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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盐(233)

作者:灰山妒 时间:2021-08-27 09:06 标签:NP 年下 HE 狗血 虐恋

  “其实是真的又如何?妈妈也许很可怜,但她对你这么坏,我同情不起来。”
  我摸了摸安德烈的头,他哼哼两声,往我怀里缩了缩,单纯得让人的心都快碎了:“以前那么聪明,连许育忠许育城都算计进去,为什么遇到事不和我讲?嫌哥哥笨又笨又无能,帮不了你么?起码应该和我说一声,哪怕四处求人,我也不能让你落到这个地步。”
  说着我心酸起来,五脏六腑揪在一起作痛。我低头在他额上吻了下,不知是说他还是说自己:“傻子。”
  那张无知无觉的美丽面孔扭过来,我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脸,喃喃自语:“没关系。傻子也无所谓,我爱你。”
  紧紧捏着的魔方被松开,从沙发掉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我向那边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六面竟然已经被拼好。
  与此同时,安德烈抓住了我的手。我的心猛地一跳,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有种不真实感:“安德烈?”
  他凝视了我半晌,仿佛盲人第一次视物,我的身影在空茫的眼里停留。
  “安德烈?”我的声线颤抖起来,“你……是不是听得懂我说话?”
  他依旧不说话,乖巧地躺在我腿上,握着我的手。
  我不敢挣开他的手,害怕这一切只是一场幻梦,一旦松开就会全盘消散。小汪在房间里收拾衣物,我担心一惊一乍会吓到安德烈,只好小声唤小汪过来。
  万幸小汪耳力不错,很快来到客厅:“许先生,你叫我?”
  “打电话给医生。”我压低声音,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安德烈好像恢复了。”
  “啊?啊,好的。”
  小汪愣了愣,立即起身去拿手机。我从未如此真切感受到喜极而泣这四个字,滚热眼泪无法克制地顺着脸颊滑下,滴在安德烈的脸上。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拭去泪水,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却在此刻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态。
  这是疯掉的安德烈绝不可能做出的事,我深呼吸几次,死死咬住嘴唇,直到下唇几乎被咬烂,满嘴血腥味,才勉强压过被狂喜击中后心脏的疼痛。
  泪痕逐渐干涸,我笑起来,轻声说:“小坏蛋。”
  那双冰湖般的蓝眼睛望向我,沉静而美丽。
  安德烈的疯病,来得凶险,好得也突然。
  送去医院做了全套检查,他算得上配合,只是一言不发。我见他每次听医生说话时都要反应半拍,然后慢吞吞动作,忽然福至心灵,试着用法语和他沟通。
  安德烈终于回应,我才明白他虽然有了意识,然而除去小时候的事,其他全部不记得。正因如此,中文勉强听得懂,但说得不好,所以不太愿意开口。
  直白地说,就是二十五岁的身体里住进了一个十三四岁的灵魂。
  这种结果不算十足的好,可已经使我对命运万分感激。无论如何在朝着彻底痊愈的方向发展,总好过只有生理本能、完全无法沟通的幼儿。
  大概是对医院的厌恶深入骨髓,安德烈仍然极其抗拒住院,考虑再三后我还是将他带回了家。
  一番折腾已到深夜,小汪开车,安德烈坐在我身旁,回去的路上听我絮絮叨叨介绍了许多现在的情况。他完全不记得我们之后的那些事,记忆里只有小时候见的一面。
  从天而降一位哥哥,短时间内亲近起来不太可能,我也没有和这个年纪的他相处过,心里紧张不已。加上许久不讲法语,虽说学的时候下了苦工,重新拾起不算困难,不过没有特别流利,只好祈祷安德烈千万别介意。
  他倒没说什么,托着下颌似乎在听,眼睛却时常凝视着窗外。眼睫低垂,神色淡淡,有种矜贵的忧郁感。
  我看着他那副模样,顿时忘了嘴里说的是什么,心里也想不清楚:这样有主见有想法的安德烈,和那个无条件亲近我的傻子,哪个更好?
  因为我不再说话,安德烈回身看我,仿佛无声询问。
  不一样。
  和我对视时陌生的眼神,上车后刻意保持的距离,周身难以接近的清冷气质。
  每个地方都和我的弟弟不同。
  如果他一直停在这个状态怎么办?他永远不会知道我们曾经发生了什么,也就永远不会变成那个紧抱着我,许诺要和哥哥一起逃离的安德烈。
  “许先生?”小汪将车停好,拉开车门,适时拯救了后排的僵硬气氛,“到家了。”
  我猛地回过神:“我先上去……安德烈可以一个人住,我去整理一下客房。”
  小汪一脸困惑:“不用,阿姨昨天才来过——”
  我落荒而逃。


