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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乱江湖(81)

作者:北南 时间:2018-10-18 16:06 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江湖恩怨

  霍钊回道:“阿扎泰手下有一支‘螭那军’,陈若吟说时机已到,命螭那军出征夺你的性命。”
  房中陷入沉寂,螭那军出征,夺取性命,然而未交手,战场之上便胜负未分,为何陈若吟所言,仿佛螭那军一定能获胜?
  霍临风琢磨道:“那支螭那军若真的比咱们厉害,为何年初恶战时不曾露面?倘若乃战后培养则更不可能,一支精锐的养成少则三五载,绝非一蹴而就。”
  霍钊说:“阿扎泰与钦察部族联姻,也许是钦察的精骑。”
  无论如何,既然知晓便需加强防备,霍钊决意命霍惊海明日归营,兄弟二人共同御敌。他暂且留守城中,以防蛮子声东击西,于城中生乱。
  霍临风没有异议,明日一早便回军营细作安排。
  房中再一次安静,商讨完要紧事,叫人不禁又忆起旧事,霍钊看向容落云,想问问这孩子当年的种种经历,在哪儿长大,今后又有何打算?
  兀自看着,终究没有问出口,问什么呢,他根本没那份资格与立场。
  但有些话不得不说,霍钊道:“孩子,临风已将你的身份告知,想必你也知道当年的真相。”他站起身来,挺拔庄重得犹如一棵老松,“临风,为父怎么说的。”
  霍临风瞳仁儿微涣:“小容,我爹说等你来……”他喉结滚动,口鼻皆酸得厉害,“躬身奉剑,以命偿命。”
  容落云目露惊诧,禁不住朝霍钊望去,他知道对方奉旨诛杀,不知详情,却难料对方这般坦荡,竟甘愿舍身舍家来偿还性命。
  儿子主动承认真相,父亲主动担待罪责,怪不得都说一门忠烈。
  容落云颤巍巍地立起身,终究是了结他爹娘性命的人,仇不及狗贼陈声,可介怀怨恨并无法消除。他扶着桌面,道:“此番前来,是为了临风的性命,也为塞北将士和百姓的安危,私人恩怨容后再说。”
  涉险抢夺密函,千里迢迢奔赴塞北,甚至暂搁杀父之仇,仅为霍临风的性命……霍钊既惊,且疑,问:“临风是我的儿子,你为何这般待他?”
  容落云的手掌离开桌面,不必扶了,他能沉稳并坚定地回答:“于我而言,他先是我看重的人,而后才是你的儿子。”
  霍钊有些难以置信:“哪怕知晓真相,也依然看重他?”
  容落云说得更明白些:“定北侯,我与你的仇怨,不会妨碍我在乎他。”眼眸轻移,他望着霍临风,“反而却怕,伤了和他的情意。”
  这话赤/裸又模糊,在乎,情意,那是何种在乎,哪般情意?小铜炉冒着袅袅的烟,檀香气,宁静致远敌不过此刻的暗涌流澜。
  僵持许久,容落云是客,但知自己在主动一方,他对霍临风假意诉苦:“还有要谈的么,我脚疼得厉害。”
  霍钊这才缓神,欲招来管家,收拾出一方庭院给容落云歇息。霍临风阻止道:“爹,让他住我的别苑就好,也方便我亲自照顾。”
  霍钊未多想,连连答应了。
  霍临风带容落云离开书房,从偏厅小门踏入一截廊子,尽头拐弯便是花园。两人隔着一步距离,在旁人看来,只当是主与客的关系。
  将到别苑时,霍临风消弭那一步,彼此的衣衫袍角在摆动时剐蹭,迈入别苑的拱门,他微微抬手,掌心扶住容落云的后背。
  “少爷。”有丫鬟经过,朝他施礼。
  霍临风颔首答应,经小亭,行小径,径旁植着两排枫树,红叶正开得繁盛茂密。一寸寸穿行,手掌一分分下移,他揽住了容落云的腰。
  容落云默不作声,偷偷看一眼警告,不顶用,反手欲将霍临风的魔爪推开。推拒着,未发觉已经走到屋前,迈过门槛,他放弃挣扎,只顾着好奇地打量。
  咣当一声,霍临风将两扇大门踹上。
  容落云闻声乍惊,一扭身,被迎面结结实实地抱住。他瞧出来了,打从离开书房,这人一路上憋着劲儿呢,那一步距离已克制到极限,挨住,掌他的背,揽他的腰,若非侯府的仆役多,估摸红枫小径便把他抱了。
  “你怎的了?”容落云问。
  霍临风说:“该我问才对,你怎的了?”他揉着容落云的后脑,几乎揉散人家的头发,“你说的那番话……”
  容落云道:“我对你爹说的每一句,皆是肺腑之言。”
  他稍稍挣开,仰脸看着霍临风:“你爹若是与陈若吟一样,我必定毫不犹豫地报仇,可他不是,定北侯忠臣良将,边关数十载的太平,百姓多年的安稳生活,都是他的功劳。”
  容落云无法为一己私仇说服,从而不顾其他。
  “并且……”他讷讷道,“我还有一己私欲做条件,但我尚未想好。”
  私欲?霍临风疑惑地问:“什么?”
