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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渡关山(57)

作者:丧心病狂的瓜皮 时间:2019-07-06 09:23 标签:甜宠 HE 架空 情投意合 虐恋 宫廷斗争

  他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卑职来前,皇上倒也嘱咐过了,说若王爷放心不下,不妨一同入宫。这外头风雪大,轿子已给您备下了,就在王府之外——王爷,您可要入宫?”


第三十一章
  可要入宫?
  关隽臣不由嘴角冷冷地弯了起来,乌衣巷这趟过来是势在必行,连轿子都备好了,可不是明摆着的请君入瓮吗。
  他当然知道,周英帝的目的本就不在晏春熙,而是在自己身上。
  恰恰也正因为如此,他心中才尚有那么几分微薄的把握。
  “本王自当先行入宫拜见皇上。”
  一阵风雪呼啸着扑面而来,关隽臣紧了紧身上的狐裘,他没有回头,只是低声对身后的王谨之吩咐道:“你……你去叫白溯寒请晏公子吧。”
  关隽臣的声音在凛冽的寒风之中微乎其微地颤抖了一下,可随即他的面色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冷,一扬衣角,大步迈出了王府的前殿。
  他的背影笔挺,在愈发凛冽的寒风之中,竟如同匕首一般锋利。
  宇文昼和其他两位指挥使自然是跟在关隽臣身后,恭敬地待关隽臣迈入轿子中后,宇文昼才回过头。
  他的目光穿过王府巍峨地敞开着的朱红色大门,看到夏白眉兀自一身黑衣跪在翻飞的白雪之中,面上不由也浮现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夏大人——”
  宇文昼声音低沉地道:“莫忘了,你还有差事要办。”
  他这般嘱咐完之后,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兀自上了马和其他两位指挥使一同跟在了关隽臣的车辇仪仗后面。
  直到关隽臣一行人走了良久,夏白眉才缓缓站了起来。
  他看上去似乎并不太着急,站直了身子之后,抬起头望了一眼阴沉沉的苍穹,就这么定定地站了一会儿之后竟伸出手掌,接了一片雪花在掌心,就这么一直出神地注视着雪花融化在他的掌心,才轻轻呼了口气。
  这位大周最年轻的乌衣巷指挥使从未在外人面前展露过这般温柔的一面。
  这一日,或许对他来说亦有些许不同。
  他这时才终于转过头,那张明玉般的面容上已经恢复成了一片沉静,他看着王谨之,淡淡地道:“王管事,我在这儿等你带晏公子过来。”
  ……
  长安宁王府的内院之中,身披白色狐裘的挺秀少年站在门廊下。
  站在他面前身穿玄色锦袍的男子面上如同覆着寒霜,神色间皆是凝重之色。
  “晏公子,乌衣巷四位指挥使今日齐来王府拜谒,为的是请您去凤阁走一趟——这会儿,夏白眉夏大人已经在府门口等着了。”
  白溯寒虽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可是一双眼睛中的目光却很是森冷地凝视着晏春熙。
  凤阁实在是大周朝一处最黑暗可怖的所在,哪怕在朝为官多年的大臣贵胄,言谈间提及此处都要面色一凛,更遑论要被请去这里了。
  可白溯寒面前这少年哪怕穿着厚重的冬衣,也显得身量纤瘦,他听了白溯寒的话,却竟并未露出太惊慌失措的神情,只是身子轻颤了一下,随即微微垂下了双目,轻声问道:“白管事……王爷呢?”
  白溯寒听了后,面色更是一冷,缓缓地道:“晏公子,乌衣巷奉旨请您入凤阁,皇命为天,实不能违抗,您也理应遵从,倒也实在不必等王爷再吩咐了。王爷已与其他三位指挥使先行入宫面见圣上,王府如今情势危急,还请晏公子顾惜王爷,毋要再置王爷于险境。”
  晏春熙听了白溯寒的话,不由自主抬起头,他似是没想到白溯寒会如此冲撞,神情略微愕然起来。
  可旋即,他便有些严肃地抿起了嘴唇,那张仍还有着少年青涩模样的面上露出了坚定的神色:“白管事误会了,我无意抗旨,请带路。”
  白溯寒沉默地转身,手掌一引,便大步往前殿走去。
  晏春熙就这样一步步地跟着他,他的步履虽然坚定,可袍袖之下的十指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
  这一天来得意料之中,可却又仍是如此突然。
  关隽臣未留下一句话便直接入宫,也并没有亲自来告诉他入凤狱一时,这实在叫他有些不知所措。
  可比起自己,他却更忧心关隽臣此时的处境,白溯寒虽然并未明说,可是这座王府在风雪之下摇摇欲坠之态,他又怎么会感知不到呢。
  就在即将到前殿之时,白溯寒却忽然停了下来,他似乎是在迟疑着什么,终于还是转过身,单膝跪地。
  “晏公子,”
  他微微抬起头,脸上的神情沉重至极,眼睛里隐含了一丝求恳,嗓音沙哑地慢慢道:“乌衣巷起疑,乃是始于去年王爷深夜入地牢叫你改写供词之时。您或许还不知道,可是在那原供词之中,有王爷断不愿让乌衣巷和皇上知道的事。”
  “晏公子,我知道凤狱是何等可怖的所在,我亦知道那里面有些苦头,实在、实在非人肉所能受——可有些事,您不能说。”
  白溯寒说到这里,一双眼已经如同利剑一般逼视着晏春熙,他一字一顿地道:“这是我的意思,更是王爷的意思,您明白吗?”
  白溯寒在关隽臣手下辅佐近十年,为的是大业,可更有过去的恩情所在。
  许多事,他明知不该去做,可是此时此刻,他实在别无选择。
