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佞臣(70)
赵念安眼眶湿润,抱着他不撒手。
沈容见他似是醉了,哄了他半天,等他睡着了,抱着他去了寝殿,看着他睡沉了才离去。
赵念安翌日醒来,看着陌生的床榻半天回不过神。他慢吞吞地坐起身,方德子来伺候他沐浴更衣。
内务府派了一位管家过来,后宅由琴嬷嬷与方德子一同打,除了内务府派下来的人,管家又从外面买了几十人,一时间府里面乱糟糟的,管家虽伶俐,办事也妥当,与琴嬷嬷有商有量,只是那眼线子插的到处都是,又把赵念安用惯的侍从侍女都遣去了犄角旮旯的地方。
赵念安才住下第一日,没心思与他们较劲,昨夜宿醉的厉害,又着急去看他的小鸭子,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是疲态,沈容来时,他正蹲在地上,扶着栏杆盯着湖里看,也不怕脚滑摔了下去。
如今府里的侍卫是从北远侯军营里拨出的人,侍卫统领是北远侯庶子万常青,自不必人吩咐,沈容自然是来去自如。
沈容扶着他站起来,笑问:“吃东西了吗?”
“随便吃了几口。”赵念安懒洋洋道,“味道不好,我不爱吃,如今没这心思,等过几日我心情好了再来挑刺。”
赵念安听着沈容的叮嘱,暂时没闹出什么动静来。三月底的某一日,典司院钦天监突然卜了一挂,说赵念安姻缘已到,请圣上皇后为他配良缘。
赵念安初听时一头雾水,哪知过了没几日,由沛国公牵了头,铺天盖地的折子呈到了圣上面前,说沈容与赵念安乃一双璧人,佳偶天成,金玉良缘,三部四院陆续呈折,把圣上气得吹胡子瞪眼,在朝堂之上咣了好大一通火,可事情却完全没消停,越来越多的折子往圣上面前压,连翰林府都有大学士呈折子来,说沈容国之栋梁,与赵念安天造地设。
圣上把奏折砸了一地,本想去后宫躲清静,皇后与贤贵妃又不断给他吹枕头风,连皇太后都把他叫到跟前,说他棒打鸳鸯,不是个明事的君王。
别人说说也就罢了,连皇太后也如此这般,圣上心里不是不难受的,他想起赵念安出府那日,人情凉薄,无人来送,如今要将他辇出皇室,一群人却高高捧着他。太子党想赶他走,三皇子党也想赶他走,北远侯一脉自然是欢呼雀跃,那混账东西脑袋里只想着给他那心机深重的外甥尚皇子。
殊途同归,他们终是站到了同一边,逼着他这个一国之君将亲生骨肉嫁出去。
第57章
圣上在御书房干坐了一晚上,翌日他不曾早朝,只把赵北辰叫进了御书房。
赵北辰大大咧咧去了,心里还纳闷是不是哪里又惹了父皇不高兴。
他进了书房,将圣上满脸疲态,似是一夜未睡,惊了惊,步子也缓了些。
圣上没出声刻薄他,朝他招了招手。
赵北辰走近了些,小心翼翼问道:“父皇您唤儿臣来有何事?”
圣上不悲不喜道:“安儿与沈容的事情,朕想问问你的意见。”
赵北辰迟疑半晌道:“父皇是不是觉得,他们的奏折是儿臣撺掇着上的?”
圣上不出声,只埋头喝了几口茶。
赵北辰又走近了些,几乎贴着圣上衣袖说道:“此事与儿臣无关,他们想做什么,儿臣也左右不了,自然,儿臣想办好差事叫父皇看看,也免不得与太子较劲,可儿臣也只是希望父皇夸夸儿臣,再没有别的了。”
圣上揉了揉太阳穴,淡淡道:“你还未说,安儿的事情你怎么看?”
赵北辰所当然道:“他若是喜欢,若是想嫁,那就嫁呗,他若是不喜欢,不想嫁,那就不嫁呗,这有什么的。”
圣上蹙起眉道:“你知道,这不是朕想听到的回答。”
赵北辰眨眨眼道:“无论在宫里还是宫外,儿臣们都是倚仗父皇照拂,若是沈容待他不好,父皇总有手段教训他。”
圣上闷叹道:“你知不知道,皇子为赤子,那是要贬为庶民的!”
