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玩游戏(71)

 

    谈昊的同事们见识了张锐嘉的痴情和美貌，他们都夸他艳福不浅，不愧是高富帅，两任对象都这么漂亮，谈昊向大家宣布自己可能在近期结婚，所有人都祝福他，只有姚菁的反应比较冷漠，她像是知道什么似的问谈昊为什么最近不见他的那个朋友不来找他了，她说的是姜磊，谈昊不以为意地笑笑，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姚菁告诉谈昊她最近也有了男朋友，两人也在商量婚事，谈昊很真诚地恭喜了她，姚菁并不是太领情，她说她以前听过谈昊现任女友的名字，她曾经是某个领导公子的女朋友，听说这个女孩什么都好，就是对物质看得比较重，不过，姚菁说，这也是女孩子的通病，她也一样，虚荣。谈昊哈哈大笑，他说他的女朋友他了解，她就是被宠坏了，还没完全长大，不过她孩子气得很可爱。姚菁内心嫉恨不已，她发现还是女人比男人更能激起她的醋意。

 

    谈昊的领导万书记也听说了自己这位秘书快要结婚的事，他说他给他准备了一份贺礼，谈昊心里一动，最近有流言悄悄流传，都说书记有心提拔谈昊，要调他去另一个更重要的岗位，谈昊知道一切在尘埃落定之前都是猜测，但书记会不会是在给他透口风呢？他去了解了一下这个岗位的人选，得知原来上次在和他争秘书这个位置的那位康秘书长的侄子这次依然是他的竞争对手，底下人都传疯了，都说谈昊是这位公子哥的克星，不过这有什么办法呢？秘书长的儿子又怎么比得过书记自己的亲信，谈昊赫然发现原来在众人眼里自己的地位已然超越康微微，这不是什么好事，他当天就到了康家拜访，康微微虽然对他满口称赞，但他送去的礼物康却拒不接受，这么不巧，谈昊离开的时候正好一位市里新调来的常务副市长也来找康，他和康表面上一直是不对盘的，毕竟众所周知康微微是书记的人，而这位副市长又是出了名的年轻而野心勃勃。谈昊离开康家时心里颇有些担心，他可不想在这时牵扯到政治斗争的漩涡中去，但他很清楚自己早就身处其中，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走在一片苍茫的暮色中，觉得自己走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人生道路上，既没有想去的地方，也不可以停止不前。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第一次后悔离开姜磊，如果有姜磊在的话，他必然不会如此踌躇，因为他和姜磊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不想以后，光是现在就让他沉醉其中。

 

    姜磊不是不想找谈昊，只是他真的抽不出空。

 

    他的继父身体日益衰败，公司又被他弟弟搞得一团糟，他临危受命，不仅要忙着应付诸位不满的股东，还要日日去探望老人，久病床前无孝子，姜磊在此时却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和孝顺，所有人都在私下传言他是为了遗产在装孙子，就连颜庄也让他不要去惹这个烂摊子，坏处比好处多，他们又不是缺钱，为什么要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曾经亲眼看着姜磊的继父曾经让姜磊多么失望，在她看来父子俩简直长得一模一样，她无法原谅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偏心的父亲。姜磊的心思谁也不知道，他从来不和别人解释自己做事的目的，他也不需要别人理解和认同他。有一天姜磊正在给老人削苹果时发现老人好像睡着了，他叫了他很久他都没有醒，他立刻按铃让护士去通知医生，在医生的合力抢救下他继父终于又苏醒过来，医生说以后很有可能会不断出现这种情况，老人也许随时都有可能过世，姜磊看着他的继父，这个当初强悍精干此时已经瘦得皮包骨，再多的补品和药也挽回不了他的生命，姜磊感到恐惧，任何的强大都会被时间剥夺，姜磊尝试去握继父的手，他想起他曾经叫过的那声爸爸，他早已不是那个寄人篱下的少年，他也做了父亲，每个人都处在生命的进程当中，得到什么就会失去什么，姜磊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合理，但他必须活得比别人都好。

 

