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好看,但想换个老板(109)
光渡时昏时醒,醒来的时候,就本能靠近身边最热的东西,“冷。”
李元阙的手在空中悬了很久,终究是没能推开光渡。
他双手慢慢下落,抱住了少年,热度从紧贴的胸膛传了过去,那少年无意识地用头拱进他怀里,挑了个最暖和的地方睡下。
……
光渡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都是黑的。
他恍惚了一下,才慢慢想起之前的事,以为自己只是小憩片刻。
但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他的皮肤上浸着一层薄汗,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太过暖和。
这不是贺兰山冬夜里该有的温暖。
就连睡前的火堆位置都发生了变化,而且火堆中的东西……那是什么动物的骨头?
添加柴火的人,都分辨不出这不能烧吗?
那个瞎了眼的皇子,也不在洞穴的另一端了。
他连夜离开了吗?
……不对。
光渡这才发现,他脖颈边有一道呼吸,炙热而潮湿。
不知为何,他醒过来的时候,竟然都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身后这个人的存在。
这令他汗毛都立了起来,他猛地远离,可手肘一动,便抵上了身后一个人的胸膛,那具身体充满年轻的力量,扎实而滚烫。
光渡愣住了,低下头,掀开这件眼熟的披风,下面是一件外袄。
外袄胡乱系着口子,里面的肌肤摩擦着柔和的布料,而一双手正扣在自己的腰上,也不知道这样抱了他多久。
那双手掌上有握刀留下的茧子,随着呼吸而粗糙摩挲着腰部细腻的皮肤,看到这个景象,光渡只觉得所有的血都冲上了脑袋。
他不假思索,一记肘击,怼到身后的人胸膛上,发出“嘭地一声,打得毫不留情。
李元阙骤然受击,直接被打懵了。
光渡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但他并不代表他一点都不知道。
浑身都不舒服,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光渡惊疑不定地打量四周。
李元阙想起昏睡前的事,慢慢支起身体,却看得出衣衫整齐,他只是脱了外袄和披风。
他看不见,只能听着声音侧过头,“出什么事了?”
光渡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衣服。
那身衣服,就在不远处晾着,有明显烧过的痕迹。
但最要紧的那如意结,被烧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绳结上仍有烧焦的痕迹,但显然经过抢救后,被供在了一个干净的、没有雪的石头上。
那股冲上头顶的血终于慢慢落回去,光渡逐渐将面前的一切拼凑起来。
他可能误会了李元阙,还把人家皇子给打了。
李元阙看不到光渡此时的急怒羞恼和迷茫不解,他两天守着光渡,睡下才不过一会,就被光渡一肘打醒。
他显然还没有清醒,以为光渡病中闹腾,便用困倦的沙哑声音唤他,“还冷吗?抱着你,别闹了。”
光渡愣住了。
片刻后,他从脖子红透到耳朵——他长到这么大,就没听过这种话!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要闹什么?还有李元阙这种哄小孩的口吻,到底是怎么回事?
光渡从小习武身体健壮,从来没有生过重病,一时竟气到分不清,这到底是李元阙生性轻浮随口胡诌,还是他生病时真做了什么幼稚之举……
不可能,他即使是生了病,也必不可能病中失态……吧?
这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堵在光渡胸膛,给他憋得够难受,但最后,也只憋出一:“我的衣服……”
可这话一出口,两个人都静了。
光渡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声音,更是听不懂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
咽喉疼如刀割,但最可怕的是他的声音……这还能是一个人类发出来的动静吗?
李元阙的脸上,也露出了生动的诧异,“……这是什么声音?是你在说话吗?”
