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学,从入门到放弃(47)
谁知当天晚上,事情却出现了转机。
入夜之后。
叶明朗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他和黄赫两人虽是太子的原手下,但此番跑路没带什么细软,囊中颇为羞涩,为了省钱,只要了一间房间。仗着运气好,他侥幸猜拳赢了黄赫,这才能睡了床,让黄赫苦哈哈地睡地板去了。
半梦半醒间,他突然听到了一道有些苍老,但精神矍铄的声音。
“明朗,明朗,听得到我说话么?”
叶明朗砸吧了一下嘴:“嗯?成老头?”
对方:“……”
抽了抽嘴角,成长老压下心中的不愉,耐着性子道:“我接到了晴空的消息,赶紧赶到了妖都这边。现在,妖都道门的几位道友协助了我,将已被邪秽入体的沈度封住了。但是,附在他身上的邪秽已经侵蚀了沈度的灵魄,并将你们,以及片场上的那些人拉入了他所制造出的幻境之中。”
“这幻道手段极其高明,道协的人做了鉴定,恐怕出自一位玄道大师之手,没想到,世上竟会有如此堕落的玄派中人。你现在听好了,明朗,你必须想办法在沈度的灵魄彻底被那邪秽侵吞之前在这处幻境中挫伤那邪秽,如此一来,才有可能挣脱幻境,重新醒来。”
“而那邪秽……”
叶明朗翻了个身,以为自己在做梦:“邪怎么了?”
“邪秽在幻境中的正体,是当朝的太子承惠。你要想办法,剿灭太子!”
嘭!
叶明朗直接被吓醒,一屁股从床板上掉了下来。
第五十五章
皇城之内。
观星阁。
周诣凝神, 小心翼翼地握着一支羊毫,于铺陈在案台上的宣纸上笔走龙蛇着。
四宝公公拿着拂尘,待他落笔,宣纸上的墨迹也干掉后,才颇为欣赏地赞叹了一句:“没想到国师大人的书法技艺也如此精湛,这行草遒劲有力,隐有大家之风, 不错,真不错。”
周诣谦逊:“四宝公公过誉,不才不过是符箓写多了, 手熟而已,哪比得上历代的书道大家?怕是如泥蛙仰观星辰。”
四宝公公笑道:“国师大人未免过分妄自菲薄了。”
周诣但笑不语。
此时,观星阁的占室外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声音:“太子殿下到——”
周诣和四宝公公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太子殿下, 请。”周诣不卑不亢道。
片刻后,占星室的木质门扉被小太监急忙忙地推开, 身穿蟒袍的太子便大步流星地迈了进来。他面容与周诣记忆里的模样一般无二,英俊而威严,带着一股上位者的高高在上与傲慢。
走进占星室,太子一眼便看到了正和周诣对立而站的四宝公公, 以及摆在案台上的书法竖轴。
“渐远这是在写字么?”他指了指桌上的宣纸,“不过,四宝公公在这里是作甚呢?”
四宝公公恭敬道:“昨儿些个,瑛妃娘娘受了风寒, 虽然太医看过了,但杂家想着,不若向周天师求上一两张凝神的道术,指不定能让娘娘快些好起来。国师大人也是善人心肠,便答应了杂家,替娘娘写一副安神字画。”
“想不到渐远人这般的好啊,”太子勾了勾唇角,“不若,渐远也替孤写一幅字?前些时日孤才从西蛮领军归来,正愁晚上睡不好呢。”
“那不才便晚些时候,将字帖送到东宫去。”周诣不冷不淡。
承惠太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四宝公公看了看周诣,又望了望太子,把头垂下,眼观鼻,鼻观心。虽然被老皇帝派到了周诣这边做事,但四宝公公一直都念着原来的主子,也就是诞下七皇子的贵妃瑛妃娘娘,自然是暗中偏向七皇子这边。他心中暗自嘀咕着,朝中皆知,国师一脉向来都是只为帝王服务,承惠立为太子多年,而国师周渐远,也一直是太子这边的人。
但现在看来,似乎二人并不同心?甚至还有非常巨大的狭缝?
