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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俯首(14)

作者:山人道闲 时间:2017-12-06 13:41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小二,打一壶桃花酿带走。”许延打断他。
  阿岸一愣,从他的神色里看出来了什么,目光往客栈门口游离了一瞬,僵硬地露出笑容,道:“好勒,您稍等!”
  他低头匆匆往酒窖的方向去了,两人在桌边坐下,不远处一名打扮严实的男人也进了客栈,并不和他们对上面,而是找了个能将整个大堂收入眼底的角落坐下。
  不一时,绣绣走了出来,将那壶桃花酿递给许延,笑意盈盈地道:“客官,咱们客栈买五两酒送盘花生和桂花糕,您要点吗?”
  许延看着她,抬手接过酒壶的时候,同时绣绣低声道:“老大,要不要我们帮你……”
  “不必。”许延平静地道,丢了一两银子放在桌上,转身和叶流州走出客栈,后面的那个尾巴也不远不近地跟了上来。
  叶流州接过桃花酿,道:“我们现在怎么办?回季府吗?”
  许延道:“回到季府反而方便他行事,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当初是我们偷的珠子,不如在一切发生之前,先把他解决掉。”
  沿着长街向前走,许延又买了一串糖葫芦递给叶流州,他看着手里晶亮的散发甜味的糖葫芦,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
  跟在后面的程裴见到两人转头进了巷子,身形消失在拐角,连忙跟了上去,发现窄巷中只有一个遮在白纱当中的叶流州,顿时惊慌地四处张望起来,却没有见到许延的影子。
  程裴稳下心神,定睛注视着前方头也不回的男人,落步无声地走上前,同时警惕地将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
  深巷中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中,忽然他看见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拉长的黑影,心头一怵,慌忙回头,却根本来不及看清楚人脸,就被当头一棒打晕在地!
  许延把木棒丢在一边,叶流州和他蹲了下来,揭开程裴脸上的蒙面布,咬下一颗山楂咀嚼道:“北镇府司指挥使,季函的人,你就这么把他打晕了。”
  “不然能如何?”
  叶流州眯起眼睛,“左右季函会起疑心,不如把程裴杀了干净。”
  “至少他没有发现我们的身份,等到他醒来的时候,我们已经离开京城了,季函找不到任何证据。”
  许延把程裴拖到旁边的稻草堆里掩盖好,点了点叶流州道:“别整天喊打喊杀的。”
  叶流州非常无辜地摊开手,“我没动手啊。”
  他上前把还留下两颗山楂的糖葫芦塞在许延手里,“不吃了,给你。”
  许延看了他一眼,咔嚓一声咬碎了粘糖。
  两人回到季府,许延直接去见了季老太爷,这次小厮没有用风寒去搪塞他,而是恭敬地道:“六公子,里面请。”
  2.
  穿过庭院,季老太爷立在窗前写字,“你在骑射礼上的事我听人说了,能拉开三石弓真是后生可畏啊,若是留在府里,定然前途无量。”
  许延道:“您把我引到西山,就是为了看到这个?”
  “实不相瞒,这次让你回府确有要事相托。”季老太爷深深一叹。
  许延听到此话并不意外,他早就想到季家这次让他回来一定有所图谋。
  “咱们家外面有季函在朝中撑着,可是除他之外,族中子弟纨绔众多,有能力做事的却少之又少。如果可以的话祖父倒想自己去把这件事解决,可我老了,没几天日子可以活喽,只能委托你来代表季家去出面。”
  “你想让我做什么?”
  室内高几上放着一盆兰草,一点花蕊嵌在碧色中将绽未绽,泛着淡雅的清香。
  季老太爷将笔放下,看着许延道:“我想让你去一趟边疆岭北,岭北都司指挥使袁轩峰,掌边地军政,屯田自养却私建炮坊,三千营屡禁不止,属五军都督府却不听从调令,私兵作祟,却呈文书言匪祸。”
  “不止如此,袁轩峰勾结敌国北娆,暗地运送火器换取金银宝物,这一点无论如何也无法容忍,不单是为季家做事,我希望你能替朝廷铲除这毒瘤。”
  许延笑了起来,那个笑容像是浸在冰水中,“岭北袁轩峰的大名我也有所闻,那一带匪祸肆虐更是如雷贯耳,官匪一家,民不聊生,朝廷三派巡抚前往,无一次不被洗劫一空,更有一位巡抚大臣死在岭北——祖父,你是想要我也死在那里?”
