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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下)(32)

作者:肉包不吃肉 时间:2018-07-31 21:44 标签:重生 虐恋情深 仙侠修真 年下

  “能想想办法吗?求你了。”
  “求你们帮楚洵公子想想办法吧,要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可以商量……”
  有个鬼卒嘲笑他道:“早就听说你的光辉事迹了,当初不是你帮着九王,害死了楚洵一家?怎的到了地府,你又忽然转了性子,你怕楚洵做了鬼,来和你清算呀?”
  墨燃跟在怀罪后面,看他求了很多人,跪了很多人。或许不该叫人,应该叫鬼。但很多时候,人和鬼的本性其实都是一样的。
  就像楚晚宁说过的,灵魂或许会改变性格,改变爱好,改变脾性,但本质,绝不会因为生死轮回而变更分毫。
  怀罪四下打听楚洵妻儿轮回一事,很快被九王知道了。
  九王当时与楚洵交手,毁去一只眼,早已对楚洵恨生,听闻手下的小满,竟又满怀愧疚帮着旧主偷偷问起了轮回之法,不由地大怒。
  他收回了怀罪自由往返鬼界的令牌,将他叱回人间,并夺走了怀罪作为鬼卒永恒的寿命。
  “滚回阳间去,当你身上的所有地府之气消散,你就会死去。死后永堕无间地狱,灵魂万劫不能超生。”九王用唯一尚能使用的那只眼睛,森森盯着怀罪,“这就是你替旧主谋事的代价。”
  地府的黑暗消失了。
  墨燃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是春天,细雨如酥,润泽着碧绿的新芽。
  他看到怀罪落发为僧,在春雨里走着。
  “我回到了人世,这时候,人间已过去了百年。鬼王虽拿走了我的令牌,但我身上残存的阴气,能让我在子时阴气最盛的时候重返鬼界,但是停留久了,损耗就极大。我其实……还是很怕死,便不敢常在鬼界久驻,只有实在需要一些线索,一些帮衬的时候,才会偷偷返回阴间。”
  墨燃听着他低沉的自述,看着面前点着芒杖,在竹林中踽踽独行的怀罪,冬梅卧雪,夏荷听雨,他一个人走着,从万木春生,到霜林染透。
  麻鞋走破了一双又一双。
  怀罪到处在寻找着,探问着,希望能得到一星半点的记载,可以给那一对被他毁去灵魂的母子,转世重生的机会。
  怀罪说:“那也是我赎还一点罪孽的机会。”
  他人或许会并无所感,只觉得怀罪何其可笑,可墨燃听到这里,眼眶却蓦地湿润了。
  赎罪。
  每个犯下过错,想要悔改的人,都如鱼渴水般,渴望着赎罪。
  他是这样,怀罪也是这样。
  他们都不是善人,手上都有淋漓的血,脚下都是支离破碎的头颅。
  怎么赎罪。
  用曾经杀过人的手,往功德池里放归生命,罪孽就能一笔勾销了吗?他但愿人世间的是非善恶,福报因果,都能这样简单。
  可他知道不是的。
  “我在人世间,又走了近百年。”怀罪缓声叹道,“这一百年,遇难必援,见苦必救,我知道这么做没有用,不管再积多少善德,我死后依旧会下炼狱,受尽煎熬苦楚。可我只想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我只是想,若是公子尚在人间,他一定……也会忧人之忧,难人之难吧?”
