是三百万。运气好,可以挑。对了,还赠送地下室……”
  “准哥,”风堂忽然打断,“你出狱这一两年,有没有去看过二伯和二伯母?有没有看过我爸?”
  风准一进去就是六年。
  第一年风家尚且风平浪静,第二年堂嫂带了小孩儿改嫁,第三年已暗流涌动,第四年二伯母郁结在心,凄然病逝。第五年捱过,眼瞧着风准都要出来了,第六年年初,二伯患癌,在风准即将出狱的前两个月,睁着眼死在病床上。
  那会儿风堂已醒事,在二十出头的年纪,拿着给二伯剥好的白鸡蛋,正要往碗里捣碎。他抬眼就见着二伯翻白眼,连忙喊来医护。
  虽后来并未力挽狂澜,但风堂算是记得清楚,人死前是什么样的,弥留之际是什么样的,死后又是什么样的。
  从此也再不吃蛋白。
  风准只是说:“前年供的是西凤酒,去年是尖庄特供……对吗?”
  “行了,”
  风堂猛地站起身。像被屋内空调吹得冷了,他一吸鼻子,哑声道:“我还有事。”
  他也没再跟风准说什么,倒是转背去看了看迟刃青。
  迟刃青往他肩膀拍拍,安慰道:“你有什么事儿先去吧,有空再来看房。我这儿最好的户型都给你和贺情留着,公寓有,别墅也有……”
  “我没钱,”风堂扯出一抹笑,“你自个儿留着卖吧,看看你都起的什么名字。”
  他离开“巴黎皇湾”的路上,往街边看到俩纸糊的灯笼。高挂树稍,远看像有人攀在那处。
  风堂忽然想起来,这边有死了人得点灯的习惯。估计是这里才出过车祸。他放慢车速,心中难受起来,也不自觉惦念,今年什么时候得到山里去给父亲烧纸。
  他还没法儿好好面对风准。风堂觉得……风准立在那处,就像个凶手。
  如果当初,父亲愿意动用“私权”把这事儿压下来,风准也不至于坐牢,那他的父母就不至于打击如此之大,再相继去世。
  一般来说,风堂觉得风准应该是这么想,是这么怨恨过的。
  可世事难料,时间也不能倒流。
  就算已预料到后来的意外车祸,风堂也不觉得父亲当年做错了。
  这段路上有家牛肉豆腐脑好吃,常洒些辣椒润色。
  以前父亲总来,一去二往,身份也再瞒不住。不知是哪里传开,这家店也在市里出些名堂。父亲不再去,风堂偶尔打包给他带。直至后来,风堂只记得某日红油漏满地,白嫩豆腐碎成渣,连打扫过后,都还闻得见股诱人香味。
  店边有口缸,说是民国初年造的。缸沿被摸得锃亮,如今拿来盛些红油。
  风堂停车下来,独自闷着头喝一碗豆腐脑,被辣出眼泪来。中途像是心有灵犀,柳历珠打电话问他在哪里?莫名心慌。
  风堂只说,等会儿就回去。
  周末,风堂又跑了趟4s店,要继续跟进追尾那事儿。是他拿到的单子,就得一直监督着些。
  忙了大半天回家,风堂没敲门,直接掏钥匙开锁。一开门,他就看见柳历珠正靠在软椅上缝绣。软缎摆了满桌,以彩丝挑红绿,是做的袖珍小件。
  她掌心儿里攥的散线过紧,拉扯用了力,恰好断在最不能断的地方。
  “哎哟……”柳历珠叹一句。她的针脚本相连,如今全乱了。芙蓉花叶卷着边,都给搅合成了水波纹。
  柳历珠取了老花镜搁上桌,任由发髻重垂于肩,佯怒道:“你怎么偏偏挑这个时候回来?全给我吓乱了。”
  “妈,惊不起吓啊您!”
  风堂背着手站在玄关处,被数落得不敢凑前,“您多绣绣,继续绣。今儿周末嘛,又不上班,时间多得很。我先上楼,等下来给您放《蓝关走雪》,什么什么,眼望八千路程甚是远……”
  眼瞧着儿子哼哼唧唧,假兮兮地要逗她开心,柳历珠倒也不跟他计较。
  她收了针线包,把织布卷在一处,说:“先去给我倒杯茶!阿姨在院里打扫花盆呢,你去二楼拿点猴魁来。就上回,上回贺情送那个。”
  风堂蹑手蹑脚地上楼,懒得折腾,直接乘电梯下一楼,再摸进厨房里。烧好的矿泉水烫得他压住喉间一声惊,瞪着眼嘀咕:“我操……怎么这么烫。”
  站在一边儿等水凉,风堂没事做,掏出手机,发现有个未接来电。
  是封路凛的。
  电话接通,封路凛在那边说:“我今儿做饭了。”
  风堂把话音儿拖得老长:“哦……”
  封路凛又说:“但我烫手了。”
  心里边阵阵发紧,风堂不自在地说:“哦,你也有今天?”
  封路凛轻笑一声,说:“那鱼进锅还蹦跶,我这第一反应拿手去摁。”
  “你是猪吗,”风堂怒了,“就你这样还下厨呢,下海吧你!”
  封路凛笑着,“行了,我做事去了。没别的,就是想跟你说说。”
  风堂:“哦。”
  封路凛:“顺便心疼心疼我。”
  风堂:“多大的人了啊你?”
  封路凛接话接得倒是自然:“二十七,哪儿都比你大。”
  “二十七,我看你是二百五!”风堂猫着嗓子骂他,一口吐息喷上麦,“大不大不算数……要看谁的活儿更好。明白吗?”
  “行,那……”封路凛应下来,“改天比一场。”
  他耳边又传来风堂一声呼吸,过电后更显迷离,粗重得压紧了他心里全部冒起的尖儿。像朝阳涌上海平面,光芒喷薄欲出。
  风堂挂断电话前,坏气儿着笑一句:“成!改,日,吧。”
  电话打完,给柳历珠沏的茶水都温热了。风堂又倒了矿泉水进去,再烧了些。柳历珠看他磨磨蹭蹭,走到厨房边看他,正巧瞧见风堂时不时盯一盯手机屏幕。
  柳历珠狐疑道:“儿子,你谈恋爱了?老盯手机做什么,本来就有点近视,你还要不要眼睛了?你这几个月一直不对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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