  他知道此言一出,若是晏春熙当真死扛,恐怕会生生死在凤狱的酷刑之下,可哪怕关隽臣日后为此怪罪他,他也不得不说。
  于忠一字,他自觉无愧,也实在不敢有愧。
  可这一贯在他眼中不济事的娇弱公子,听了这话,却并未露出什么惊慌亦或是怨怼的神色,晏春熙就这么微微垂下头看着单膝跪地的白溯寒,过了许久许久,少年清俊的面容上忽然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白管事,你可知,你此言——不是在看不起我,”晏春熙抖了抖锦袍上的雪,慢慢地道:“你是在看不起我的冠军侯。”
  少年就这般立在风雪之中,嘴角旁的一抹娇美的梨涡此时在漫天白雪之中却是那般清澈,一时之间竟叫白溯寒都看得怔楞了起来。
  “你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可是你也大可放心,我此去——”
  少年一步步顶着风雪向大殿外走去,他的声线在风雪中,无比飘忽,只剩下几个零散的字句在白溯寒耳畔回响着。
  “不惧死,更不惧生。我什么也不怕。”
  白溯寒单膝跪在寒风之中,转头望着少年细瘦的背影,眼里一时之间竟有些模糊了。
  ……
  就在关隽臣的亲王车辇缓缓驶进大周皇宫之时,一匹矫健的黑马在长安的街道上飞快地奔驰着,伴随着马鞭在风中挥舞的响声,终于堪堪停在一座距离皇宫不远的宅子门前。
  这件宅子在遍地王侯府邸的长安城中实在显得极为朴素,只是宅院四周却颇为罕见地种植了一片梅林,古朴的宅子在鲜艳夺目的红梅和漫漫白雪的围绕之中,更显出几分风雅孤傲的志趣。
  从马上下来的王谨之步履匆匆,神情更是焦急,可却并未上前叩门,而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宅子门前的雪地之中。
  他目光直视前方,双手上横放着一把璀璨赤金的利剑,他将利剑高举举过头顶,就这么沉默地跪在冰天雪地之中。
  古宅之中一片寂静,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负手站在院中的红梅树下,微微眯着眼睛佝偻着背,虽然老态龙钟,可轻轻抚弄着梅树的枝丫的神态却又颇为悠然,似是对宅子外所发生的事全然不知。
  就在这时,坐在老者背后廊下在烹茶的书童突然道:“爷爷,宁王府王谨之已来了,咱们不见吗?”
  老者听了小童的话,忽然咳嗽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蓄得极长的白眉,叹了口气,低声喃喃地道:“先帝爷啊,您一世英名何其睿智,只是您若想保宁亲王一世富贵,这免死金剑,不该赐的啊——今日种种,本就是源于此剑。”
  小童似是听不清老者的话,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爷爷?”
  老者摇了摇头,不再低语,他直起身子时,那一双眼睛却浑然没有半分老态,清澈如同初夏的泉水一般,安宁又平和。
  他抬起手轻轻捻下一片红梅花瓣,淡淡地道:“不必见,你出去,接下王谨之手中的剑,只需带给他一句话——”
  “先帝重托,言某绝不敢负。”
  小童听了站起身向门外走去,他背后的门廊上方,悬着一块古朴的牌匾,上方书着四个方正大气的楷书——
  三代帝师。
  ……
  含元殿。
  这座坐落在大周皇宫北方的恢弘宫殿,昔年大周朝初立时,曾有异人言,此处地势颇高,背后依山,隐隐呈卧龙之态,自那以后,大周历代帝王便都宿于此殿。
  周英帝登基之后,含元殿虽依然是帝王寝宫,可他励精图治、往往在乾元殿批改奏折直至深夜,是以乾元殿被修建得无比恢弘盛大,让那人间帝王几乎有了与日月争辉之势态。
  与乾元殿相比,含元殿倒微微显得没落了些。
  关隽臣站在含元殿前侯召,乌衣巷除了夏白眉的其余三位指挥使也都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
  关隽臣仰头看着殿顶之上用真金雕的盘卧巨龙,那龙双目以东海明珠镶嵌而成,东海明珠极是玄奇,若是日光照射之时,便璀璨至极,若是天色晦暗,便也随之暗了下来。
  此时长安上空风雪肆虐,天色一片昏暗萧杀,那卧龙双目也黯淡下来,倒如同假寐一般。
  此时此刻,关隽臣不知为何却想起年少时,先帝颇宠爱他,时常召他来含元殿,他那时便对这龙极是好奇,还曾问过先帝,为何不要用别的明珠,让这龙的双目时时都耀眼夺目,岂不更显皇室威严。
  他记得先帝笑了笑对他说,帝王如同卧龙,不能真的睡着,可却也不能时时都醒着——假寐,便是做帝王的道理。
  关隽臣如今忽然思及此事,倒也觉得有些怵然一惊。
  帝王与帝王亦是不同,他们各有自己的帝王之道。
  先帝内敛温厚,却不失敏锐和洞察,他在位数十年,历经几次朝内大变,可却从不曾大兴牢狱,也不曾掀起过腥风血雨,虽未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但却可说是承平一朝了。
  可周英帝呢?
  诛杀襄王,重用乌衣巷,如此手段的帝王,或许是从不信卧龙之道的吧。
  “宁亲王——”
  大内总管文剑南穿着一身赤色蟒服,从含元殿之中走了出来,在关隽臣面前躬身行了一礼:“皇上传您进殿。”
  关隽臣不发一言,转头看了站在身后的三位乌衣巷指挥使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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