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学,从入门到放弃(58)
锦都历史悠久,厚土之下,埋葬着无数历史与王朝。
岁月更迭,前人为了死后也能尽享荣华的奇珍异宝,反倒便宜他这样的土鳖。
不过受限于能力,张大驴不能像那些摸金校尉一样下皇陵,只能随便摸些地主坟,偷点瓷器陶瓦苟且偷生。
这青花瓷就是他从最近翻开的一处地主坟里倒腾来的。
古玩市场鱼龙混杂,刨去假货,以及那些算得上稀罕物件的传家宝,大部分流传于世的东西都是从墓里偷出来的。
张大驴在二马桥的古玩一条街上有相识了很久的一位熟人老板,他从墓里捞出来的东西,大多都是交给了这位老板销赃。
忽然。
风起了。
朔风凛冽,张大驴又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奇了怪了,他暗自嘀咕着,锦都就算到了冬天,气温也基本不会掉下零度,怎么今晚上,他觉得格外的寒冷?
张大驴兀自停在原地胡思乱想呢,紧接着,他又听到了些别的动静。
哒、哒、哒。
似是脚步声。
张大驴顿时一惊,顾不着多想,撒腿便往古玩街的小巷道里蹿。为了规整古玩市场,创建文明城市,锦都市政府专门在古玩一条街上安排了二十四小时轮班的巡警,专门负责逮捕张大驴这样的,来此销赃的盗墓贼,抢救文物。
只是他一边跑着,一边下意识地回过了头。
人是有劣根性的,跑远了之后,会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一下,确认确认自己跑了多远。
张大驴也不能免俗。
可这一回头,他却愣住了。
于夜幕之下,在街灯之旁,站着一名身着米色风衣的青年。
对方的眉眼因为离得距离太远而有些不甚明晰,但依稀可见其清隽俊逸的容颜,如梦似幻,像是从电影巨幕中迈步而出的贵族。
现、现在的警察也得凭脸上岗了吗?张大驴忍不住想。
就在他这走神的一瞬间!
呼——
一道劲风袭来,顿时将他刮得刺骨生寒。张大驴什么也没看见,便只觉得自己的后背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了一般。他张了张嘴,连惊呼都还未来得及出口,便瘫软着倒了下去,手中的青花瓷也顺势滑落。
只是,青花纹梅瓶在落地摔碎之前,被人稳稳地接在了手里。
谢千仇一手抱着花瓶,一手将抛掷到张大驴身上,令他瞬间晕厥的入眠箓回收了起来。
街灯之下的人快步走向了他:“这家伙是什么人?”
谢千仇摇摇头:“好像是个销赃的土夫子……啧,纸片,可惜了,不是那个老道。”
周诣的脸色有些沉重。
在从徐长老处得来了那老道可能不是活人的情报后,周诣和谢千仇并未打道回府,反倒央求到了徐长老的协助,准备见一见这名诡异的老道。
只是根据徐长老所说,这老道只会在午夜时分出现在二马桥的街道上,手里拄着拐杖,肩上扛着招魂幡,出售一些通灵的东西。老道具体的出没时间不定,不一定每夜都会出现,也不一定在午夜时分会准时现身。
因此,周诣和谢千仇两人只能彻夜在二马桥徘徊,蹲守那老道。
可惜的是,他们已经蹲了三天了,结果只蹲到个大着胆子来销赃的土夫子。
颇为嫌弃地踹了一脚睡死过去的张大驴,谢千仇走到周诣身边,把手里的青花瓷直接搁在了地上,便将手探向周诣,替他整理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
周诣一边拿出手机给这附近的警察局打电话,一边忍不住眼皮跳了两下:“这青花瓷可是个少有的纹梅瓶大件,你就这么随手丢地上了?”
谢千仇忍不住凑到他脸上亲了一口:“再金贵也比不得我们家小纸片金贵啊。”
周诣伸手推开他:“别动手动脚的。”
“就动手动脚。”谢千仇又去搂他的腰。
“你是小学生吗?”
“对啊,我是你的坏学生。”
周诣又瞥了他一眼:“最近你说起腻歪话来倒是进步挺大啊,怎么着,又去跟叶明朗学了?”
谢千仇笑嘻嘻:“我自学成才。”
他搂着周诣的腰,让周诣靠在他的身上,枕着他的肩膀。这几天虽然秦舒雅的绯闻事件已经基本解决了,但后续的善后工作仍旧十分繁杂。加之《凤歌》热映,周诣一方面要召开大大小小的发布会,一方面还得给剧组录制一些感言花絮,再加上白天的时候还跑了一趟江都,录制新一期的《国之大学》……谢千仇看在眼里,心疼在心里,恨不得以身代之,自个儿去替周诣跑通告,让他的小纸片好好待在家里休息休息。
枕在谢千仇身上,周诣这回倒是没推开他了。闭上眼,他也觉得有些困倦,低声道:“嗯……让我靠靠,眯一下,待会儿再去蹲那个老道……”
谢千仇忍不住道:“要不你趴我背上吧,我背你。”
“你背得动吗?别压着了。”
“没事。”谢千仇半蹲了下去。
周诣倒也不客气,又趴在了谢千仇背上,等对方把他背起来后,才觉得睡得舒服了些。
“说真的……要不我让叶明朗和叶晴空他们俩来这边蹲着吧。”谢千仇心疼他。
周诣摇摇头:“不了,有些事情我得亲自问问那个老道。”
谢千仇沉默了片刻。
“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情?”他忽然问。
周诣心里一惊:“我瞒你什么了?”
谢千仇闷闷道:“你是不是想问他,龙吸大阵的事?”