  百年间多少往事流淌而过。
  他看到怀罪背着盲眼的孤儿在山林间行走,看到他在田间地头帮着劳作,他看到怀罪在一豆孤灯之下缝补旧衣,却捐尽钱两只为修葺被邪祟毁灭的村落。
  “楚公子,一直没有轮回。我后来摘了一枝人间开到灿烂的海棠,想到这是他与夫人最喜欢的花,我便头脑昏沉,鼓起勇气去鬼界见了他一次,结果自是不用说,他将我拒之门外,令我今后不得再来。”
  画面上是怀罪立在鬼界巷陌之间,清癯的背影。
  这个时候,他的背脊已隐有佝偻了。
  “我不敢惹他烦心,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但那束海棠,他没有丢弃。我想他或许还是喜欢这人间事物的,他在地府见不到,我就采来托人送给他。我希望他对我的恨,能因此少一些,哪怕一点点也好。”
  “再后来,我听说楚夫人灵魂可以恢复,只是需要时日,但小公子的三魂七魄却已粉碎,恐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往后天上地下,都不再有他。得知此讯后,我更是愧疚难当,悔恨不已——直到有一天,我得到一样东西。”
  月夜春山,烟波江上。
  怀罪坐在船舱里,星星点点的渔火倒影于江流之中,也映着他手里捧着的物件。
  墨燃走过去看,他在怀罪旁边坐下,离得近了,发现是一段木头。那木头长得奇怪,别的树木枝干都有粗糙的树皮,细密的纹路,但它没有。
  它只有一只手掌那么大,树皮光滑细腻,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即使是在幻境当中,墨燃都好像能感觉到这块木头似乎在流淌着一种清香。
  “炎帝神木。”
  “!”
  墨燃蓦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段光华流淌的断枝。
  这是……炎帝神木?!
  传说中在东海之极,无人抵达的地方,生长着的那种千万年的圣树?墨燃活了两世,行走江湖多年,又怎么会不知道炎帝神木的传说。
  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可以淬炼成比神武更强悍的神兵利器。
  甚至可以襄助凡人飞升,直接脱离轮回之苦,永立仙班。
  怀罪显然也是知道这些传闻的,他轻声道:“神木有灵,炼入灵核,可不日飞升,成为仙人。……我就再也不用受炼狱诅咒,从此,可解脱了。”
  墨燃猛地想起了关于怀罪的传言。
  坊间说他拒绝了天界的邀约,从此长留人间。
  难道真相其实是他炼化炎帝神木未果,失败了吗?
  “我是真的……真的很想将这段神木据为己用。有一段日子,我甚至觉得这是天意,是上苍怜悯我,原谅了我,不想让我堕入地狱受苦,所以才会让这段神木因为机缘巧合,来到我的身边。”
  船舱里,怀罪摩挲着那一段神木,眼中闪着渴望与迷茫,他的神情是那样矛盾,一如墨燃耳边回荡着的嗓音。
  “但是,我曾在一卷古籍上读到过,炎帝神木和女娲遗土是一样的,凭着这段神木,可以创生出一个活生生的人。”


第238章 【龙血山】无魂
  “什么?!”
  墨燃大吃一惊,后退半步,若非他在这回忆画卷中不过是个虚渺的人,恐怕此刻已碰翻了旁边的鱼篓网绳——
  炎帝神木可以再造活人?
  “炎帝木,女娲土,伏羲琴,这三样原是三皇创世的神器,灵力极纯,相传天地间的第一批无量上仙都是由这些神器所创生。我得了一段炎帝木,即便没有神农通天彻地的法力,想要塑人亦非难事。就如同通天太师死后,其母以莲藕重塑其身,我最终下定决心,决意拿这一截神木,绘刻成楚小公子的模样。”
  墨燃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晕。
  雕刻成……楚小公子……楚澜的模样?
