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197)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离开的造化玉碟带着一陌生的紫袍道人来了。
那道人面目也是少年模样, 只是神情冰冷仿若寒霜。
而他手中, 正托着一枚散发着柔和微光的玉珏。
“盘古道友。”道人颔首道:“我名鸿钧。”
造化玉碟飞向盘古,先在开天斧上轻轻敲了一下,那一瞬间的敲击声并不大, 却响彻在道人与盘古耳边。
盘古缓缓松开握住开天斧的手,没有一斧子把这道人劈碎。
“这便是混沌青莲?”
道人感叹道:“好一个鸿蒙灵宝。”
“砰——”
混沌珠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狠狠撞在正要去触碰青莲的鸿钧前额,将这道人几乎撞出了这片空间。
“好生凶狠的灵珠。”
那道人拂尘一甩,淡淡道:“贫道来此,为青莲灵识回归一事。”
混沌珠闪了闪,停下了即将要开始的第二次攻击。
玉珏这才飞过去,在灵珠身边转了一圈。
“相信他。”
少年温和声音在灵珠内响起,混沌珠慢慢往边上退了些,不情不愿地飞到了盘古身边。
鸿钧道人托起华光暗沉的青莲,闭眼冥想。
冥冥之中,有万千世界的光影在他眼前闪过,那是造化玉碟认他为主后与他共享的能力。
时间线上某一方中等位面,着明黄衣衫、背负轻重双剑的少年正站在一座墓碑前,神色哀伤至极。
蜀中刚下过连绵大雨,万里竹海在风声中飘摇,犹如涛涛波浪绵延不绝。
少年周身已被雨水打湿,水珠顺着他湿透的额发滴落下来,在他俊秀面容上留下道道透明的痕迹。
他蹲下来,伸手触碰面前墓碑上刻着的字眼。琥珀色的桃花眼中,罕见的没了往日明灿笑意。
少年人压低了嗓音,喃喃道:“我会为你们报仇。”
他把友人的面具扣在怀中,定定地看了墓碑许久,方才转身离开这片竹海,纵马回到了西子湖畔。
师门似乎与他离开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少年面不改色与沿途同门打完招呼,一路走到了自己房间。
他没有看到周围的同门面上担忧的表情,纵然看到了,他也没有心思去回应。此时,他正在房间内收整好需要用到的东西。
少年是大庄主的亲传弟子,他的住处自然也离大庄主最近。很快收拾好后,他打开门,迟疑了一下还是去了师长常年抱剑观花的小楼。
“要去了?”
大庄主身披鎏金袍,高束着的长发宛若霜雪。
“嗯。”
少年半跪在师长身后,低声道:“师尊,我总归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一声叹息在他头顶响起,双目已盲的大庄主转身,伸手准确地摸了摸他头,道:“去吧。”
“莫忘了回来的路。”
“弟子明白。”
少年明黄衣衫在楼前一闪而逝,他如同往常一般在长廊上走过,目光掠过山庄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似乎要将这景象永远记在心里。
小弟子们在他身边跑过,一个拖着与身量不合的重剑的小男孩儿没看路,一头撞在了他腿上。
“呀,昭明师兄!”
小男孩儿一抬头就看到了少年,惊喜道;“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久之前。”
少年弯腰摸摸师弟的头,含笑道:“师兄要出门一段时间,昭泉,你要好好照顾师弟师妹们。”
“好!”
叶昭泉闻言顿时挺起了胸膛,大声喊道。
少年浅淡一笑,转身离开了山庄。这一去,他竟是千千万万年后才归来。
独自斩杀相柳后裔时,少年还有心思想着,若是他们还在,得知他这如同送死一般的行为,大概会围着他劈头盖脸骂上三天三夜吧。
友人音容笑貌仍在脑海中回闪,现实却是大雨滂沱。
少年的笑容倏尔凝固在唇边,他手中双剑舞出雷霆剑光,江面起了大雾,雾中江水汤汤长剑凝光。
冥冥之中,有谁在虚空中唤他归去。
不如归去。
而我...归去何方?
