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犬有什么坏心思呢(17)
屋里一静,就只能听到屋外的暴雨声。窗户被风撞得哐哐直响,吵得江闻皓原先那点睡意也没了。
“你冷么?”覃子朝突然问。
他声音放得很轻,怕吵到云姨休息,“怎么脚这么凉。”
江闻皓本能地往里收了收脚,翻了个身:“还好。”
覃子朝没再说话,一阵窸窣的响动后,一只手臂伸了过来揽住了江闻皓,背后跟着抵上一片滚烫。
江闻皓身子一僵。
“上次下雨就发现你身上凉。”覃子朝的语气比江闻皓的反应自然很多,“怕打雷?”
“呵,瞎特么扯。”江闻皓猝不及防被揭了短,条件反射地迅速否认。
身后传来覃子朝的低笑,脊背贴着的胸膛跟着起伏。江闻皓向来不喜欢跟人挨得这么近,但此时实在抵挡不住这热源的诱惑,就这么僵硬地保持着一个姿势。
“我也有怕的东西。”覃子朝很适时地找补,“怕打针,小时候听说隔壁家的哑巴就是生病打针给打哑了,就一直害怕。有次发烧被我妈带去卫生所,医生愣是戳弯了两根针头,都没戳进我屁//股里。搞得我现在身体好得很,压根不敢病。”
“嗯……”江闻皓顿了顿,“但我真不怕打雷。”
“好,不怕。”覃子朝帮他掖掖被角,“快睡吧。”
“嗯。”
……
……
江闻皓闭上眼,深吸口气。
半晌嘴角抽了抽,笑出了声。
“干嘛,又乐什么。”覃子朝也跟着笑了。
“你屁//股也太特么硬了。”江闻皓满脑子都是医生拿着注射器,对着弯了的针头欲哭无泪的样子,先前暴风雨带来的不适消散了许多。
“怎么不说是我肌肉发达呢。”覃子朝感觉到江闻皓的体温回升了些,便将搂他的手收了回来,怕压着他。
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江闻皓不知为何竟有些不习惯。但也总不能要求让覃子朝再把手搭回去吧,他舔了舔腮帮敛去笑声:“这下我可拿着你了,识相的往后做人做事多留神些。”
“放心,绝不犯在您手上。”
江闻皓调整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重新闭上眼:“睡了朝哥。”
覃子朝的神情微微一滞,片刻后,藏在黑暗中的眸光变得柔和:
“好,明天早上带你钓鱼去。”
……
雷雨交加的夜晚,江闻皓还是不可避免的做了那个梦。
起初仍是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坐在花田里,手中的吉他被小男孩任性的抢走。她的眼底带着宠溺和无奈,起身亲切地喊着“小皓,慢点儿跑。”朝小男孩追去。
下一秒,小男孩光着脚缩在小床上,怀里仍抱着那把比他大出许多的吉他。没有阳光也没有花田,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自己。
电路箱被雷电劈断了,屋中的灯闪烁了几下后彻底陷入黑暗。
男孩瞪大眼,看着窗外的树影倒映在墙上,挥舞着干枯的枝桠,变成了故事里青面獠牙专吃小孩儿的怪物。
而后,他听到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车灯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床头柜摆着的小鸭子钟表上,凌晨三点半。
有人推开他卧室的门,接着便闻到一股浓重的酒臭。
手电筒倏然亮起直对向他的眼睛,他听到江天城用哑得不像话的声音对他说:“江闻皓,你妈没了。”
没了。
什么叫…没了?