  容落云答道:“我想向霍家……”他凝神盯着霍临风的表情,似是难以启齿,偏又心意坚定。
  半晌,他缓缓地说:“要了你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赶着开会提前更!小霍:爹,有人提亲(?)


第83章
  秋阳仅有一点要落的意思, 天还亮着,丫鬟们便排着队来上菜了。凉的三碟, 热的五碟, 甜口小食两碟,汤一盏, 饭一盆。
  容落云抱着狼崽坐在桌旁, 不怎么动, 叫丫鬟们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的架势镇住,再一扫圆桌, 摆满了, 鲜香扑得想人打喷嚏。
  待杜铮进来布菜,容落云总算遇见个熟人, 问:“怎的烹这么多?”
  杜铮做着富贵梦,故意道:“这多吗?侯府的规制就是如此。”将碗筷摆好, 盛饭盛汤,“二宫主,你原是长安城太傅府的千金郎,不比侯府差呢。”
  十七载之前的好日子, 当时年幼, 哪还记得清楚。容落云抚弄狼崽的耳朵, 说:“比不得侯府煊赫。”
  杜铮递上冒气的热巾:“别抱着这小东西了, 净手用饭罢。”他知道容落云想什么,“少爷找大少爷议事,二宫主先吃, 这餐是专门给你备的。”
  容落云问:“专门给我?”
  杜铮说:“可不,本未到晚饭的光景,侯爷估摸你近日辛苦饿得早,便亲自吩咐厨房烹了这些。”
  塞北秋燥,这一桌小补,厚润,显然用了心思,揣摩着容落云的口味,还有两道长安和江南的吃食。容落云得知原因,支棱着手,一时不知该如何动筷。
  正消磨着,外面有人唤少爷,霍临风回来了。
  长腿阔步一进屋,霍临风道:“嗬,这么香。”净手落座,坐在容落云的身旁,“怎的不吃,等我么?”
  容落云点点头:“与你大哥谈完了?”
  霍临风“嗯”一声,他去见霍惊海,将密函之事、明日归营之事说了说。念及归营,他问道:“杜铮,吩咐你置办的东西,办妥没有?”
  杜铮怎敢怠慢,整个午后将城中跑遍,寻常衣裳,骑服戎装,冬衣,披风,靴袜水囊,足足置办了一包袱。他问:“皆按二宫主的尺寸,少爷,二宫主也去军营?”
  霍临风说:“废话,难不成留府里跟你聊天?”
  容落云端着碗笑,见杜铮看他,等嚼完一只蒸蟹,见杜铮仍是看他,那眼神藏着试探,似乎欲言又止憋着些话。
  他问:“你有事?”
  杜铮反问:“二宫主,你真打算要了我家少爷?”
  这话臊得慌,两人关起房门窃窃私语还好,叫旁人问出来十分滑稽。霍临风装聋作哑,只一味地低头扒饭,仿佛饿得狠了。
  容落云原本也想装傻,可臊归臊,却好奇更甚:“不成?还是你觉得荒唐?”