    老人睡着了，姜磊走出病房，此时已是深夜，谈昊在干什么呢？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络，起初姜磊每天都想找他，但再过了一段时间就好多了，因为他们分开是有目的的，那就是他必须确定谈昊是需要他的，并且只需要他，如果他对他来说不是百分之百，那他又为什么非要占有他不可呢？淡淡的月光照进走廊，姜磊想他不是不能放手，只要谈昊不是非他不可，那他就也不会再对他有所留恋。

 

    姜磊一夜没睡，他想着谈昊，突然弄懂了谈昊的心情。

 

    谈昊近来好像处在人生的第二个巅峰，他正式和张锐嘉求婚，他们的感情不可以说不好，只要谈昊表现好，那张锐嘉就每一天都像活在天堂里，只要张锐嘉心情愉快，谈昊就更有动力去表现得更好，他们一起去看了房子，张锐嘉希望能住在一个更新的环境，她的确是虚荣的，对物质的要求极高，一切都要最好的，有一天张锐嘉约了谈昊去看房，她竟然把谈昊带到了那片姜磊给谈昊买房子的别墅群，谈昊吓了一跳，他还以为他和姜磊的事情被张锐嘉知道了，但他很快发现只是他的未来妻子想买这里的房子。谈昊说这里不好，离市中心太远，上班不方便，张锐嘉说，可以买来度假用啊，她理所当然地看着谈昊，在她心目中谈昊仿佛是超人，他什么都能提供她，谈昊说再考虑考虑，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张锐嘉哼了一声还是乖乖和谈昊走了，她恋恋不舍地望着这片青山绿水，她告诉谈昊如果你爱我就买这的房子给我住，谈昊笑着问买这的房子就是爱你吗？张锐嘉说这里是我们市最好的房子，爱一个人当然就要给他最好的啊。谈昊听了这话沉默下来，他被触动了心事，接下来的时间里张锐嘉一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发现谈昊偶尔是会这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直觉谈昊是有故事的，她问过他几次他是否曾刻骨铭心地爱过某人，谈昊说他不懂什么是刻骨铭心，张锐嘉说就是想到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心痛得不能自已，谈昊听了这句话露出复杂的表情，但他最后还是笑了，他说哪有这么多刻骨铭心，都是电视电影小说里的事。

 

    谈昊以为他真的能过这么安心平静的日子了，虽然张锐嘉特别会败家，但他还养得起她，他们订好了酒店，也买好了新房，房子是现装修好的，虽然不是完全让张锐嘉满意，但起码在价格上是到位了，请帖发了出去，一切准备就绪，张锐嘉每天都去婚庆公司，他们也马上要拍婚纱照，但张锐嘉看不中任何一家婚纱摄影店，她想去欧洲旅拍，谈昊对她说的一切都没有意见，他想尽力对她好，因为他真的不像她爱他那么爱她。

 

    事情是在组织找谈昊谈完话以后发生的，至此他将被再次提拔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所有人都在羡慕他的命好。

 

    这天当谈昊走进办公楼时，他发现先是大家都不太自然，然后当他走进电梯和其他人打招呼时所有人都像非常心虚，他一走出电梯就感到众人开始难以按捺地窃窃私语，等谈昊到了十楼他的办公室前，许多给他打来电话，许多火急火燎地说：“你在哪？？？”

 

    谈昊正觉得奇怪：“办公室门口，怎么了？”

 

    许多说：“你难道不上网？快开电脑！”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许多说：“谈昊，你，你做好心理准备。”

 

    谈昊深吸口气。

 

    “没事。”他说。

 

    挂掉电话，等待电脑开机的时间他先用手机上网，感到手心正在冒汗，说是上网，可许多并没说要他干什么，他百度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并没什么特殊的，这时突然电话发疯似的响了起来，手机也是，办公室也是，突然全世界都在找他，他看着手机屏幕，张锐嘉……

 

    谈昊接起电话，张锐嘉尖锐地问他：“谈昊？你是同性恋？”

 

