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奴欺主(262)
宦铁衣却并不上当,背手朗声道:“不急。十六殿下此行辛苦了。但最近城中多游夏贼子的探子,本将不得不防。还请十六殿下谅解,先将薛将军尸身送过来,待本将验过正身才能给你们开门。”
他这理由颠三倒四牵强附会,定要确定薛凌云真死了,才放叶长洲进城。叶长洲再忍不住了,正欲开口,在他身后充作士兵的薛凌云连忙制止他:“无妨,让他验。”
叶长洲惊诧地回头看着他,只见薛凌云一身普通士兵装扮,目光坚定冲他点头。叶长洲这才恍然:是啊,那焦尸烧得黢黑,衣衫也没了,自己说他是谁,他便是谁。宦铁衣纵有火眼金睛,也无法从烧焦的皮肉看出尸身原来长什么样。
“好。我答应你!”叶长洲朗声道。
见叶长洲一口答应,宦铁衣倒疑心自己过于谨慎了,或许那尸身真的是薛凌云,否则叶长洲怎敢这般镇定自若。他手一挥,沉重的城门便“吱呀”开了,但只开了极小的一条缝,一队士兵出来将吊桥放下。
“咔哒哒”巨大的齿轮相接,宽阔的吊桥铺在护城河面。叶长洲挥手令推尸体的士兵将车推过吊桥,由那边的士兵立即接手,推着焦尸立即回到城里。吊桥未收,但城门却又合上了。
叶长洲也无强攻的打算,止步于桥对面,等待宦铁衣验尸。尸体推进去没多久,便听到薛振宇、薛春生兄弟二人呼天抢地的哭声:“景纯、景纯……我怎么向伯父和郡主交代啊!”
二人哭声震天,惊起城门上一群歇脚的麻雀。叶长洲听着他们兄弟二人的哭声,心里只觉得好笑。他回头一看,只见薛凌云也在摇头苦笑。
“你呀,注定要诈尸了。”叶长洲笑道。
果然,有了薛家兄弟二人的唱和,宦铁衣当真相信了那面目模糊的焦尸就是薛凌云。城门很快打开,宦铁衣站在城门上大声道:“十六殿下辛苦了,快请京城。我马上拟战报报告主帅。”
叶长洲带着人马顺利进城。他并未卸甲,行动如风,径直和栾清平一同前往大帐。薛凌云充作他士兵跟在他们身后,脸覆铁面,故意僵硬姿势,不是十分熟悉他的人,根本看不出他是薛凌云。
宦铁衣和薛家兄弟在大帐候着。叶长洲等人刚进大帐,宦铁衣便装作十分亲热连忙过来向叶长洲行抱拳礼:“拜见十六殿下。”
叶长洲铁青着脸看着他,并未说话。宦铁衣尴尬地呵呵一笑,撤了手对叶长洲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请。”
叶长洲的目光如炬,毫无旁骛地径直走向沙盘前,仔细打量着沙盘里的山川河流,沉声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锤,直击人心:“锦绣河山,满目疮痍;黎民苍生,颠沛流离。”
他愤怒,悲痛,将心中的怒火全部倾泻而出:“游夏贼子与西南反贼合谋图我大盛江山,这场灾难本可以提前阻止,但是!”说到这里,叶长洲突然抬眼盯着宦铁衣,眼里充满凌厉的杀气,声音更加冰冷,仿佛从九幽之下传来,“你这狗贼为了一己私利,明明提前接到消息,却故意瞒报,延误战机,导致南疆全线陷入战火,你该死!”
宦铁衣脸色骤变,面对叶长洲突如其来的指责,他脸色如同被寒风突袭的树叶,瞬间苍白如纸。感受到薛振宇、薛春生、栾清平愤怒的目光,他的脸色由白转红,尽力辩驳:“殿下,你这是何意?我何曾有过背叛之举?”
箭已在弦,不得不发。即便宦铁衣真的对叶仲卿瞒报战事的行为一无所知,但他背叛旧主、谋害薛凌云这两条罪行,也足以让叶长洲置他于死地。
“拿下这个逆贼!”叶长洲不容分说,一声令下,薛家兄弟早已蓄势待发。二人迅猛上前,一左一右牢牢钳制住宦铁衣的双肩,而栾清平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去了他的佩剑和令牌。
第215章 智取苍壁城
宦铁衣惊慌失措,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双腿弯处已遭受重击,疼痛使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薛振宇和薛春生紧紧压制着他,让他无法动弹。
“叶长洲,你竟敢如此污蔑我!”宦铁衣怒吼道,“你们这是造反!我要向主帅禀报,让你们付出代价!”