江天城的眼中布满通红的血丝,很吓人、很陌生。
吉他摔落在地上,嗡的一声琴弦震颤,他被吵得紧紧捂住了耳朵。
江闻皓猛地睁开眼,恰好看到了骤然划过的闪电,像极了手电筒刺向他瞳孔的光。
现实与梦中的景象重合,他惊喘着从床上坐起身,如同溺水般大口呼吸。
覃子朝被身旁的动静惊醒,正对上了江闻皓在黑夜里那双瞪大的、失焦的眼睛。
他的额头上布满一层汗,攥紧被角的双手用力到骨节都凸显了出来,整个人止不住地发抖。
床头灯被覃子朝打开,屋子被暖黄色的光线铺满。
覃子朝没有着急询问江闻皓怎么了,直到他的呼吸逐渐平缓了些,才伸手安慰地拍了拍江闻皓的肩。
江闻皓被人触碰,身子又微微抖了下,怔怔地看向覃子朝。
覃子朝见惯了江闻皓平日里那副淡漠的、锋利又倔强的眼神,头一次看到他如此脆弱的样子。放缓了声音安慰道:“没事了小皓,你做噩梦了。”
江闻皓没说话,有些机械地抬起头,显然还没完全从那场梦魇里恢复过来。
又过了许久,他的嘴唇终于动了动,用很小很小的声音问:
“覃子朝,雨怎么还不停?”
……
覃子朝起身下床,让江闻皓稍等他一会儿便撑着伞出了屋子。
他走后里屋的房门轻响了下,徐秋云也被吵醒了,她披着衣服一出来就看到江闻皓正一个人抱着膝盖蜷在床上,神色略诧异了下,但还是很快来到江闻皓面前。
“怎么了小皓?”徐秋云小心翼翼地问。
江闻皓用手使劲搓了搓脸,摇摇头:“没,做梦了。对不起云姨。”
徐秋云闻言轻声说了句“傻孩子”,便挨着床沿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江闻皓的头:“是不是换环境不习惯了?我也是,一离了家就睡不好。”
见江闻皓呆呆看着自己,徐秋云冲他笑了下,又露出唇边浅浅的梨涡,让人莫名的安心。
“小朝呢?”
“妈,怎么起了?”房门被人推开,只见覃子朝端了碗热牛奶进来。
奶是学校发的,他每个周末都会攒着带回来给徐秋云喝。
徐秋云见到覃子朝手里的碗,连忙认同地点头说:“对对,喝点热牛奶要睡得好些。小朝,你照顾好皓皓啊。”
“我知道,你快去休息了,别着凉。”
徐秋云又摸了摸江闻皓的头,这才起身重新回屋去了。
“来把牛奶喝了。” 覃子朝将牛奶递给江闻皓。
江闻皓看着还在冒热气的奶,没去接。他不喜欢喝奶,总觉得有股膻味儿。
见江闻皓不动,覃子朝笑着逗他:“别说还要朝哥喂啊。”
江闻皓皱皱眉,表情总算有了些生动。
“朝什么哥?凭什么你是哥?”
“自己睡前喊的,又不认账了?”覃子朝把碗往江闻皓面前递了递,“快接着,不然放凉了。”
“不用了,我不爱喝奶,睡觉吧。”江闻皓移开眼就要往下趟,被覃子朝摁住。
“听话。”覃子朝语气重了些,但一想江闻皓才刚被噩梦吓到,也不忍心真凶他,最后放缓声音说,“喝完刷好牙,我就再跟你讲个秘密。”
……
结果覃子朝的这个秘密说的相当应付,大概就是他在附近的菜地里见过一只黄鼠狼跑进隔壁老头家里,后来目不识丁的老头写了一手好书法。
说是秘密,其实就是个乡村传说,江闻皓甚至怀疑这就是覃子朝随口胡诌出来应付他的。
后来江闻皓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就睡着了,也没再继续那个梦,等到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
雨停了,屋檐上的积水顺着玻璃窗滴在窗沿种的那盆辣椒上,红彤彤的色泽鲜艳。
他盯着辣椒看了会儿,就听到身边传来覃子朝的声音。
“醒了?”
江闻皓翻了个身,就见覃子朝正看向他,眼里没什么睡意,应该是已经醒了一会儿了。
“看你还睡着我也不敢动。”覃子朝起身穿衣,“我煮粥去,你抓紧时间洗漱下。”
等覃子朝出了屋,江闻皓也没再赖床,迅速把衣服穿好。余光又撇到床头摆着的牛奶碗,昨晚自己被恶梦惊醒的样子跟着浮现出来,江闻皓将兜帽扣在头上,遮住了眼底划过的羞窘。他拉好外套拉链,跟着推开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