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学,从入门到放弃(18)
周诣点头,他以前可都是跟王朝的皇亲贵族们打交道,自然知道怎么让这些身居高位的上位者对他的言行满意。
不过。
他看向窗外:“我现在就是个小演员,甚至连第一部 作品都没上线,连个上星的电视剧都没拍过,谈什么大银幕,是不是太早了点?”
杜经纪轻笑:“我在圈子里也是老人了,看人很准的,你,不是那种会甘心止步于一个三流明星的身份的人。而且,我也相信自己的能力。”
周诣谦虚:“其实,如果能赚很多钱的话,我觉得当条咸鱼也挺好。不过,我想只有成为真正的巨星才会有惊人的片酬与身价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登个顶好了。”
杜经纪一愣,似乎是头一回见识如周诣这般恬不知耻的人。
但旋即,他却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有意思,够狂!我喜欢!过分的谦虚就是自负,你挺嚣张的,对我胃口。但是,”他道,“野心,必须要有与之相符合的实力!否则的话,就是妄自尊大!”
周诣却反将一军:“所以,就拜托杜哥多照顾照顾我了,我相信自己的能力,也相信杜哥的实力。”
杜经纪失笑。
周诣说完之后安份地坐着了,他虽然不是很擅长相术,但基本的辨人能力却是有的。
杜经纪此人虽然看着斯文,但因为多年来的造星经历,让他的内心深处高傲了起来。与其唯唯诺诺,阿谀奉承,倒不如像对方展现自己出人意料的一面,让杜经纪从内心认定自己,欣赏自己。
锦都影视学院的老师告诉了周诣很多他不清楚的圈内规则:一个足够优秀的经纪是巨星养成的关键,毕竟,艺人日后的一切通告都会由经纪人把关。
那些因为经纪人自持艺人身价高贵,不屑参拍小制作,而与一部足以铭记入电影史的名作擦肩而过的演员还少么?
周诣有着自己的想法,他能凭借着锦山玄术占卜抽象,洞悉一部视剧是否能大红大紫。
得到杜经纪的认可,如果以后他要接一些在杜经纪看来毫无发展价值,但却会爆红的视剧,也能理直气壮不少。
拿出手机给谢千仇发了短信,问询了一下对方有没有查到什么关于苏断腿的消息后,未等到对方的回复,周诣便熄了手机屏幕,走下了车。
到片场了。
这位被杜经纪极为重视的导演按照辈分来算,是第三代导演,乃是不折不扣的圈内泰斗。
老先生已经很久没有拍片了,也许是十年动荡给他的影响太深,开放之后便息了影,全身心地沉浸在教书育人之中。
这次若非受到千讯网的特邀,帮同样参加微电影大展的几名学生镇场子,恐怕也不会亲自下场。
之前与周诣合作微电影的小何导演,就是这位老导演的最后一届学生,算是第七代的新锐导演。
至于徐晃,他现在还没有拿得出手的大银幕作品,在导演界还不怎么排不上号。
这部微电影名为《新年》,由老先生亲自撰写剧本。
在来之前,周诣便恶补了整部微电影的剧本,这部电影的长度出奇地短,内容也异常荒诞。
大抵内容,发生在新世纪伊始。
新年当晚,为了赚更多钱的民工苦根和一众同乡连夜赶工,在郊野挖掘地基,却半道上碰到了一个自称皇族遗脉的老疯子,被老疯子多番阻拦拆迁。
在剧本的最后,苦根和同乡们竟从废地里挖出了不少文物。
虽然因为他们的破坏,古物损毁大半,但只要托二道贩子们把这些古物倒腾出去,必然能改善所有人的生活。
农民工们欢声笑语一片,苦根回首,却发现老疯子早已消失不见,只余下隐隐约约的唏嘘短叹。
于废地之上,似乎重现出了一片繁华盛景。
结合老先生的过往,剧本中的含沙射影不言而喻。
周诣定了定神。
为了给老先生留下好印象,他和杜经纪来的非常早。
此时,被选为外景地的锦都郊野上仅有一些正在匆匆忙忙地搭建外景的工人和三三两两的场务,其他人都还未到场。
第二十三章
周诣看向杜经纪,刚想问一句对方两人是不是来得有些太早了,便见杜经纪竟然已经手脚利索地打开了私家车的后备箱,从里面掏出来了……
一张野外求生用小折凳。
杜经纪把折凳珍重地递给周诣,拍了拍他的肩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你就先在片场等等吧,我还得回乘风处理一下事情,过两天有个网络栏目要开了,我帮你准备准备,先给你预热一下,在大众面前刷刷脸。”
“我没有助理吗?”周诣问。
“要什么助理伺候啊!小周,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加油,我看好你,”杜经纪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老先生他当年拍片的时候,片场那都是把女的当男的使,把男的当牲口使!别把自己当少爷。”
周·牲口·诣:“……”
见杜经纪居然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周诣只好摸摸鼻梁,无奈地摊开折凳,在外景地的周边找了块无人的空地,拿出手机继续翻看老导演的剧本。
他在戏里的角色是虚影中的少年帝王。
这部戏中运用了打量的蒙太奇交替镜头,几乎是农民工苦根一回头,便会看见空地之上的昔日繁盛宫殿的虚影。
开掘地基的地方曾是王朝的后花园,而剧中最后一幕,苦根眼中看见的往日幻象与如今的坍圮重叠。
身着华美龙袍的少年天子远远地站在废墟之上,凝望远方,让人分辨不出,究竟他是苦根的臆想,还是老疯子梦中的景象。
他是过往荣华的影子。
周诣站起身,他之前抽空有排练过这最后的一段戏,当即便试探性地重演了起来,权当练习。
他把折凳留在原地,将折凳所在的这个点视作假象中与他对戏的苦根所站的位置,随后扶手而立,闭上了眼。过了片刻,复又睁开,望向远方。周诣垂首,而后猛然回头,凝视着折凳的位置,看向不存在的“苦根”。
他的眼中无悲无喜,甚至有些悲天悯人之情,完全进入了角色。
在这一刻,他就是往昔虚荣的化身!
