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师(88)
这是姬叶君的绞针秘法之一,以丧心病狂闻名。
忽然,齐晟迅速抬眸。
眼前划过一道红影,傀丝没入尸体的心口。
而后,缓缓向上拽出一根黑针。刹那间。
原本就青白的尸体顿时生出黑紫的毒斑,大片大片蔓延开来,一片狼藉。
齐晟目光阴沉:“……毒?”
“骨针。”
池州渡摇头,攥拳碾碎了手中的骨针。
“七日煞。”
“……骨针,七日煞。”
齐晟盯着这具已然面目全非的尸体,拧眉喃喃。
万勇昌杀杨篱,这其中一定有一个契机。
不过既然是双方会面,自然有所图,是来做交易。
剑柄带有血痕,说明杨篱起先已经受伤。
血痕浅淡,似是五指虚拢,说明他虽说警惕着,但心中也迟疑不定,应当是万勇昌没有表态。
共两枚银针,一枚出自姬叶君的独门绝技,放血威胁万勇昌,施加压力。
这第二枚骨针,咒煞之术,七日煞毒发作,是留给万勇昌的考虑时间。
而最后,是万勇昌的弯月刃。
看来对方给出的诱惑不小,他不过迟疑了片刻,便选择亲手杀了自己的爱徒,以示诚意。
同时,向其它知晓内幕,却有没有胆量的门派抛出信号,从而壮大自己的势力。
而杨篱,就成了这帮豺狼虎豹的棋盘与筹码,只能任由他们在自己身上为非作歹,谈论着利益。
不曾将他当做人对待。
齐晟面无表情,无端显出几分冷厉。
至于,是否是他想的这样。
相信很快便能知晓了。
他手指随意地把玩腰间的银铃。
宽大袖袍遮掩之下,镂空半圆悄无声息地朝左转了一圈。
身侧冷不丁传来一声。
“验好了?”
齐晟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放下衣袖,含糊道。
“……差不多是。”
他话音未落,眼底就闪过一道明亮的火光。
齐晟目光下意识跟了过去,只见傀丝再度破空而出。
这次略有不同。
有些从林中,有些从地底窜出,一齐朝半空而去。
结成细密如网的诡阵。
四方各有一符。
燃火,却不见尽。
池州渡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抬手用其在眉间抹出一道血痕。
紧接着,一道傀丝穿过其中,一路领着这枚铜钱朝半空中而去。
在它到达正中的刹那,数以万计的傀丝被引燃,符火迅速朝铜钱聚拢,隐约可见其中玄妙。
齐晟望着那繁杂的图纹,心底震撼。
这些……是咒文。
所有符火于铜钱处交汇之际,又“轰”地散开,如同点点萤火,四散着飘零,缓缓落在尸身之上。
暖意驱散了阴冷的气息,像是火海带来了救赎与生机。
火焰侵蚀着腐朽,齐晟哑然。
“你这是做什么?”
“渡灵。”
池州渡冷漠地掸开一只死咬着他不放的冤灵,抖了抖袖袍,又落下几只,眉眼沾上几分烦躁。
“麻烦。”
以他的实力,捏死这一片的灵恐怕易如反掌。
齐晟望着他,轻轻扬唇。
沉默片刻后,他走到杨篱的灵前。
灰灵亲热地朝他靠近。
“……年少相逢是缘,虽说缘浅,但彼此也称得上一句故人。”齐晟低声道。
“若去了那处也无依无靠,便去寻阳一......如今应当是兄弟二人,性子都还不错,你们三个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齐晟最后碰了碰那灰扑扑的灵,低声喃喃,“若他匀你半分恶,今日躺在这儿的,便不会是你。”
火焰冲天,齐晟没有迟疑,立即朝后退去。
他眼中倒映着火光,一直印进心里。
池州渡这才扬手,将手里的粉末撒了出去。
火焰冲天而起的瞬间,符纸燃尽,红火顿时阴暗下来,变成泛着诡异绿光的火。
细密的傀丝在池州渡的操控变换,继而布成咒阵。
“这是什么?”