    谈昊感到自己心脏紧缩，喉头发干，电脑在这时打开了，IE首页就是本地新闻网，他看到自己的照片赫然出现在头条，虽然隐去了真名只用字母代替，但熟悉他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他， 照片里，尽管光线不是很清晰，但仍能看得出来他是被姜磊抱着亲吻，但姜磊正好是背面，只能确定是一个 身材高大的男人，而他的容貌则在皆下来几张照片里暴露无遗，姜磊的脸始终因为角度而看不清楚。

 

    张锐嘉快要疯了，她弄不清怎么自己的未婚夫竟然会和同性恋这三个字搞在一起，但她第一感觉是自己被骗婚了，怪不得谈昊坚持得这么好不碰她，她还以为他是什么君子，原来是他另有所好！

 

    张锐嘉说：“你是不是骗我？你和我结婚是在骗婚？”

 

    “喜帖都发出去好多了！”她哭叫一声，谈昊的心此时是麻木，他听不进任何声音，但他还是本能地安慰她，办公室里的电话一再响起，他告诉张锐嘉领导找他有事，然后直接去了书记办公室，10楼到11楼根本不需要做电梯，只是走一层楼而已，但谈昊却觉得自己在被凌迟。

 

    他是头昏脑涨的，脑子痛得就像里面有个很尖锐地东西在戳着，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上走，是的，每个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他对自己说，在和姜磊交往的第一天，不，在他放纵自己和同性发生性行为的第一天就应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偏轨了，他寻求刺激的代价就是所有人都会知道他道貌岸然的背后是个双性恋，不，他们一定觉得他是同性恋，他们甚至还会揣测他是因为性向问题和师雨离了婚。

 

    万书记在办公室里等他，谈昊推开门，他感到难以面对这个信任器重他的领导。

 

    万没有克制自己的怒火，他直接摔了个杯子到谈昊面前。

 

    “混账！”万说：“你怎么能这么糊涂！”

 

    谈昊从来没见过万像今天这样的雷霆之怒，他站得笔直，但手指却克制不住地打颤，并不是因为他怕他生气，而是这仅仅是个开头。

 

    谈昊注视着领导，他感觉自己的话是这么干涩而苍白。

 

    “对不起书记，我让您失望了。”

 

    万看着谈昊，他知道攻击谈昊的人其实想攻击的是他，谈昊可以说是一个牺牲品，也可以说是自找的，他怎么能这么不注意？

 

    他感觉自己看错了谈昊，他远没有自己想象中成熟。

 

    谈昊的政治前途算是毁了。

 

    万书记说：“你出去吧！不需要和我解释什么！提拔这件事现在是不可能了！你这几天不用来上班！等组织决定好了怎么处理这件事再说！”

 

    谈昊说：“是。”

 

    万没有对他过分责难，但谈昊知道那是因为一切责难都无济于事了，他没机会再挽救什么，他再次和领导鞠了个躬，感谢他这么长时间来对他的信赖和帮助，又真诚道歉他给领导添了麻烦。万书记沉重地摆了摆手，他不愿意去看谈昊真诚而惨白的脸色，他真是给他捅了大篓子了，谈昊的优点再多都掩盖不了这个劣迹。

 

    谈昊收拾好东西走出单位，他的耳边仍然充斥着人群的议论声，即使现在他旁边并没有任何人，只有两个脸色冷然的门卫站在大门两旁，但那嗡嗡的声音仍然久久不退，谈昊望着天空的烈阳，太阳照常升起，过了很久之后，那嗡嗡的声音似乎悄然而逝，取而代之的，是谈昊最近陪张锐嘉听过的一场钢琴演奏会里的音乐，它沉痛而激烈，疯狂且喧嚣，每一个音符都在霸道地强调宿命，谈昊在各种声音骤响的暴风雨中笑了一下，他缓慢地挪动脚步，他知道自己终于不必再像姜磊所说的那样装了，他最真实的样子已经被揭露出来，谈昊第一个要面对的是张锐嘉，她已经在她家恭候他了，还有她的家人，三姑六婆全都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