“眼神挺不错的,小伙子,你是来拍戏的演员?”
在折凳处,竟已赫然坐着了一名精神矍铄的老人。
周诣:“……”
瞬间尴尬。
他僵在原地,饶是周诣这种厚脸皮的家伙也不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讪笑了一声,周诣把背在身后的手放回身前,有些拘谨地向老者问好:“阮老您好。”
谢千仇在给周诣安排这部微电影的通告时给他看过老导演的照片,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看上去极为和蔼的老者,赫然就是那位地位极高的阮老导演。
没想到老先生居然比大部分工作人员更早到达片场了。
“我已经好些年没见过你这样的小演员了,”阮老先生笑了笑,“最早的时候,那些个演员都拼。私底下先自己排好了,又趁着还没开机之前加班加点地再练习练习。现在啊,这么努力刻苦的,少。”
周诣咳嗽了一声:“让阮老您见笑了。”
“我想想,这眼神……你应该是演小皇帝的吧!叫周诣,是不是?演员的名字我都记得呢,”老先生笑呵呵:“别这么谦虚,以你的年纪,确实演得很好了,无实物表演挺考底子的。有空啊,你可以去试试演演话剧,别嫌没有多少钱拿,演些话剧,对锻炼你的戏感有好处。”
周诣点点头,阮老先生的资历与云淡风轻的性子让他下意识地摆出了最尊敬的态度。
他朝老导演鞠了一躬:“阮导的指点,晚辈记得了。”
阮老先生轻抚下颌银须。
多年来的教书育人让他修身养性,喜欢上了提携后辈。
然而这么些年来,人心浮躁,他手上值得指点的新生代仅有小何等几位新锐导演而已,更别提演员了。
他真的是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好孩子了。
***
周诣不知道他已经给阮老爷子留下了个好印象,等剧组的工作人员将外景地彻底搭建好之后,场务一拍场记板,整个剧组便如机器一般开始紧锣密鼓地运转起来。
和之前周诣参拍的那两部网剧,以及小何导演的微电影不同,《新年》这部戏由阮老爷子操刀,在演员任用上遵从着老先生的口味,除了周诣这个由谢千仇点名推荐进来的“空降”以外,其余的演员都是一等一的老戏骨。
他们几乎都是话剧演员出身,虽然知名度远远不及现下当红的各路影帝视后,但演技方面却是不相上下,甚至因为没有外形包袱而更胜一筹。
还未拍摄到周诣的戏份时,他就搬着那把小折凳,专注地坐在场景外围学习着老戏骨们的表演手法。
周诣隐隐约约地有了那么一丝顿悟:老派的演员们的表演都十分有张力,甚至可以说有些夸张、用力过猛。
比如当下的这一出戏是老疯子装疯卖傻,哭嚎连天的戏码。
站在一众农民工前,老疯子上蹿下跳,见这些人完全把他当空气,井然有序地开始开掘地基,顿时老脸一垮,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哭嚎起来。他大声哭喊着,却完全是在干吼,背后甚至因为吼得过于声嘶力竭而出了一身汗水,将陈旧地甚至打了两块补丁的长褂后背打得浇湿。
周诣聚精会神地看着。
他想起了《狐仙》与《初阳》的两位女主角。
这两位女主演如果要出演哭戏,顶多只会让眼眶通红,眼中含泪而已。
她们都有形象包袱,力图哭得梨花带雨,娇弱可怜。
但仅是这样完全没有张力,哭得好看是好看,却完全无法表露人物内心的悲恸与哀愁。
这时,一直在旁边等候拍板的场务走了过来。
他站在周诣的旁边,忽然开口:“一个优秀的演员,卓越演技的关键就在于他是如何理解角色,融入角色的,也就是所谓的‘入戏’。在戏外,你是你自己,可在戏里,你就是另一个人了。”
周诣回头望他。
场务对他笑了笑:“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是个导演呢。只是这几年我拍片遇到了坎,就厚着脸皮回阮老身边钻研两年,干些打杂的活,找找突破口。阮老他乐于提携后辈,只是这些年圈子里都挺浮躁的,沉得下心的人少。老先生之前跟我说你是个不错的孩子,以后,多努力啊。”
“谢谢,我会加油的。”
周诣点头,与场务攀谈过后又转头回去钻研老戏骨们的演技了。
日暮黄昏后,终于轮到周诣上场了。
他在微电影中的戏份不多,且除了最后一场戏回望苦根以外,其余时候都只是在昔日的皇宫中徘徊而已。皇宫部分的戏份得等到明天到锦都影视城的内景地拍,今天周诣的戏,就是他之前自己又练了一遍的那一出。
趁着老戏骨们还在拍摄其他戏码的时候,剧组的化妆师们赶忙将周诣带进了临时搭建的活动板房后台,七手八脚地给他换上准备已久的龙袍,又小心地为他铺上妆容。
周诣底子好,只需要打上一点高光与底粉即可,不像有的演员,必须要浓妆艳抹才敢入镜。
等他走出后台时,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陡然的变化。
容貌端正俊秀的年轻帝王面无表情地行走在废墟之中,他眼中了无情绪。苦根先是眨了眨眼,而后又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觉得眼前的一切似是幻影。他望着帝王漫步,接着停下,久久地注视远方。
年轻的帝王张开了双臂,虚抱着远方的林立高楼,在那里,曾伫立着他的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