  季老太爷的脸色微微一动,很快又和缓下来,“当然不,我自然会派人护送你的安全。此事只是由季家人出面,朝中会调遣巡抚前去审查通敌的证据,后也会有一万斥狼铁骑坐镇岭北外的羽水。”
  许延断然道:“功劳可不是这么好挣的。怕是一旦斥狼铁骑有动作,我等就会袁轩峰赶尽杀绝。”
  季老太爷深深叹道:“我知这是在为难你,季家亏待了你,万没有再让你为季家卖命的道理。”
  “这事若是能派兵解决,早就没有袁轩峰的活路了,可不能,就怕万一斥狼铁骑出动,他会把对大昭虎视眈眈的北娆军队放进关中,届时将会是一场浩劫。”
  “朝廷的情况你也知道,陛下重病已久,政务皆由首辅处理,要明白没有君主镇着,大昭根本经不起战乱。”季老太爷道,“你母亲还在江南住着呢。”
  许延嗤笑:“你是在威胁我吗?”
  “只是想告诉你国安家宁,愿与不愿,皆看你的意思。”
  许延看着案几上铺开的‘家国’两字,静了许久才皱眉道:“怎么想这事都与我没有关系。”
  季老太爷费了这么多口舌,苦口婆心地规劝一番,没想到许延只抛下这一句便往外走,当即愣住,也忘了拦下他。
  叶流州把包袱收拾好,等着许延一起走,没想到他却说:“再留一晚。”
  “那程裴那边怎么办?”
  “我回头再去补上一拳。”
  叶流州:“……”
  他观许延神色颇有疲惫之色,问:“季老太爷跟你说什么了?”
  许延说:“绞张布巾来,我要洗脸。”
  “哦。”叶流州听了使唤,把水在木盆里拧干,妥帖地盖在对方的脸上。
  许延躺在榻上,渐渐放松了神经,叶流州趴在旁边,听见他道:“皇帝的事你知道多少?”
  “怎么忽然说起皇帝?”叶流州面色不改。
  “十年前我还在皇宫里伴读,算熟悉那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吧,当年谢家一切都好好的,自从我离开以后就变了,听到消息说是因为先帝驾崩,皇上积郁成疾,卧榻不起,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明明白白的,这就是事实。”
  许延的脸在布巾下看不清神情,“导致谢家皇权沦落至今的开端,便是先帝遭到北娆卧底遇刺,原来如今已夷九族的镇国将军贺纪枫竟被北娆收买,出卖了先帝的行踪。”
  叶流州垂下眼眸。
  “今天季老太爷告诉我,袁轩峰勾结北娆,若不铲除他将会引北娆来犯。”许延道,“你觉得,我该插手吗?”
  叶流州抬起手,取下对方脸上的布巾,对上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无论季家还是谢家的事,我都不希望你参与其中。”
  许延稍稍提起嘴角,“为什么这么说?”
  叶流州也笑,面容沉浸在烛火的光晕中,眉目生出几分缱绻,他耸了耸肩,“那本来就该是他们的责任。”
  许延看着他的样子,神使鬼差地伸出手,去触摸他的眼眸。
  叶流州遭到他的袭击立刻闭上眼,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那几乎是一种柔软至极的触感。
  许延很快回过神,带着一些怔忪地放下右手,对方却没有察觉,含着笑道:“我的眼睛已经好了,晚上也能看见了。”
  许延翻身下了榻,偏过脸快步向门外走去。
  “你去哪?”叶流州问。
  许延顿了顿,一脚迈出门槛,“我去让程裴再睡得深些。”
  叶流州一点也不为程裴感到悲哀,把布巾扔进水盆里,上床安心睡觉去了。
  次日一早。
  许延去了正院,季老太爷看起来像是半宿才睡,有些心思沉沉之意,慢慢地挪动脚步,拿水壶浇着院里的花草。
  许延隔了一段距离站定,看着他,发现这位记忆里雷厉风行的内阁大学士真的已经老了,他的身形变得佝偻,面容留下了岁月变迁的纹路,两鬓一片斑白。
  这座季府也不复幼年时的森严壁垒,那些深不见底的晦涩也渐渐脉络清晰起来。
  许延出声道:“季大学士。”
  季老太爷愣了愣,抬头看着他,苦笑道:“看来你是拿定主意了,连声祖父也不愿意叫了。”
  “我会去岭北解决掉袁轩峰。”许延平静地说,“当年你让我和我娘离开,我感激你,如今这份感激已经用尽了。此事过后,我和我娘同季家再无半点关系,也请你们季家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清晨院里带着些许薄薄的雾气,花草上沾染着露水,滴答一声落在青石板上,浸开深沉的水痕。
  “我答应你。”季老太爷沉声道。
  许延得了这句转身便走,身后季老太爷说:“等等,你一个人如何去?”
