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修为尽失后(198)
晏将阑话都说不出来,只知紧紧抱住他。
玉颓山感受着晏将阑传递给他的温暖,又重复地呢喃一句:“聆儿,好暖啊。”
“我不想。”晏将阑将脸埋在玉颓山颈窝,终于哽咽着说出这些年他一直想说的话,“我不想你走。”
他曾经一度以为自己能理解玉颓山的做法,知道他根本毫无求生的意志,就算到了那一日自己肯定也能笑嘻嘻地送他走。
毕竟唯有死才是玉颓山毕生追求。
可临到最后,晏将阑后悔了。
两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根本不是理解选择、做足准备就能一时半会割舍得下的。
他死死抓住玉颓山的袖子,近乎乞求地道:“不要走……”
玉颓山哈哈笑起来:“就算我对你千依百顺,这个过分的要求也实在无法答应。”
晏将阑猛地抬头,眼泪在眼眶摇摇欲坠:“你!”
“怎么办?”玉颓山笑嘻嘻地说,“你要不然去找盛宗主来抓我去獬豸宗吧?”
晏将阑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薄唇都在哆嗦。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道剧烈的光芒。
玉颓山笑着说:“聆儿,看。”
晏将阑通红的眼睛微微抬头,透过地脉坍塌一半的洞口朝上空看去。
风卷残雪白絮翻飞,所有天衍凝成一点,集中在玉颓山上空。
他像是和晏将阑玩过许多次的游戏一样,眸中闪现一抹狡黠光芒,孩子似的轻轻启唇。
“叭。”
刹那间,那点金光瞬间在天空中炸开。
最先看到的是大到无法想象的金色焰火,好久后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才幽幽响彻耳畔。
天衍本源之力在天空炸开一道璀璨的光芒。
盛焦从雷云散去的天空中落下,面如沉水看着那黑压压朝着方圆数百里散落的天衍碎片。
一旦那天衍散去的余波落到地面上,许是会将整个中州乃至十三州给夷为平地。
所有生灵都无法幸免。
盛焦沉着脸握住冬融剑,正要强行用灵力阻止时,让尘突然道:“不必。”
盛焦蹙眉回头。
让尘仰头看着那巨大的璀璨“焰火”,轻轻道:“不必阻拦。”
话音刚落,密密麻麻即将坠落到地面的碎片再次像是真正的焰火般,噼里啪啦炸开五彩斑斓的光芒。
——那是一道由天衍炸开的盛大烟火。
根本不是什么余波。
无数灵力宛如和风细雨,混合着大雪飘落到十三州各个角落。
深受「弃仙骨」剧毒影响的散修嗅到那股浓郁的灵力气息,经脉中的余毒竟然缓缓消散,所有灵力落地之处,长出生机勃勃的灵草。
万物在大雪中复苏。
自此,十三州再无天衍。
「弃仙骨」的余波就像是一场玉颓山恶趣味发作的玩笑。
以为是死期将至,实则是一场漂亮而短暂的焰火。
盛焦怔然看着被夷为平地的奚家灵草灵力生生不息,沉默许久才缓步走向天衍地脉。
晏将阑看着漫天焰火,感受身体经脉中「弃仙骨」的余毒被缓缓消除,伸手抓住玉颓山的衣袖胡乱擦了擦眼泪,故作冷冷地道:“走吧你。”
玉颓山笑了:“这才对。”
因天衍的溃散、阵法的消失,玉颓山的身体也在微微散发着金光,像是分神似的逐渐变得透明。
晏将阑死死咬着牙,面上强忍着不露出任何不舍,但一双手却抓着玉颓山的衣服死也不肯松手。
玉颓山靠在晏将阑臂弯间,感受最后的温度,突然说:“对不起。”
晏将阑拼命忍着,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什么?”
“对不起,毁了你的人生。”玉颓山轻轻地说。
如果他没有存在过就好了。
晏将阑眼泪盈在羽睫要掉不掉,冷冷道:“谁说的,我现在还活着、想活着,人生就不会被毁。”
在两人摆脱奚家后,玉颓山就曾对晏将阑道歉过。
当时晏将阑只觉得这厮脑子是不是被什么狗东西给踹坏了,怎么说出这等胡话?