  怀罪说:“我想还恩公一个儿子。”
  墨燃喉间干涩至极,仿佛有什么堵住了,半天才喃喃道:“不可能……”
  画卷中,无悲寺晚钟响起,暮色四合。
  倦鸟也归巢了,僧侣们衣袂飘飘,宽袍大袖自廊庑下而过。
  怀罪大师坐在禅房里,门窗紧闭,伴着青灯古佛,悉心地一点一点雕琢着,他不敢妄自下刀,在拿炎帝神木重塑活人之前,已经刻过了成百上千的偶人,直到惟妙惟肖,和记忆中的楚澜一模一样。
  这天晚上,他终于小心翼翼地捧出了炎帝木,在端详了许久之后,慎重而仔细地,落下了第一刀。
  木屑纷纷扬扬,落在地上就散作了金粉。
  他每一笔刻落,都尽了最大的努力,每一笔刻落,眼前都是那两位故人的身影。百年的时光就在刻刀之下跌宕起伏,老僧把头颅埋得很低,脖颈仿佛早已被罪孽压断。
  “我就此闭关,在寺庙之中,花了整整五年时光,才终于将‘楚澜’刻完。”
  墨燃木僵地朝怀罪走去,他看着僧人缓缓放下刻刀,已是最后一笔了,星星点点的余灰被怀罪拂落。
  怀罪颤抖着摩挲过那木雕公子的脸庞,衣冠,他哭了,跪在地上,不住地向那一尊木像叩首。
  墨燃呆呆地看着案几之上,摆放着的那一尊小像。
  神木为身,愧疚为刃。
  小小的身躯,却是楚晚宁孩提时的模样。
  此时正值傍晚,钟声叩响,天地之间只剩下最后一点残阳血色,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几案上。
  日暮钟声遍传寺庙,院外有僧侣在焚烧柏木与松叶,馥郁的香味里还沾染着一些苦涩与清冷。
  夜晚将至,禅院安宁。
  “就叫你,楚晚宁罢。”
  最后一击洪钟落了,怀罪对着那一尊木像轻声自语道。
  他咬破指尖,滴落饱含着金属性灵力的一滴血,刹那间,屋内一片璀璨华光。
  墨燃在这片华光中颤抖着睫毛,阖上了双眸,他的眼皮不住在颤抖,他试图努力去看清光芒中的一切,却因泪眼朦胧,光亮刺目,什么都瞧不清,什么都看不见。
  在被刺到完全闭目的时候,墨燃想的是——
  楚晚宁也已知道这一切了,他的心,该有多痛呢?
  不是活人。
  无父无母。
  只不过一截枯木,一滴鲜血。
  在天地之间茫然不知地,活了三十余年。
  “神木有灵,滴血为人后,就真的如我所愿,变成了楚澜小公子的模样。我将他放在寺院里养大,收他作徒,慢慢地,他长大了,开始问我自己的身世,问我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墨燃看到小时候的楚晚宁坐在怀罪大师身边,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问:“师尊,你一直说我是被你从雪地里抱回来的,那你到底是在哪里把我抱回来的呢?”
  怀罪的目光投向了远山寒黛处,他出了一会儿神,而后叹息似的道出了两个字。
  “临安。”
  “所以我是临安人吗?”
  “嗯。”
  “可我从来都没有出过寺院,临安是什么样的,我都不知道。”楚晚宁显得有些沮丧,“师尊,我想下山去看看外面。我……想去看看临安。”
  幻象渐渐淡去,无悲寺渺远了,随之而来的是艳阳灿烂的江南夏景。
  正是六月,荷塘里藕花娇艳端正,芳菲扑鼻,比夏司逆还要小一圈的楚晚宁踢踢踏踏地走在青石板路上,怀罪跟在他后面。
  “晚宁,你慢一点走,当心摔着。”
  楚晚宁笑着回过头来。
  那是墨燃从来没有见过的稚嫩青涩,无忧无虑的笑脸。
  “好啊,我等师尊。”
  那时候的楚晚宁,穿着一身青灰色的小僧袍,没有落发,扎了个小髻,头上顶着一张荷叶,那荷叶还沾着些晶莹剔透的露水,衬得楚晚宁的脸庞愈发纯澈、明朗。
  怀罪走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好了,看过西子湖了,接下来你想去哪里?”
  “去吃些东西好吗?”
  “那就……”怀罪顿了顿,“去城里吧。”
  他们相携进城,墨燃就走在他们身边,他看着楚晚宁顶着荷叶,连自己的膝盖都不到,心中又是怜爱,又是难过。
  他伸出手,明知道无法触碰幻境里的人,却还是伸过去,摸了摸楚晚宁的头。
  “嗯?”
  岂料这一摸之下,楚晚宁忽然停下了脚步。
  怀罪和蔼地问:“怎么了?”
  楚晚宁抬起头来,仰着脸,那双眼睛在阳光下,清如两泓甘泉,不偏不倚地,竟落在了墨燃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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