承惠深深地看着他。
“渐远可曾记得以前的事?那时孤被刺客暗杀,虽侥幸捡回了一条命来,但也受了重伤,”他道,“那时候,渐远可是亲手为孤熬了养伤的银耳啊……怎么现在,孤都从西蛮回来几日了,渐远也未曾到东宫探望过孤呢?”
“可不才记得,那时太子殿下亲手将那晚银耳打碎了,”周诣冷淡地开口,“不才以为,太子不喜这般。”
承惠拧眉,他之前使了手段,将整个剧组的人都困在了这方由他制造出来的幻境中,按照那个给了他这番玄术的走脚商的说法,在这片幻境中,大部分人应该会忘记后事,只记前尘。
曾经的时候,他与周诣虽然心有离间,但对方从不会这么直白地拒绝他。
他有些不解,周诣为什么要拒绝他呢?
“渐远可是在因为以前的事记恨孤?”承惠蹙眉,当时他手下有人叛变,为了揪出叛徒,他索性将计就计假装负伤,而周诣的药汤,他显然不能喝下。
“往事何必追思?”周诣暗嘲,“人都是往前看的,太子这般缅怀过去,怕是不妥。”
承惠的脸顿时冷了下来,他轻哼一声,便拂袖离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让一直暗中观察着的四宝公公摸不着头脑。
离去的太子心中颇为不解。
论身份,他是当朝太子,是未来的帝王;论长相,他也是一等一的俊美无俦。
周诣凭什么对拒绝自己。
他向来刚愎自用,于最初,也仅是把周诣当成了一块踏上皇位的垫脚石而已。等到周诣被老皇帝赐死后,他才发现,原来他早已对周诣动了心思。
称帝之后,他又大肆地任用了无数玄派术师,想要让周诣起死回生。
但这些方士却发现,周诣的神魂早已因为动用了为锦山门续命的禁术而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并未堕入轮回,反倒穿梭了时间的长河,将在千年之后的某个已死之人上重新复生。
于是,太子布下大局。
先是寻到一直作为他替身的影卫的残魄,让手下的玄派方士将之标记,强改命格,以作自己未来的容器。
谢千仇之所以会这般倒霉,很大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命格被篡。七杀、破军、贪狼本是紫薇死敌,但自古阴阳相生,越是这般,有着杀破狼命相的人便越是适合成为紫薇托生的躯壳。
影卫会在不断地转世之中,替他寻找不知在何处苏生的周诣。而等对方找到周诣之时,暗自埋藏在对方神魂中的死劫便会发动,在天意的引导下,影卫将不由自主地到达锦山门,而他的怨魂,也会在这时苏醒,夺走自己定下的容器。
可惜,那一晚,他的计划被周诣给破坏了。
他没想到,周诣竟会为了那个在他看来如蝼蚁般低贱的“三皇子”,与自己为敌。
这怎能不让承惠愤怒?到头来,他的一切布置都要给对方做了便宜?
无奈之下,他选择了暂时附身沈度,对方是贪狼命格,并非七杀,对他而言只是差强人意。就着沈度的身份,以及曾经的旧部的少量幸存后人的协助,承惠成功地天降了周诣的剧组,且,准备将周诣重新拿下。
既然渐远不愿跟他,那便直接强迫对方就行!他是太子,他是帝王,谁人胆敢违抗他?他要把周诣的神魂禁锢在这方幻境里,让对方永远都被自己握在手中!
他中意周诣不假。
但若是有十分,也只会给予周诣一分罢了。
等太子离去,周诣才整理了一下案台上的字帖,将书法沿着滚轴卷起,礼貌地交给了四宝公公。
看了看周诣,四宝公公道:“说起来,太子确实是才从西蛮回来不久,我记得前些时日,国师大人不是还像圣上请了命,去了西蛮一趟么?那时,您没见着太子?”