第71章
比同龄人稍晚一些的变声期,终于也来到光渡身上。
在家中未出事之前,光渡也曾期盼过自己成年后的声音,如果能褪去几分稚嫩,再多上几分雄壮的男子气概,那就好了。
既然容貌已无法更改,那么,若他的嗓音能变得低沉有力,或能为他减去几分容貌上的烦恼。
至少他曾经是这样期盼的。
……而且绝对不是现在这样。
适逢寒天雪地里受了这场冻病,他伤了嗓子,竟一连数日毫无好转,开口虽然不那么像鸭嘎了,但依然不好听。
所以除非必要,光渡绝不开口说话。
这几日,他们撞上了一场连绵多日的暴雪。
在这种人迹罕至的陡峭山壁,暴雪后的山地行路更是艰险崎岖,虽然光渡身体还没有恢复到最好的状态,但让一个眼盲之人出去收集柴火和觅食……这听上去实在不像话。
之前光渡昏迷的时候,也不知道李元阙是怎么为他找来食物和柴火的,现在这个天气,怕是都不用李元阙的敌人动手,只要李元阙看不见自己脚下是什么,一脚踩下去,就能把一位皇子交代在这贺兰山里。
下了雪的贺兰山,比之前还要难走。
别说瞎眼的人,就是视力无碍的人,在这样的天气出去活动,脚下都要加倍小心,才不至于从陡峭的岩壁上摔下去。
好在光渡身体恢复得足够快,等到雪停后,就持弓入山,万幸没遇上什么野兽,还猎到了一只山上的岩羊。
但贺兰山暴雪后,还是太冷了,即使是午未这样最暖和的时辰,天上仍是乌压压的云与雪。
光渡穿着李元阙那件暖和的袄子,依然感觉到手脚都被冻得僵硬发疼。
之前李元阙不小心烧坏了光渡原本的衣物,就将自己的外袄赔给了光渡,光渡没有客气,他刚刚大病初愈,在这样的鬼天气上山,需要多穿点才能抵挡寒风。
不亏是皇子的衣服,绣工非常精巧,虽然比他身形大了一圈,有点灌风,但还是很舒服。
大风掀起山面的白雪,宛若沙漠上刮起不定的风,时时刻刻改变着山中每一处的记忆点。
光渡回来的时候,几次都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走对了,直到他在天黑前,绕了不知几圈才终于走回来,看到洞穴里面的李元阙时,才松掉这口一直紧绷的气。
他运气很好,没有迷失在这场雪中,带着食物,回到了这唯一避风的背坡洞穴。
而李元阙,看上去也一切都好,和他离开前相比没什么变化。
光渡的脚步靠近,李元阙猛地转过了身体,对准了他的方向。
李元阙那双眼睛空空茫茫的,聚不住一点光,外面风雪声隐隐呼啸着,他却能从这杂音中,敏锐地分辨出光渡脚下踩出的每一线声响。
……这个皇子是将军,他能有多厉害?
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光渡就生起了打探之意,他故意压低呼吸,放轻了脚步,靠近着李元阙。
李元阙手中那把两米长的刀放在地上,他的手一直握着刀柄,不曾有片刻移开,光渡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但李元阙追随着光渡每一个动作,与光渡移动轨迹分毫不差。
像一只目盲的狼,虽然看不见,但仍然保有野兽的直觉,只靠最细微的声响,也可以锁定敌人的位置,保持着机敏警惕。
确实厉害。
光渡心下有几分佩服,他估摸着自己快进入李元阙长刀的范围了,也不想作死,于是站在原地,故意咳了一声。
李元阙立刻认出了他,眉头的肃穆散去,唤他的口气是和缓的,“小宋兄弟。”
光渡恢复了正常的步伐,他拖着羊走进了洞穴,两人聊了几句上山的收货,光渡将羊放在火堆边,准备煮雪烹饪。
两人分踞洞穴两侧,交谈不多,相处间一直很安静,安静得不似这个如火般的年纪该有的朝气。
只是在拆羊的间歇,光渡也会望向李元阙那双黯淡的眼睛。
李元阙身份贵重,他今年似乎还不到二十岁,如不是盲了眼,本该风光无限。
可如今他眼睛看不见了,那么他从前的一切功绩一笔勾销,往后的一切皆成一纸浮云,再无一句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