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111)
再后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没人知道那行字到底是谁写下的,但所有人都知道了“赵桐是gay”这件事。
没人清楚赵桐到底是不是gay,但所有人都一致默认了他是gay的事实。
一时间,一向沉默内向的赵桐成了班上所有人舆论的靶心。
而这只是赵桐噩梦的开始。
他的书本和作业开始频繁被人扔到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捡回来后,却发现上面写满了“赵桐是gay”几个字。
他的笔会在考试前莫名其妙丢失。
课上只要老师提到他的名字,班里就会出现窃笑和低语。
更过分的是,不知是谁弄来了红色的颜料涂在赵桐的凳子上,造谣赵桐其实是双性人。
最初是谁发起的这场霸凌已经没人在意了,一个月之后,班里所有人都成了霸凌赵桐的帮凶。
即便不会亲手对赵桐做什么,也没人介意在赵桐被霸凌时发出附和的笑声。
赵桐成了众矢之的,他的一举一动都变成了被取笑的对象。
看着徐盈盈仍旧和吴韦函同进同出,赵桐明白,自己之所以成为被霸凌的对象,都归咎于那天傍晚,他提醒了徐盈盈一句“小心吴韦函”。
而徐盈盈过后一定把这件事告诉了吴韦函。
虽然劝自己熬到高考,但赵桐还是不堪忍受班里同学对自己的精神折磨,甚至这种霸凌已经扩散到整个学校的范围内,就在某天放学,他听到不远处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说他就是那个双性人。
崩溃之下,他想出了两个办法,一个是用林琅的事情威胁吴韦函,告诉他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就会报警。可是他手里没有任何证据,对于林琅的事情也仅凭猜测,这样做会不会进而激怒吴韦函,让他采取更过分的行为?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去求吴韦函放过自己,如果他肯示弱,暗示吴韦函自己会把林琅的事情烂在肚子里,那吴韦函会不会就此收手?
没人知道赵桐到底跟吴韦函说了什么,总之,吴韦函答应了见面。
他们把见面地点约在学校附近的一座废弃化工厂的天台上。
吴韦函不止自己去了,还带了几个平时簇拥着他的、这起霸凌事件的主要参与者,徐盈盈自然也在场。
“你要找我干什么?”吴韦函上了天台,讥讽了一句,“表白吗?”
赵桐没想到他会带着这么多人过来,他势单力薄,本就对这次见面有些忐忑,听到吴韦函这句话,顿时脸涨得通红。
“我,我不是同性恋……”赵桐鼓足勇气嗫嚅道。
“哦,我忘了,双性人喜欢谁都不是同性恋。”吴韦函笑着说。
在场其他人配合地爆发出大笑。
赵桐极其难堪,低声下气地哀求道:“求求你们了,请别再散播这样的谣言,对我来说很困扰,真的……我要怎么做才肯放过我?我说对不起可以吗?”
吴韦函走近了,他比赵桐高出一个头,微微弯腰看着他:“你真想我们放过你啊?”
赵桐本就胆小,面对吴韦函的逼近他近乎崩溃:“放过我吧,求求你了……”
“放过你是有要求的。”吴韦函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什么要求?”赵桐从吴韦函这句话里看到了希望,他看着吴韦函,“只要你们放过我,我什么要求都答应。”
吴韦函笑了笑,他直起身,从旁边人手里接过了一个手提纸袋,扔到赵桐面前:“要求很简单,穿上这个,我就放过你。”
红色的绸缎裙从纸袋里流出来,赵桐蹲下来,捡起了那条裙子,迟疑道:“真的?你说话会算话吗?”
“我为什么带这么多人过来,就是想让大家都来做个凭证,”吴韦函转头看着身后的人,“说好了,只要赵桐肯穿上这条裙子,就说明他信任我们,一心向着我们,那往后他就是我们这边的人了,以后谁再敢说他是gay,还有什么双性人,那就是跟我作对,听懂了吗?”