  “我自然有办法。等你们声势浩大的过去,只怕袁轩峰早就准备好招数迎接了。”
  季老太爷道:“我会安排好人去帮你,你这么早来找我,是要现在就走吗?不用准备马车和路上的盘缠?”
  “不必了。”
  “等等!”季老太爷的唤声让许延停下脚步。
  “你要记住。季家历经数十年盘根错节,这个庞然大物的力量永远是最坚固的后盾,你今日尚在民间觉不出什么,若是有朝一日位临朝野,决胜庙堂,季家永远为你留着位置。”
  季老太爷背着手,面容苍老,目光泛着沉肃的光。
  许延不以为意,“不必了。”
  叶流州睡得正香时被人摇醒了,揉了揉眼睛却不睁开,浑身的骨头都在犯懒,抱着枕头不愿起床,被对方直接扛起来向外走去。
  他颠簸得难受,抓着对方的肩膀撑起身体,“许延,你带我去哪?”
  “走了,离开季家。”
  叶流州完全清醒了,“什么?你说清楚了吗?去哪?回离镇吗?”
  “去岭北。”后门停着一辆马车,许延把他放在里面,坐在车厢前,扬鞭策马,马车向前骨碌碌的行进。
  叶流州深深地皱起眉,“季家分明是把你扔进火坑,拿你去填袁轩峰的狼口,你怎么能答应?”
  “我倒是觉得有些轻松。”许延回过身,手指勾住对方腰间的桃花酿,接着指了指车厢里面,“早上别喝酒了,匣子里面有糕点。”
  叶流州气得鼓起腮帮,看着他说不话来,转头进里面捧着匣子吃糕点了。
  .
  皇宫内阁。
  季函坐在堆满奏折的案几前,批阅到一半抬手揉了揉跳动的太阳穴,神情烦躁地问旁边候着的侍卫道:“程裴来消息了吗?”
  “回大人,还没有指挥使的消息。”
  门外传来一声响动,一名公公走了进来,行礼道:“季大人,禁军统帅求见。”
  “传他进来。”
  禁军统帅洪南匆匆大步上前,拱手焦急地道:“禀报季大人,今早禁军巡城在城西一处巷子里,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指挥使程裴!”
  季函骤然惊道:“你说什么?!”
  他不可置信地表情凝固了数息,抛下狼毫,又飞快地道:“去给我看看季延还在不在府中,若是不在——”
  他近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立马派兵出城去把他和他身边那人给我追回来!”
  3.
  马车出了燕京,转去沽上在渡口停下,叶流州一边跳下车,一边抬手把长发束起。
  天空一碧如洗,层云连绵,河水辽远广阔,一望无际,三三两两的小舟停泊在岸边,远处船夫摇着船桨,在翠绿色的河面拉开几道波澜,近处渔夫穿着芒鞋拖着渔网里的鱼虾朝一艘大船走去,几个船工搬运着货物穿梭,搭船的人们正熙熙攘攘地往上走。
  那楼船高大巍峨,总共有两层,高足十丈,首尾都雕刻着精美繁复的蛟龙,其上雕梁画栋,布置精美,还有乐伎倚在围栏上弹着琵琶。
  叶流州和许延跟着人群上了船,随着一声长号响起,岸上的船工挪开长梯,楼船便缓缓在河面上启航了。
  两人进入船舱的楼梯,却没有发现身后岸边疾驰而来一队骑兵,为首的洪南望着已经远去的楼船,焦急懊恼地低骂道:“来迟一步!”
  手下道:“统领,现在该怎么办?”
  洪南看向另一艘还未出航的平船,翻身下马,喝道:“他们是往北走的,追!”
  .