齐晟下意识退后一步,开口询问。
灵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这些是他们留下的怨气。
以骨针为引,成怨煞咒阵,业障反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池州渡收回手,淡定道:“一点教训。”齐晟会意。
得到自己想要的线索,他的神情缓和了不少。
齐晟正欲耐着性子开口,和池州度好好谈谈,谁料熟悉的眩晕感先一步袭来。
天旋地转,混沌不堪。
在他身形不稳跌进一个充斥着冷淡气息的怀中时,齐晟忍不住咬牙骂一句。
“混蛋。”
第81章 “捉来陪你”
宽大袖袍遮挡之下,齐晟手指抹过腰间,悄无声息地打开银铃,而后朝着缺口轻轻一划。
血珠没入细小的尖角之中。
一只长相怪异小巧的蛊虫从衣裳间隙中落下,瞬间钻入地底,待到二人离开,才悄悄冒头。
它背覆透翼,头顶生角,尾巴形似蛇类,很是灵活。
轻微的窸窣声被火焰燃烧的动静掩盖。
灵蛊钻进已经面目全非的乱葬岗,尾巴卷起那枚无人问津的银针后钻入地底,朝苗疆方向而去。
双生灵蛊,承载着主人的意志。
两蛊环抱缠绕,头顶尖角相触。
则知对方所留心声。-
鼻尖萦绕着一股乡野独有的炊烟气息。
黑沉中有一片光晕晃来晃去,齐晟的意识慢慢回笼,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晴朗的艳阳天,浑身被晒得暖意融融。
一只手碰碰他的脸,却没有出声。
青色衣摆在眼前一晃而过,齐晟竟有些习惯如今的处境,顿了顿后眼神扫过四周。
这院子十分狭窄,不是先前见过的大院。
不知为何,屋子左侧有一面高墙。
齐晟眉心微拧。
一只手忽然绕到他身前,替他将正往下滑落的小布靴穿好。
“......”
他不自在地蜷缩起腿。
齐晟站起身,远离池州渡的小腹和大腿后默不作声地跳下地,扭头就朝屋中走去。
在外头溜达有风险,万一不巧让人撞见,自己便难逃一劫。
见齐晟不吭声,池州渡动作一顿,默默跟着他进屋。
有过两次出逃的经验,加上对这木偶的身子适应了不少,齐晟行动还算灵活,直奔床榻而去。
见原身鲜活如初,他这才放下心来。
头顶笼罩一大片阴影。
他扭过头,见池州渡犹如一座小山般俯视着他。
齐晟心里有气,但自己技不如人被摆了一道也没处说理,只得心中冷哼一声,麻利地爬上床挤进“齐晟”的手臂,背对着池州渡躺下。
一副拒绝对话的模样。
身后的人分明很安静,却更招他心烦。
过了一会儿,池州渡缓步走到床前,从怀里取出一个适合木偶大小的棉被盖在齐晟身上。
齐晟闭着眼没动。
一阵窸窸窣窣后,耳边传来脚步远去的声音。
紧接着门被阖上。
齐晟睁开眼,沉默了一会儿,一脚蹬开被子。
他心烦地叹了口气起身坐好,不经意扫过那袖珍的被褥,目光定格在被角的“焰”字上。
也不知池州渡对这字究竟有何执念。
被褥被蹬得有些远,这东西略微轻薄了些,风一吹就要朝地上刮去。
就在它即将飘落的刹那,一只木手及时地抓住,而后又像是烫手一般朝床里边扔去。
反正他倒不是说怕这东西脏了还是什么。
若任由它落到地上,此时又恰好有人进屋,那么就有暴露自己的风险。
齐晟起身,在被褥上来回踱步。
池州渡不在,他放松了许多,难得安静,令他能够聚精会神去想屋子的古怪之处。
这院里有一家三口。
母亲,儿子,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