薛凌云自后走来,冷笑声在空气中回荡,他脸上的铁面卸下,露出了一双冷厉如冰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宦铁衣。他声音冰冷地说道:“狗贼,我还没死,你是不是满是失望?”
宦铁衣被紧紧扭住胳膊,艰难地抬起头,目光充血地看向薛凌云,他咬牙切齿地喊道:“叶长洲,你竟敢欺瞒珩亲王,你就不怕毒发吗?”
叶长洲见宦铁衣此言一出,心中一惊,生怕薛凌云得知自己服毒的事,再也顾不得其他,手中佩剑瞬间刺入宦铁衣的胸膛,随后狠狠抽出。
鲜血如注,从宦铁衣的伤口喷涌而出,染红了身前的沙土。他瞪大眼睛盯着叶长洲,口中虽恶狠狠地道:“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话音刚落,他的身体便僵硬地倒了下去,再无声息,只剩最后的抽搐。
眼前的景象让薛凌云惊愕不已,看着地上仍在抽搐的宦铁衣,以及从他身下流出的暗红血迹,脑海中一片混乱。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从未亲手杀过人的叶长洲竟然会一剑杀死宦铁衣。他原本以为叶长洲会与宦铁衣进行对质,迫使宦铁衣承认罪行后,再当众剥夺他的军权。这时,他才想起宦铁衣临死前的话,不禁脱口而出:“他、他刚才说了什么?什么毒发,你中毒了?”
同样惊愕的叶长洲也未曾想到自己竟然会亲手杀人,一把丢掉手中染血的剑,喘着粗气,紧盯着宦铁衣的尸体,背后一阵发凉。
栾清平见状迅速上前搀扶薛凌云,让他坐下休息,连忙帮叶长洲解释:“公子,您太久没有休息了,可能是听错了。那贼子临死前说的是发毒誓,不是中毒。”
叶长洲死死盯着地上气绝的宦铁衣,努力平复了下心绪,这才冷静下来环顾着帐中众人,朗声道:“这宦铁衣万万留不得,及早除了这个祸害,对大家都好。”见众人都愕然望着自己,叶长洲这才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我发现珩亲王一早便得知游夏贼子会和东南反贼勾结,图谋大盛,但他却没有立即上报,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而是等待流番洲和琅寰三洲战火烧起。因为他知道,大盛只有薛家军这一支铁军可以最近支援琅寰三洲。他就是要等这个时机,要么他率军驰援琅寰州,要么他坐镇流番洲,无论那哪一条,他都成功了,成功分化了薛家军兵力,更好对付景纯。”
叶长洲看着薛振宇和薛春生二人,沉声道:“珩亲王因一己之私,致使流番洲战火连天。若我们不采取措施自保,恐怕最终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更可能被他陷害背负上叛国的罪名。我早已想好,这苍壁城地理位置极为优越,进可攻退可守,是屯兵休养生息的绝佳之地。只要我们守住西面的一线天和南面城门,无论是珩亲王还是游夏贼子,都难以对我们构成威胁。”
薛振宇皱起眉头,担忧地问道:“但如果珩亲王以主帅的身份命令我们开城门,我们该如何应对?难道要抗命吗?我担心一旦我们抗命,他会奏报朝廷说我们谋反。”
叶长洲冷笑一声,自信地回应道:“他延误战机,我若将此事如实上报朝廷,他自身都难保。我们又有何惧?”他转向薛振宇和薛春生,目光炯炯,“只要你们坚定地站在我和景纯这一边,我保证兄弟们将不再担惊受怕,更不用去打无谓的送死之仗。我们关闭城门,专心养精蓄锐,壮大自身,静待珩亲王自食恶果。”
薛振宇、薛春生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双双冲叶长洲跪下,齐声道:“末将领命!”
“二位将军请起。”叶长洲连忙上前扶起二人,冲二人微微一笑,“两位将军在危难之际终于作出明智之选,我实在为两位将军高兴。领兵打仗,我不在行,以后你们二人便听命于景纯。”
薛凌云起身走过去,双手坚定地搂住薛振宇和薛春生的肩膀,用力拍了拍,感慨不已:“关键时刻,还是亲兄弟靠得住。”