  路上行了半个月,越是北上越是寒冷,两人乘了艘大船,行驶在宽阔的望建海上,再有两个时辰便能抵达上岸。
  叶流州伸了个懒腰,站在船帮边,望向远处乌云密布的天际,随口对许延道:“这天色似乎要下暴雨啊。”
  不过半个时辰过去,这话成了真。
  阴沉沉的天际大雨倾盆而至,水面上海沸波翻,船只左摇右晃,叶流州手里的酒撒了一桌,他扶着舱壁向外走去,只见随着剧烈的狂风暴雨,整个海面都在汹涌澎湃,根本站不稳人,甲板上到处都是散倒的货物,周围接连不断地响起惊叫声。
  “许延——”叶流州顶着雨水喊道,声音很快消散在呼啸的风中,对方本来去船舱后面取食物,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他身上的衣袍很快被雨浇透了,头发黏在脸上,走到了船后没有看见一个人影,知道可能是与赶回去的许延错过了。
  叶流州几次险些因为船身的颠簸而摔倒,抓了根绳索一端系在腰上,一端绑在木杆上,继续往船头走,因为这场风暴满脸是水,狼狈至极。看见一个女子从船舱里摔了出来,连忙把她扶起来,谁知对方抓着救命稻草般拉着他的手,泪水潸然地说着些什么……
  叶流州的耳朵里面一片嗡鸣声,隐隐约约地听见几个字眼,“求求。”、“孩子……不见了……”
  他大概猜出了对方的意思,又寻了根长长的绳索扣在她的腰上,带着妇人在风雨飘摇的船上一间一间地寻找,一边移动一边更改着绳索固定的位置。
  从二层找到一层时,忽然听到轰隆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船底发出一阵剧烈的震颤,所有人都摔倒在地,有船工扯着嗓门吼道:“撞到礁石了——”
  又有人慌张地道:“这一带都是礁石,赶紧转向!”
  叶流州从地上爬起来,往甲板上一望,正好看见许延勉勉强强地扶着木杆站稳,他喊了一声:“许延——!”
  许延抬起头,向他看了过来,没能迈出一步,接着船身发出一次巨大的震荡,伴着尖叫声,一侧的桅杆拦腰断成两半,惊天动地地向甲板砸下,溅起漫天灰尘,又很快被大雨冲散。
  叶流州的心紧紧揪起,还好许延因为站在边上,没有被波及到。
  这时在雨声中响起一道若有若无的啼哭,只见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坐在倾斜倒塌的甲板上,无助地放声大哭。
  叶流州身边的妇人猛地冲了上去,“我的孩子——!”
  他早在孩子出现的时候便有所警惕,抬臂拦下夫人,喝道:“不能过去!不然你们两个都会没命!”
  同时许延一个滑步,快速接近了那个孩子,刚刚抱住他时,整个船又猛烈地抖动一下,他无从着力,整个人倒下,向船帮的裂口栽去!
  他的身后便是犹如深渊裂口般的海水。
  叶流州微微吸了一口气,身体贴着潮湿的甲板飞速朝他滑去,他的腰上系着绳索,长度刚好够他伸出手一把拉住许延。
  他握紧了对方的手臂,撑着三人的重量的绳索倏地绷紧。
  许延借着叶流州的力道起身,把孩子向上一扔,那妇人下意识地去接,却没有抓住,幸好身边一个船工反应快抱住了孩子。
  “你先上去……”叶流州开口道,忽然他张大了眼睛,瞳孔里映出了节节上升的巨浪,如同奔腾翻涌的猛兽呼啸而来——
  他在这瞬间之中感到自己被人拉住,往没有崩断的甲板一推,叶流州倒在了安全的角落,接着下一刻海浪铺天盖地地重重扑下!
  许延的身形完全被被海水吞噬殆尽,消失在波涛汹涌之中。
  “许延……”维系着绳索的木杆已经被海浪摧毁,叶流州一刻也没有犹豫,纵身跳下了海中。
  噗通一声,万千泡沫更迭翻涌,冰冷的海水中浮动着鬼魅魍魉,他向四周张望,却怎么也找不到许延的影子。
  寒冷在骨髓里蔓延,肺中的氧气耗尽,叶流州从海面上冒出头,大口地呼吸着,四周的景物都在模糊,迎面而来的海浪将他再度扑下水底,脚下漩涡流动,他却再也没有力气挣扎,只能随着水流被拖进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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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夜的暴风雨过去,天际拨云见日,火热的太阳刺眼得让人无法直视,阳光烤得整个沙滩一片灿烂的金色。
  哗哗的潮水一遍遍向岸上推去,喷溅着雪白的泡沫,将男人的一头长发浸湿,如同团团散开的墨水。
  一名握着剑的少年沿着海岸而行,一手托着满怀的贝壳,身着蓑衣,草编斗笠低低地压在他的脸上,从缝隙露出漆黑的眼睛,看见不远处倒在沙滩上的男人,仍是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少年蹲下,抓住男人的衣襟把他半提起来,强烈的光晕下,男人已经晕迷过去,脸上沾着沙土,依然能看出他眉目如画,面若冠玉,身后一头漆黑如流水的长发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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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茅草屋里,简陋的一床一桌,覆着厚重的灰尘,地上泥土斑斑,屋顶挂着一串串编好的贝壳,随着漏进来的轻风发出叮叮咚咚的相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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