赵桐几乎被说服了。
吴韦函说的会是真的吗?
只要穿上这条裙子,明天之后,他就能回归以前那种平静的生活了吗?
就没有人再敢耻笑和欺负自己了吗?
“我……我穿。”赵桐紧紧捏着那条裙子,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
他找了一处有遮挡的地方,换上了那条裙子。
那裙子颜色鲜红,绸缎的质感粘在他身上,让他觉得有点恶心。
他走出来,正对着他的是一个黑洞洞的相机镜头。
闪光灯亮起来的那一瞬,赵桐知道自己被骗了。
镜头后面的吴韦函勾起唇角,笑得像个邪恶的恶魔:“别动,我们再拍几张照片就可以了。”他说着,侧过脸问身后的人:“这个角度怎么样?”
“可以可以,回头P个胸部出来。”
“真恶心啊。”
赵桐立刻崩溃了,他无法想象,如果这几张照片被吴韦函传播出去,那等着他的会是怎样铺天盖地的嘲讽和侮辱。
“你们骗我的!”他扑过去抢吴韦函的相机:“你对林琅做的事情我全都知道,我手上有证据,把相机给我,否则我会报警!”
“许遇霖失踪也是因为他,”赵桐不管不顾地对着吴韦函身后的那些人说,“你们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你们做这种人的帮凶不怕遭报应吗?!”
闻言,吴韦函瞬间暴怒,他一把掐住赵桐的脖子:“你说什么?!”
赵桐被他掐得血色上涌,嗓子里说不出话来。
“说话啊!”吴韦函松开他,一脚踹上他的小腹,将他踹出了几米远,险些掉落天台。
赵桐坐在天台边缘,踉跄着站起身,他的手机从兜里掉了出来,但他顾不上去捡。
吴韦函朝他走过来:“你说你要干什么?报警?”
看着吴韦函一步一步朝自己逼近,赵桐好像看见了他嗜血的眼神,他毫不怀疑,接下来等着他的,将会是生不如死的殴打和折磨。
他下意识朝后退去,天台边缘的砖石有些松动,赵桐的身体朝后仰去,在场所有人一瞬间都面露惊恐。
这一瞬的画面犹如静止,所有人都站着那里,眼睁睁看着赵桐从高楼上跌落下去。
一片死寂。
吴韦函身体僵直,在盯着楼下看了良久之后,他几乎是一寸一寸地转动脖子,看向身后的那些人:“你们都看见了,他是自己跌下去的,跟我无关,都看清了吗?”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住,都忙不迭点头。
吴韦函平复了一下情绪,走到天台边缘,看着楼下的赵桐。
赵桐整个人仰躺在地面上,脑后已经渗出了大片鲜血。
“我们,我们要不要赶快走啊?”身后有人惊慌地说,“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一群人不知所措地看向吴韦函。
“等等。”吴韦函开口道。
他看到不远处,有人快步跑了过来,那人站在赵桐旁边,盯着那具不知是死是活地身体看了好一会儿。
吴韦函认出那是周衍。从一开始,周衍就不赞同他们的做法,并且主动疏远了他们。
这件事被周衍目睹,难保他不会做出什么。
“周衍。”吴韦函喊了周衍的名字。
周衍抬头看向天台的方向。
吴韦函举起手里的摄像机,“咔嚓”一声,拍下了这一幕。
然后他举着摄像机挥了一下:“走。”
其他人都跟着他下了天台,走下楼。
吴韦函拿着摄像机,朝周衍走过去:“杀人凶手和被害者的合照,你要不要看一眼?”
周衍已经被眼前这一幕彻底吓住了,他的身体不住颤抖:“什么杀人凶手,是你们做的,是你们害死了赵桐……”
“是吗?但证据和目击证人可不是这么说的。”吴韦函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人,问道,“杀人凶手是我们吗?”
所有人都立刻摇头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