周诣和谢千仇两人离开西蛮之前和那边的将领串过口供,老皇帝以为西蛮的将士都已忠心于他,而太子承惠也以为那些兵卒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但实际上,这些驻守西蛮的将兵只忠于三皇子的生父,也就是那位将军大人。
这些人,其实早就是谢千仇这边的了。
“是没见到,不才运气不好,抵达西蛮的时候,太子殿下早已收兵回京了。”周诣道。
“原来如此,说起来,三日之后朝中便会大开庆功宴。杂家记得,国师大人并未见过圣上底下的所有皇子吧?正好趁这个机会看看,太子以外的皇子公主,也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呢。”
“这是自然,不过,其实有一位以前没见过的皇子,前些时日见过了。”
“哦?不知是哪位皇子如此有幸,能得国师亲见?”
周诣笑而不语。
谢千仇作为太子的暗棋,时常与之互换身份,冒充太子。
他原来,早在还是国师的时候,就已经见过对方千百遍了。
只是现在,他才发现这个一直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人而已。
谢千仇并不是天之骄子,甚至还是个霉星高照的倒霉鬼。长相不若太子那般俊美到上天妒忌,性格也不算太好,经常会自暴自弃,人也不算开朗,私底下,甚至还会被同门打趣为谢千怂。唯一的特长,大概就只有背黑锅和摇尾巴了。
周诣越想就越是觉得嫌弃。
但再想想,又觉得欢喜。
谢千仇只有一分,但他会把全部给予周诣。
***
三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很快便过去了。
这期间,鉴于行事必须隐蔽,周诣和谢千仇并未见面过,都是靠着道门内特有的传讯手段通信。太子尚不知道,他们两人早已合流。
一切的布置,都在暗潮之下秘密地进行着。
那日的不欢而散似乎让承惠太子十分憋气,他是一朝太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就在周诣身上栽了跟头,自然暗自记恨着。同时,暗部传来刺杀谢千仇并取而代之的计划也传来了的噩耗,甚至连那两名负责执行任务的杀手也失去了消息,让太子原本就不太好的心情愈发地阴郁。
在皇宫境内,三皇子的身边有着不少暗卫,他也不便再让暗部下手。
终于,三日后。
庆功宴大开。
***
傍晚时分,天色未暗,宫闱之内却早已灯火通明。甚至连皇宫之外的皇城,家家户户也高挂了喜气洋洋的灯笼,似乎在无声地庆贺着战事的告捷。
周诣留守在观星阁之中,卜测着今日的运势。
将签卦收好,他才换上了一身淡蓝色的长袍,松松垮垮地披着一头黑发,在四宝公公的跟随下走出了摘星阁。考虑到形象问题,虽然周诣一贯偏好耐脏的玄色,但也只能整日穿白衣,给自己增加仙气。今日是筵席之日,不便着白,因此他才特地换了个色儿。
刚一走出观星阁,周诣便见门口已站了不少人。
为首的是两名年过三旬,身着红色宫装的美貌女性,庆功宴虽然大宴,但并不是什么庄严仪式,因此宫中女眷倒也可以着宫装出席。而在两名女子的身边,各自站着一名穿锦袍男性。其一年岁较小,不过十二三岁,尚未及冠;另一位……
周诣含笑道:“这位可是三皇子殿下?”
谢千仇朝他眨了眨眼。
四宝公公略微惊诧:“国师竟认得三皇子殿下?”
“神交已久。”周诣睁着眼说瞎话。
扶了扶手中的拂尘,四宝公公只当周诣不想过多言说,便恭敬地为他引荐道:“这位是瑛妃娘娘和七皇子殿下,而和三皇子殿下站在一同的,是烨妃娘娘。”烨妃是三皇子的生母。
周诣拱手行礼:“见过两位娘娘,两位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