晏聆悲惨的源头一大堆,阴差阳错、天道不公、世家贪婪人心叵测。
他能恨任何人,却无法怨恨和他相依为伴的玉颓山。
晏将阑狠狠骂过玉颓山之后,他就表面上装得嘻嘻哈哈好像将此事掀过,但没想到这么多年他内心却仍旧无法释怀。
“不是你的错。”晏将阑紧紧抱着他,“我说过很多遍,真的不是你的错,我不怪你——你到底能不能信一信我?”
“你真不怪我……”玉颓山说,“那我可就没遗憾了。”
晏将阑被他噎得说不出来。
玉颓山的身体已经半透明,似乎转瞬之间就能消逝在天地间。
晏将阑只是安安静静陪着他。
两人想说的话,早已说完。
玉颓山感受着晏将阑怀抱的温暖,神智逐渐昏昏然。
晏将阑抓着玉颓山一只手,看着那骨节分明伤痕累累的手逐渐变得透明,死死绷着下颌忍住眼泪。
忽然,玉颓山像是神智彻底昏沉,黑色眼瞳涣散,回光返照似的,一时间不记得身处何地、甚至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了。
“……”
他嘴唇轻动,似乎说了什么。
晏将阑忙将耳饰扣上,侧耳倾听。
“娘。”
奚绝含糊地喊。
晏将阑一愣。
“娘。”奚绝浑浑噩噩,茫然地问,“……什么时候拿来糕点啊?”
最后一句话说完,单薄的身影便化为一绺烟雾缓缓消散,只留一身空荡荡的华丽衣袍,轻飘飘地落在晏将阑臂弯。
第102章 萎靡颓丧
天衍破碎的灵力好似一场恩泽,被「弃仙骨」破开的天堑缓缓合拢,山脉如初,深秋本是落叶满山,灵力雨落下后却郁郁葱葱。
好似春回大地。
只是几步路,奚家地脉的台阶已长出嫩绿藤蔓,悄无声息爬满斑驳的墙。
盛焦走下石阶,就见空荡荡的地脉深处,晏将阑抱着暖黄色衣袍跪坐在地,大雪纷纷扬扬落满肩头,怔然盯着虚空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脚步声,晏将阑微微侧身看去。
盛焦缓步走到他身边,矮下身用手轻轻抚摸晏将阑脸上未干的泪痕。
因天衍本源的彻底消失,整个十三州所有带有相纹的修士体内天衍也在缓缓消失,或者说是彻底和灵根相融合。
不出三日,十三州不会再有丝毫天衍。
晏将阑体内「弃仙骨」已解,一半「闲听声」缓缓融在经脉中,朦朦胧胧的声音在耳畔听不太真切,他不知做出什么神情,只是面无表情歪着头在盛焦掌心轻轻一蹭。
盛焦之前很难感知情绪,只能从神情、反应得知别人的喜怒哀乐,但此时一股莫名的情绪席卷心间门,敏锐地察觉到晏将阑在悲伤。
“走吧。”盛焦道,“回家。”
晏将阑抱着玉颓山空荡荡的衣袍,怔然被盛焦扶着站起。
他垂眸看着那暖黄衣服上的纹路,微微闭眼,突然用灵力催动一股火焰,“嗤”的一声将衣袍焚烧。
火舌顺着衣物一寸寸烧上去,顷刻化为一小捧灰烬落在掌心,被晏将阑用小玉瓶收起。
做完这一切后,晏将阑后知后觉周遭破碎的天衍灵力,莫名怅然若失。
刹那间门,「弃仙骨」残留的反噬、亲友逝去的心力交瘁铺天盖地席卷全身,晏将阑像是再也支撑不住,突然踉跄着一头栽了下去。
迷迷糊糊间门盛焦似乎接住他,晏将阑启唇想说什么,但浑身精疲力竭,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意识便彻底消失。
「弃仙骨」的阵仗极大,最后却只绽放一场盛大灿烂的焰火。
但天衍从地底直冲云霄的动静还是让无数山脉崩裂坍塌,獬豸宗和惩赦院足足花了三日才彻底收拾好残局。
晏将阑始终昏昏沉沉,像是徒步奔波成千上万里,终于寻到休憩之处,睡了个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