第225章
  我没想好如何面对安德烈,所幸他径直去休息,进入卧室后反手锁上门。
  我看到他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心里又七上八下起来,硬是借着送夜宵的理由敲门进去,旁敲侧击试图询问原因。
  安德烈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换了一身睡衣靠在床头看书。他很有礼貌地用法语解释,说希望有自己的私人空间,而且现在生活可以自理,不必将他当作幼童对待。
  我活像个干涉孩子青春期的父母,讪讪地退了出来。尽管他穿着我亲自挑的睡衣,到嘴边的一句“哥哥帮你擦干头发”却说不出口。
  在他那儿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我只好转头叫小汪夜里别关房门,如果安德烈有什么也好第一时间回应。
  我本来就入睡困难,加上折腾了整晚,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凌晨。大概因为悬着的心怎么也放不下,心里烦躁不安,于是准备去倒杯水喝。
  刚走出几步,余光猛地瞥见厨房里站着一个人。今夜月亮大,没开灯也不至于黑黢黢地把人唬到。
  “安德烈?”我一时忘了他如今中文不好,脱口而出道,“怎么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儿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低头站在餐桌边。我走近安德烈身旁,想抬手摸他的头发,到半空又收了回去。
  他抬眼看我,忽然将手里的水杯举到我面前,我愣了下:“嗯?”
  因为不太能说中文,他直接将杯壁在自己唇边碰了碰,喝了一点水,又递给我。
  “给我的吗?”我见他点头,仰头喝了半杯,舒了口气,“谢谢你。”
  安德烈只静静地和我对视,淡蔷薇色的嘴唇沾上水珠,别有一番姝艳。
  冰凉微甜的水缓解了唇舌的干渴,连带着内心的焦虑也似乎有所消退。我和他在沙发上坐下,沉吟片刻,将自己的想法缓缓道出。
  “医生说,你应该多接触熟悉的环境。当时我想着你在我这儿住了很久,比疗养院强,才决定接你过来。几个月下来,虽然没有完全恢复,总归有了起色。但现在要有另一番打算,毕竟你只记得十三四岁的事,把你强留在这个陌生地方,身边全是不认识的人,恐怕对复健有害无益。”
  “我知道,你天生聪明,考虑得多,所以不信任我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哥哥。但我不会害你,安德烈,就算所有人都有所图谋,我也不会。你在这里待得不舒服,我找个可靠的人送你回法国,行不行?”
  安德烈没有回答,不知听懂了没有。我本意不是要他听懂,只是试图说服自己罢了。
  “我们原本是半路兄弟,没有一起长大,也没什么深刻情分。直到你二十岁的时候,妈妈托付我照顾你,才把你和我捆在一起。那时候我觉得你任性,你嫌我蠢笨,关系一会儿好一会儿坏,整天吵吵闹闹,没个清净。”
  “后来发生了许多事,你想真心真意对我好,可我弄不明白,以为只需要敷衍几句,叫你失望。谁让你总是撒娇卖痴,让我心里觉得你是小孩子,哄几句就行了。”
  “说到底,我压根不了解你,待你也不够用心,这个哥哥做得真是……回去也好,不和我搅和在一起更好。要是你从来没有遇到我,或许一辈子能过得顺遂,不必受这些苦也说不准。”
  倘若当年我没有那么偏激,没有用和安德烈上床的方式报复母亲,也许有机会做个好哥哥。可惜一步踏错,再也没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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