周诣不说话。
谢千仇觉得心里有点难过,又有些不甘。周诣总是这样,什么事儿都自己担了下去,以前的时候,谢千仇还能麻痹自己,告诉自己是自己太过无用,所以周诣才什么事都瞒着他。可现在,他已经在很努力地追赶周诣,想要和对方并肩而战了,但周诣却仍旧是……
“别想太多,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毕竟这事只和我自己有关系。”周诣亲了亲谢千仇的耳背。
谢千仇却道:“不麻烦啊,纸片,我就想再宠你一点儿。”
第六十九章
周诣沉默了许久。
谢千仇也没说话, 就这么背着他,莫无声息地在寒夜的街道上行走着。
莫名的,他忍不住感到有些挫败。果然,即使他再怎么追赶,也无法企及周诣么……
不知过了多久,周诣才开口道:
“从哪里说起比较好?”
谢千仇先是一愣,片刻后不由心中狂喜!
周诣组织了一下措辞, 才开始慢慢吞吞地絮叨起来。
他说起话来轻描淡写。
从最初的鸩酒赐死,再到重生之后与谢千仇的相识。和杜纂截然不同的身世来历,谢千仇的死劫, 乃至对叶明朗的一点揣测,事无巨细,详尽至极。
他们俩之间不需要秘密。
等周诣全部说完,谢千仇再一次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周诣见他半天不说话, 还以为谢千仇觉得这些事情有些超出他的理解范畴呢,忍不住道:“你想知道的, 我都说了,以后有事情我不会再瞒你了。”
“……我很开心。”谢千仇憋了半天,才憋出四个字来。
“开心什么?”
“总觉得,你也开始信任我了。”
周诣揉狗似的揉了一把谢千仇头上的短发:“那我也挺开心的。”
“你开心什么啊?”谢千仇纳闷。
“因为你开心, 所以我也觉得挺开心的,”周诣想了想,继续道,“说实话, 我还是头一回谈恋爱。以前的时候,我是锦山首席,师尊又不顶事,门派上下的事基本我一个人包揽一切,整天都忙得团团转。”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门派里的师弟师妹都粘我。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有一个姓陈的小孩儿,那熊孩子只吃我煮的东西,天知道最开始的时候,我倒腾出来的东西鬼都嫌难吃。要是一天我不在门派,这小子能绝食一整天。”
“后来进了宫里,当了国师,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有太子这么个神经病在一旁看着,我连话都不敢跟那些小宫女多说两句。”
谢千仇听罢忍俊不禁:“不跟小宫女说话,那你跟小太监说话吗?”
“跟小太监说话才更要出事吧!”周诣也笑了,“所以,我想说,这事儿我也是新手上路头一回。很多时候,我都是出于以往的习惯来面对一切的。所以,我肯定会忽略掉一些你的想法和感受,这个时候,我希望你能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爱我?”
他就是如此的直白。
感情一类的事情从来都是双方的互相砥砺,于摩擦之中渐渐契合。
妥协,接着理解,最后亲密无间。
谢千仇做了个深呼吸,突然把背上背着的周诣放了下来。周诣一愣,刚想问谢千仇怎么了时,对方便一把将他拉进了一处巷道里,抵在了墙上。
“怎么了?”周诣问他。
谢千仇把头探了过去,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周诣的额头。
“你不是说,有什么想法和感受都直接告诉你吗?”谢千仇又凑近了他些,“纸片儿,我爱你,我现在想吻你,非常非常地想。”
他的心上人啊。
周诣没答话,只是轻笑了一声,扯住谢千仇的衣领,反守为攻,翻身把谢千仇给压在墙上了。
他先是琢磨了一会儿,而后才谨慎地把唇贴上了谢千仇的唇。
谢千仇眯了眯眼,只觉得小心翼翼的周诣可爱得不行,索性一鼓作气,强势地回吻了过去。
待亲了半天,险些擦枪走火之后,周诣和谢千仇两人才磨磨蹭蹭地从小巷道里走了出来。
此时夜明星稀,已是子时将歇丑时将近,正是一夜之中阴气最盛的时候。
两人走回之前逮到张大驴的地方,原本睡死在人行道上的张大驴和他偷来的青花瓷早已不见了踪影,似乎是被接了周诣的报警电话赶来的二马桥民警带走了。
周诣本以为今夜又蹲了个空,正一时没忍住,想要唉声叹息一下呢,冷不防的,他却听到了一阵风声。
于寂寥无人的街道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呼——
寒风呼啸,卷起招魂幡上的旌旗,使其猎猎作响。一名身着道袍,腰背挺直的老人缓步行走于长街之上。街灯混着清冷的月辉,使其整个人都显得不甚清晰。
谢千仇一惊,拉着周诣闪身躲了起来。
是……那个江都来的老道?
他顿时明白,徐长老为什么会怀疑那老道不是活人了。
眼前出现的这名老道士虽然精神矍铄,但面色却呈现着诡异的青白,像是从坟茔中爬出来的活尸。
哒。
老道拄着凰血红珠拐,扛着招魂幡,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的眼中净是云翳,似是得了白内障一般。
睁着浑浊的眼,他忽然开口道:“这月明星稀的,不知是哪儿来的黄毛小子,竟这般没有教养,见了长辈也不出来问候问候。”
谢千仇下意识地看向周诣,刚想问对方被发现了该如何是好,却发现在听到那老道的声音后,周诣的脸上一阵惊疑不定。
他甩开谢千仇拉着他的手,直接走了出去。
谢千仇一惊,这老道不知是敌是友,他担心周诣会吃亏,只得咬了咬牙,掏出一张符箓,随时准备出手。
结果周诣走出去后,却直勾勾地盯着了那老道。
他失神喊到:
“师尊?”
谢千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