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明道：“后来你们两个都被母亲罚写了二十张大字，她亲自叫了身边的人看着，不许我求情。”
　　平阳眼神一变。
　　李昭明又道：“你从小就好强，又不爱红妆，世民学的你也要学，还总是领先他一点点，故意在他面前炫耀逗他。”
　　“平阳，你觉得我是谁呢？”
　　少年手里一上一下地抛着张玉牌，含笑望着她。
　　怎么说呢，就算两个世界后来的走向不一样，但小时候一些事情应该都大差不差，何况他还看过这边毗沙门的记忆。
　　平阳恍惚间松了手，怀中的剑应声而落，她不可置信道：“大哥？！”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模样？”
　　这才离开几天，兄长就小了几号，怎么着那什么狗屁命定者还有返老还童的功效么？
　　“你想什么呢。”李昭明道：“我确实有一个妹妹是李唐的平阳昭公主，但她不是你。”
　　同样是平阳公主，他的妹妹李秀宁早已洒脱入了轮回，他会一直记住她，不会有人能代替她的位置。
　　“不过你至少没有照面上来说我是李建成的儿子之类的......比李元吉那小子还是好些。”
　　“什么意思。”平阳声音有几分沙哑，“你不是我大哥？”
　　饶是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李建成的事情，这一会儿也有些晕眩。
　　“我自然是李建成。”少年道：“曾经是。”
　　“曾经...？”
　　平阳公主忽然想起，她曾在文献中看过类似的记载，说有人曾进入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有他认识的人，甚至还有他自己，但是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你是另一个世界的大哥。”平阳笃定道。
　　她兄长的身手她三年前就领会了，若是有精怪扮作他模样，不可能连她们小时候的事情都清楚。
　　“聪明。”李昭明道，不愧是在哪个世界都声名赫赫的大唐公主，很快就能理解。
　　李昭明忽而扬眉，道：“毗沙门，你跟世民说完了？”
　　平阳浑身一震，她听到后面有传来一道温和声音，回了一句话。
　　“说完了。”
　　她猛然回头，看到自己熟悉的兄长正自门外而来，一手扶着门，款款微笑。
　　“怎么样？”李昭明笑得促狭：“我猜那小子肯定哭得稀里哗啦。”
　　“还说呢，你这猛然一下子，害我不得不打破了后面的计划，提前跟二郎坦白。”
　　大唐的皇太子摇摇头，对年少模样的自己十分无奈。
　　“我这是为了帮你。”
　　李昭明歪歪身子，乌发垂落到腰间，发带也跟着扫来扫去。
　　“坦白从宽还不好，他要是后面自己发现了，看你怎么收场。”
　　“不会。”李建成道：“没有你横插一手，二郎不会知道。”
　　这是实话，纵然华胥后人来了又如何？他蒙了李世民二十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的。如有需要，再骗他二十年也不是做不到。
　　他相信，对面的自己碰上这种事也是如此。
　　“哇塞，你这么确定吗？”李昭明佯作惊讶，语气稍微有些夸张：“你可真厉害啊。”
　　“过奖过奖。”李建成假笑：“下次你可以直接夸自己，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等等！”面对这种场景，平阳心中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懂，“这是怎么回事？大哥？”
　　大哥为何与另一个自己这么熟悉？中间还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不知道？
　　还有什么叫和二郎坦白？二哥也知道了吗？
　　平阳昭公主心中有千万疑惑。
　　“平阳啊......”李建成摸摸妹妹的发，语气十分无可奈何：“好歹也算是你的弟弟和妹妹，何必如此逗他们？”
　　“元吉快被你吓死了。”
　　李元吉连滚带爬跑出去那几嗓子，喊得整个东宫都是。他一踏进来，女官就一一向他禀告了。
　　李昭明道：“是他们太不惊吓，当初我拉着元吉御剑飞了上下九万里都不见他害怕的。”
　　只不过下来后直接晕了而已，只不过是醒来后被姐姐无差别嘲笑而已。
　　“再说吓吓又怎么了，秀宁又不会怪我。”
　　听到自己的闺名，平阳一愣。
　　“不是说你，”李昭明摆摆手：“我说的我妹妹秀宁。”
　　“另一个世界的我？”平阳有些好奇了：“是什么样子的。”
　　“很好。”李昭明道。
　　“话说回来，九州结界的事情我揽下了，李三胡那小子你打算怎么办？”
　　李建成本正要说什么，闻言沉默了下来。
　　“他身上的怨女煞，非是一朝一夕能成。”李昭明道。
　　“我知道。”
　　半晌，李建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抽身出来时，已经晚了。”
　　李元吉要小他整整十三岁，在他性格成形最重要的那几年，恰好是他刚觉醒了命定者的记忆与责任，最忙的时候。
　　等他好不容易腾出手来看看家里，李元吉的性子已经定型了。
　　长兄如父，李元吉变成如今这样，有一半责任在他。
　　“如你所说，地府新开后，自有功德簿记载这这一切。”李建成道：“他日阴曹审判，我不会插手。”
　　他的私心让他下不了手管教四弟，但同样也不能任由那些无辜女子枉死。
　　原本是打算玄武门一起赴死，后来因为李昭明计划作罢，他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这个弟弟。
　　“既然你下不了手管教，那我来吧。”李昭明眨眨眼道：“那些女子的魂魄还需温养才能入轮回，与其用你的功德，不如用他自己的。”
　　李建成微微睁大了眼，
　　李昭明无辜道：“他可还有后半辈子呢，你总不会放任他吧？”
　　“绝不可能。”李建成断然道。
　　“那就是了。”李昭明拍拍手：“你虽然不用以身殉葬，但承天台上的本源大概率还需要你去看护，你管不了他一辈子。”
　　“承天台也不是谁都能上得去。”
　　“你的意思是？”
　　“我找了个专业的来帮忙，”李昭明爽快道：“保证管教得他服服帖帖的。”
　　害了那么多女子性命，若这人不是李元吉而是别的人，他根本不会等到与李建成商量，早就自己动手清理了。
　　奈何这边的无论如何也叫做李元吉，对着那张和自己的憨憨弟弟一样的脸，要他下杀手确实有点困难。
　　让苏妲己出马，保证李元吉那厮后半辈子都不敢再招惹美貌女子，老老实实为前半辈子作下的孽赎罪。
　　至于其他，他日阴司审判自有公道。
　　李建成颔首，“随你。”
　　忽而他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住，那人的手还在微微地抖。
　　李建成偏头，看见平阳公主死死拽着他的袖子，很快改为拽着他的手腕。
　　“平阳？”
　　“兄长，”平阳抖着声音道：“他、那边的大哥说你不必再...以身殉葬，是真的么？”
　　美貌又英气的女子此时半低着头，但谁都能看出她此刻内心的震动。
　　“是真的。”
　　李建成恍然想起来，他昨夜跟李世民交代清楚，好不容易哄好了弟弟后，这边还有个妹妹呢。
　　有湿润的水珠滴滴落在他手上，李建成摸摸女子的头，道：
　　“平阳，你不用再为我担心。”
　　他道：“你那边的大哥，本事可是大得很，有他出马，什么事情解决不了？”
　　正在一边吃瓜看戏划掉的李昭明悚然一惊，他看到另一个自己一边哄着妹妹，一边慢条斯理转移火力——
　　“不信的话，你问他呗。”
　　李昭明抬头，看见一张泪眼朦胧的脸。
　　“......”纵然不是他的秀宁，却也是一张同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