赵北辰笑道:“父皇,哪来的规矩,祖制里可不曾写过,从前那些皇子都是犯了忌讳惹了事的,二皇兄可不曾犯错,他还立了大功呢。”
圣上怔了半晌,却是道:“你也是来当说客的。”
赵北辰挑起眉道:“父皇,您这可就不对了,分明是您把儿臣叫来的。”
圣上又与他闲谈了几句,遣走了他,又命人把沈容叫来。
沈容穿着朝服跪在地上,圣上居高临下看着他,却是愁眉不展,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过了许久,圣上方道:“沈容,你知不知道朕如今心里在想什么?”
沈容俯着身体道:“陛下恕罪,微臣不知。”
圣上抓起手里茶盏砸在地上,愤恨道:“成岚是朕长子,朕了解他甚深,若非走投无路,他绝不会兵行险着唆使整个朝廷一起上折子,为的就是迫使朕将安儿嫁给你,他明知朕定会迁怒于他,他仍是这般做了,朕不信背后没有你的手段!”
沈容不敢欺君,言辞恳切道:“是微臣所为,微臣用了些心机,使太子殿下以为二殿下精于算计,试图与他争抢储位,几次三番以守为攻步步紧逼,使得太子殿下慌不择路,中了微臣下怀。”
圣上气得发颤道:“你倒是老实,你真是用心险恶,你!你!你把太子耍得团团转,还敢肖想朕的爱子,你真是不知廉耻!朕非得砍了你的脑袋不可!”
沈容红着眼,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双手捧上道:“祖父过世前,经陛下允许,将先皇所赐免死金牌传于微臣,微臣恳请陛下收下这道免死金牌,将念安嫁与微臣,微臣定当视他为无上珍宝,此生此世保护他疼爱他,绝不叫他受半点委屈,请陛下开恩。”
圣上咬牙切齿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你是谁,也敢说保护他!他是朕的爱子,自有朕来保护,你记着,你一辈子都是奴才,便是日后你们成了婚,你也是奴才!”
沈容猛地抬起头来,大喜过望之下,连忙磕头谢恩。
沈容大声道:“谢陛下隆恩!”
圣上捂着胸口道:“朕还没发话!”
沈容仍是笑着大喊:“谢陛下隆恩!”
圣上被气糊涂了,跌跌晃晃做回椅子里,喘着气道:“把你的免死金牌收起来,混账东西,和你舅舅一个德行。”
沈容笑得合不拢嘴,圣上难得见他露出些稚气来,忍不住骂道:“但凡你把心思摆在正经地方,也不至于是个典司院小小侍郎。”
沈容笑道:“念安便是微臣最紧要的正经事。”
内侍又奉了茶过来,圣上喝了几口,缓缓才说:“太子是朕的皇长子,朕对他有厚望,从小到大,朕对他不比安儿与北辰亲近,他为人宽厚,却不甚聪明,朕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是坏,想来或许是他周围声音太多,叫他分不真切,左右林户院院史之位空悬,你去林户院吧,你拔了太子手下一员大将,便自己个顶上吧,朕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沮丧落魄,你去了以后得好好改改他憨直的个性。”
沈容忍着笑道:“太子仁德,将来必能成大器。”
圣上看他一眼道:“朕看你也没什么心思与朕说话,你如此费尽心机要把安儿娶回家,朕希望你真心待他,倘若有一日你叫他伤心落泪,朕有的是办法杀你两次头,跪安吧。”
沈容飞奔而去,连忙坐着马车出了宫,一路赶到赵念安府邸,跌跌撞撞跑着去了后院。
方德子远远见他跑得气喘吁吁,赶忙把赵念安叫出来,嘴里喊道:“了不得了,连沈大人都这般仓皇失措,恐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赵念安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糕点,茫然无措看着沈容跑来。
沈容大笑跑来,一把将赵念安抱起,失态大喊道:“念安,圣上答应将你嫁给我了。”
赵念安瞪大了眼,抱住沈容脑袋哈哈大笑,然后捧着他的脸用力亲了下去。
方德子捂住眼睛道:“殿下哎,到处都是奴才,殿下进屋子里去吧。”
赵念安的笑声吵得整个花园都听见了,沈容抱着他转圈圈,然后扛着他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