  杜铮一向直白:“当然荒唐!少爷又不是未出阁的千金,谈何要不要的!”再说了,他凑近些,意图附在容落云的耳边,“自古断袖皆悄悄,哪有明目张胆的道理。”
  什么未出阁,什么千金,天还没黑又说什么断袖,霍临风恼羞成怒般,脸一沉,将这不着调的小厮撵了出去。
  屋中无人伺候,闭着门窗,顿时一片清寂,容落云不动声色地瞄霍临风一眼,难断对方心情,便夹一颗糕上的赤豆,搁在对方的碗里。
  霍临风盯着白饭中的一点红,半晌默着,用箸尖儿轻轻拨弄。
  门外正黄昏,余晕见缝插针地洒进来,橙红光斑星星点点,靡丽得不似正经人家。待橙红渐成嫣红,霍临风夹起那颗赤豆入口,冷了,但愈发的甜。
  他说:“容落云,你要不要我,我也不会是旁人的,咱们都心知肚明。你退后至那般境地,无非是因为在乎我,可你还未想好,说明你心里那道坎儿还过不去。”
  眼下轮到容落云默不作声,仅余几粒米,他漫长又缓慢地嚼着,霍临风偏头看他,夺下他的碗,换成一盏汤,说:“你瞧,故作轻松,一句话便打回原形。”
  容落云望着碗沿儿,不想露怯,亦不想说这个:“那你莫再打我。”
  甚为委屈的语气,幽幽怨怨,仿佛真的挨了打。霍临风的心肠被这一句刺激得变软,被晚霞浸染得变热,改口道:“那好罢,此战了结之前我们都不说了。”
  一餐饭用完,天黑透,直至夜深该沐浴登床,容落云一步也未踏出过房间。此地与西乾岭的将军府不同,他觉得拘谨,主也好,仆也罢,他脸皮薄得怕跟人撞上。
  沐浴完,容落云湿着头发盘坐在床尾,褥间铺散着几身衣裳,是霍临风命杜铮给他买的。月白的,青色的,依照他素日的喜好,军中风沙搓磨,还有几身色深厚重的。
  他一一叠好,最后一件衫子里,抖搂出一只白瓷小罐,半掌大,盖得颇紧,打开是雪白雪白的脂膏,逸着兰花香气。
  容落云低头端详,好像在姐姐的妆镜台上见过类似的东西,莫非是涂面的?他赤足下床,踩着厚毯跑到小室门口,稍一定睛:“哎呦!”
  霍临风刚从桶中出浴,一/丝/不/挂,正拿着布巾擦拭,闻声觑向门边,说:“被瞧去的是我,你哎呦什么?”
  容落云垂眸盯着地毯,毯上花纹勾缠,这朵牵着那朵,这枝勾搭那枝,于是乎,他的目光从脚下朝前游走,望见霍临风湿淋淋的双足,不禁往上,修长的小腿,两膝,结实的大腿……
  “看哪儿呢?”霍临风问。
  倏地,容落云撇开眼,心虚惶恐的模样犹如惊弓之鸟。“没、没看什么。”他这才想起来意,两手捧着瓷罐,“这是何物?”
  霍临风囫囵擦了擦,寝衣寝裤早备好的,他不碰,从梨木架上扯一件滑溜溜的丝袍。披上,那般松垮,走近对方时几乎要垂落。
  容落云难控余光,难抑脸热,等霍临风近至他面前,便盯住人家淌着水珠的胸口。明明一饱眼福,却好生虚伪地说:“不穿好衣裳,成何体统。”
  霍临风故意扇扇衣襟,靠近些,周身的湿热气铺天盖地,他瞧着贼喊捉贼的眼前人,问:“唐公子,你往我胯/下偷瞄,又是哪门子的体统?”
  容落云遽然一惊,什么唐公子,仿佛爹、娘、弟弟都能听见,要骂他败坏唐家的门风。他嘴硬道:“胡言什么,我瞄你那物儿做甚。”
  霍临风说:“你想做甚,都行。”不出所料,容落云羞恼转身,披着的长发甩动拂过,搔人得很。他伸手拦住,勾腿托背抱起来,大步走出了小室。
  八/九步的距离,至床边,掂着怀中一身骨肉倾倒翻滚,肌肤相亲地栽在床榻里头。桌上,窗前,柜旁,鎏金的灯架燃着红烛,三两纱灯透着明光,亮极了,瞳仁儿都能瞧见彼此的情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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