再睁开眼时,他躺在一朵青莲之中。
身前漂浮着一颗明光璀璨的灵珠,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唤了声:“三哥?”
灵珠华光一闪,下一刻他身下的青莲震动起来,少年抬头一看,见一须发茂盛的大汉出现在上方,肩头的斧子锋锐至极。
那大汉瞧见了他,朝他点点头便放开了手中的青莲,旋即消失在了他眼前。
少年挠挠头,他不是应该和那只相柳后裔打斗时与对方同归于尽了么?怎么醒来就在这个奇怪的地方了?
这个地方远超出了他的认知,周围的青色莲瓣晶莹剔透,好似美玉雕成,光晕如新月。
灵珠飘到他面前,狠狠撞了一下他胸口,将他整个人都撞翻在地。
少年默默爬起来,一个奇怪的珠子而已,为什么他会觉得心里有点怂?
正当他胡思乱想时,眼前的灵珠骤然华光大绽,光晕夺目得他不得不闭上眼。
光华收敛之后,原地已然没有灵珠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红衣少年。
他容貌极为艳烈,却带着一种威严不可直视的锋锐之意,一头鸦羽般的长发被泛着赤芒的红绫随意束成高马尾。
此刻,那少年正挑着眉,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那个,你是...?”他小心翼翼问道。
“灵珠子。”
红衣少年走到他面前,抬起他的下巴仔细敲了敲,淡淡道:“你不记得了?”
“诶?”
“罢了,不记得也好。”
灵珠子松开手,道:“你可唤我三哥。”
“此为混沌青莲之内,外面是三千魔神,你若是不想死,就好生修炼。”
少年莫名其妙就应下了。
后来他们在某一个时间走出了混沌青莲,却不慎在最初时分散。李昭明独自在混沌里流浪了一段时间,遇见了两个称得上朋友的存在。
再后来李昭明与凤来在混沌中寻到了灵珠子,对方身边也有了两个后来认识的道人。
一名鸿钧,一名罗睺。
盘古开天辟地后身化洪荒万物,开天斧化作太极图、盘古幡与混沌钟之时,李昭明心中有莫名的酸涩。
那时他还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鸿钧以造化玉碟证道成圣,那件鸿蒙灵宝在开天之时丢失了三万六千道小道奥义,据闻由此器灵不得现形,随鸿钧端坐于紫霄宫上,俯视洪荒众生。后来器灵主动前往三千世界,并化为那些世界的生灵,再一一将那些奥义重新记回。
天外天上更深沉的混沌之中,一方青色莲台徐徐旋转,上有一人端坐其中。那人看起来十八.九岁,有着夺天地造化般的明俊容颜。此刻他双目微阖,白金衣袍散落周身,犹如一朵昆山夜光,别是一番华美。
有无数道金芒从各方传来,落在他的眉眼和衣袍间,霜雪般的长发在金芒的照耀下也显现出柔和的光泽。
他的意识里闪过许多世界,诸天万界生灵的呢喃在他耳边一一响起。
青年身后有青莲虚影缓缓绽放,一轮又一轮,那青色是诸天万界最清透的颜色,将那闭目的人衬托得格外神秘。
“咚——咚——”
蒙蒙钟声在天地间响起,这一刻,洪荒大陆上的所有生灵都抬起头,同时望向天际某个方向。
那不知阖目多久的青年终于在钟声中睁开了眼,依旧是琥珀色的眸闪过青色华光。
他从莲台上起身时微微一笑,原本霜雪长发带来的的冷意尽数散去,这一笑,便好似春风拂过小桃枝,是杏花微雨江南里养出的一身风流。
青年不徐不疾走出这片天地,在跨过某个界限时,迎面天光乍明,九万里长风穿过云层呼啸而来,在他发间温柔停顿,只轻轻拂过他发梢。
他踏在云海之上,云海间游动的大鲲带起云气奔涌。红霓滚滚,紫雾滔滔,明霞煌煌映照朗朗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